三人從旁經過,許驕陽心中好奇,歪頭看了那個被丟出來的人一眼,這人眼小嘴大、臉上凹凸不平、大鼻子通紅、一臉邋遢鬍子,再加上那一臉的酒紅色,怎麼看怎麼醜。
冒着渾身的酒氣,那酒鬼躺在地上,嘴巴里還嘟嘟囔囔地嘀咕些什麼。
無奈搖頭,也怪道這人被酒家丟出來,一吃一夜的酒,分文不給不說,還生得這般模樣……嘖嘖。只這人醜得……怎有些眼熟?
“走吧。”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在哪裡見過這人,許驕陽一揮扇子,朝早先打聽好的熱鬧街市走去,逛街去也。
三人走走停停,看看沿途的風光,買些當地的東西,租了輛車,跟在三人後頭,便買邊逛。一直逛到晌午,叫趕來的侍衛護車上船,隨意找了個酒樓,又用了些當地的有名的吃食,才施施然,沿着水畔向回走去。
夜裡那美輪美奐的花船,此時都熄着燈,靜靜停在岸邊,宛若熟睡一般。再不見頭天夜裡那繁華景緻。
幾人順着河岸走着,指着頭天夜裡沒看清的花船品評,走走停停,眼見天色將暗才快走回小住之處。
忽聽,不遠處一片灌木後傳來隱隱箏聲,彈得正是昨夜聽過的十面埋伏?
詫異挑眉,莫非遇上昨夜彈琴的人了?
轉頭看看十一皇子,衝灌木那裡指指,十一一路上事事順着她,此時怎會不依?點點頭,跟在她身旁,一同向河邊走去。
三丫兒自然跟在身旁,也不過問,反正許驕陽讓她做甚就做甚。
樹木之後,坐着一人,一把古箏放在一塊大石之上,三人還沒過去,就聞到一股酒氣,不由心中訝異。
那人斷斷續續彈上幾段,長嘆一聲,搖搖頭,雙眼盯着前方不遠的水面,兩眼滿是惆悵,又嘆一聲,再彈幾段。
從側面看到那人,許驕陽和十一皇子都是一陣意外——此人不就是早上那個被從酒館中丟出來的酒鬼麼?
許驕陽心中更是奇怪,如今從側面看見他,怎麼覺得反而更眼熟了呢?……等等!
雙眼一亮,許驕陽悄悄讓三丫兒附耳過來,低聲吩咐:“就近找家酒樓,買兩罈好酒過來。”
三丫兒只點點頭,轉身就走。
許驕陽依舊站在一旁,看着坐在岸邊彈琴的酒鬼。
十一心中不解,卻也不問,只站在一旁,與她一同等三丫兒回來。
三丫兒的腳程果然快得非常,不多時,便買了一攤子酒回到兩人身旁。許驕陽轉身,打開酒塞,酒香順着風,向河面上飄去。果然,那個邊彈邊彈的人抽抽鼻子:“怎麼彷彿聞了到杏花樓的杏花釀?”
許驕陽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聲來,那人聞聲轉頭,見三個人竟站在身後不遠處,那小廝手中還抱着一攤子酒,不由挑挑眉頭,冷笑道:“哼,又是閒來無事的小少爺,出來拿可憐人找樂子!”
許驕陽一挑眉頭,這人時常在岸邊彈琴,恐怕有些心生好奇的公子哥兒,確是會聞聲而來。只是本爲着尋訪奇人而來,卻不想見到此君模樣,大爲失望之下,怕也不會說出什麼好聽的來吧?
含笑搖搖頭:“不過是開了罈子酒,如何就是拿人找樂子?”
那人再冷笑一聲,又掃了許驕陽幾人一眼:“原來不是哪家的少爺,而是哪位小姐在家中呆得憋悶了。”
這一回,三人倒是真真驚詫起來,三丫兒偷來的這兩張人|皮|面|具,貼上臉後再做裝扮,可讓人絲毫看不出破綻,他前後不過兩眼,是如何看出來的?
“我等幾人不過江邊一走,見先生嘆氣連連,方買了酒來,不想先生竟是有慧眼的。這酒,是敬先生的。”
許這話的語氣確是正中,也許這酒的香氣確實誘人,那人這回倒沒推辭,結果酒罈便飲了一口。飲罷,又盯着水面嘆了一聲。
許驕陽心下好奇,不由問道:“不知先生可有何心事?或是有何所求?”
那人擺擺手:“便是有心事,也不是你們這些大家小姐能辦得了的。”
身旁十一,見許驕陽同那人好好問話,那人卻如此不屑,心中微生薄怒:“不說出來,你怎知辦不了?”他雖知許驕陽定是將這人當成什麼奇人來待,可他到底天子之子,心中的傲氣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看着心上人被旁人如此不屑一顧?!
那人聽出十一語中的氣勢,也猜着這兩個孩子只怕是什麼官宦人家的子弟,不欲生事,只冷笑一聲:“我想見春宵閣的青雲仙子,你們可能辦得了此事?”
