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堂邑侯府待到很晚了纔回來, 霄兒和那幫孩子早就睡着了,只好把他留在那