許驕陽一愣,隨時搖頭苦笑:“這事確是難矣。”若讓十一亮出皇子身份,幾人確實能見到那位江南名妓,可兩人不欲沿途生事,且十一此回出京,身負皇命,身邊跟着的侍衛又都是皇上親派的。似如今沿途經過江南,歇息個一半日,外出走走倒也罷了,若爲見個名妓而大張旗鼓的行事,於十一日後可說是大爲不利。
“那不就罷了?兩位請回吧。”那男子說罷,又飲了一口酒,雙手撥弄琴絃,曲不成調,如癲如狂。
搖搖頭,果然還是無緣吶……
許驕陽轉身向外走去,面上不由微微苦笑。
她見過這人,就在前世三皇子府上。當時自己正去三皇子書房,路上見着幾個門客,只因這人生得極醜,才留有一些印象。可又因前世只見過那麼一回,隨即便拋擲腦後,因此這世見了,才一時沒想起來。
心中正暗自琢磨着,忽聽三丫兒疑問道:“春宵閣、青雲仙子是個什麼東西?”
許驕陽失笑搖頭:“春宵閣是個青樓,青雲仙子就是他們樓裡的頭牌姑娘——聽說如今正被賀家人包着呢……我哪裡有那等福氣見上一面?”莫說如今自己已經死了,就算還活着、堂堂正正地下江南、回外祖家,賀家也斷沒有讓自家的姑娘見妓|女的道理!賀氏知道了,還不得同孃家翻臉?
見許驕陽提及賀家後,臉上帶着隱隱的譏諷,語氣有着淡淡的哀嘆,十一道:“咱們明日一早走?”
知他刻意引開話題,許驕陽便也不提,點點頭:“明日一早就走,東西大多都在船上,咱們順流南下,不出幾日就能換車上岸,再走上兩天就能到鵠城了。”
三丫兒在一旁歪歪頭,小姐似乎十分想見那個什麼仙子?見那人真要那麼大的福氣嗎?
入夜時分,窗外蟲鳴陣陣,許驕陽正自好夢,睡到半中間,忽被一個重物砸醒…………
“你在做什……”話音未落,只覺得丟在自己身上的那個重物正在爭扎,還有口鼻被堵的“嗚嗚”聲……
“三丫兒!”許驕陽只覺得腦袋都要炸開了!她弄了個什麼丟在自己身上?!
屋裡燈“忽”的一下子亮了,許驕陽眯了眯眼睛,纔看清丟在自己牀上的那個“東西”。
“你……弄了個什麼人來?”那人口上被堵着布,胳膊腿上綁着繩子,正淚眼汪汪地看向自己。那雙眼睛眼帶桃花、身上香氣陣陣、壓在自己腿上的身子嬌軟無骨、真正是個絕品佳人。
“不是小姐你說,要好大福氣才能見着的仙子嗎?”三丫兒歪歪頭,拉過腳蹬坐到牀邊。
……
“青雲仙子?!”許驕陽失聲叫出。
“噹噹”聞聲而來的十一皇子在外敲門:“驕陽,出了何事?”
“無……你進來吧。”反正自己也被這傻丫頭給一下子砸醒了,她偷了這麼個大活人出來,這可……這可讓自己如何處置?!
江南名妓、江南首富包下的妓|女,這、這這……
十一皇子進來,見牀上除了許驕陽外,還丟着一個人,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幸好,見那人是個女子,這才略略鬆了一口氣。至於那人是美是醜,渾然不在意。
頭疼地揉揉額角:“若是金銀珠寶,你順手拿了也就拿了,你偷個大活人出來……你家主子是能自己留着用?還是能送人?”
三丫歪歪頭:“你不想要見她?那要不我殺了她。”
牀上被堵着嘴巴的仙子:“嗚、嗚嗚……”
擺擺手:“不用、不用。”雖說心累些,可許驕陽知道,自己要是不說清楚,萬一這個丫頭腦子一抽,指不定就真把這位名妓給殺了……
十一皇子看向許驕陽:“不如干脆留作丫頭?”三丫兒連尋常的端茶倒水都不會,這個女子雖說是青樓出身,但這些規矩都是學過的,讓她們伺候個小姐,比伺候那些達官貴人可省事多了。
再嘆一口氣,自己身邊收個名妓做丫鬟?這、這、這叫人怎麼說?!
“我若是個男人,收她當丫鬟也算是段風流佳話,可……”再嘆一口氣,揉揉抽痛的額角,許驕陽擡手將呂雲兒口中的帕子取出。
“女俠饒命啊……”嬌媚的聲音從她口中傳出,連許驕陽的骨頭都酥了一半。
“她就是太吵了,我才把她嘴巴堵上。”三丫兒皺皺眉,這女人被自己扛着在房子上跑時就嚇得直吵吵,自己嫌她吵得慌,才堵了她的嘴。
聽這聲音正是抓自己那人的聲音,“仙子”渾身一抖,不敢再說話,眼淚撲簌撲簌的直往下掉。
她這是招惹了誰?好容易混出了頭,被賀家包了,雖要伺候的那位脾氣不甚好,可到底也算勉強有了個落腳之地,總比日日在那骯髒地方賣笑強許多。
這兩日聽說賀家要拿自己送禮……天知道下位主子是個什麼脾氣。心下正自惴惴,今天竟讓就被人給“偷”出來了……
“周郎……”人到傷心處,呂雲兒忍不住再度嚶嚶綴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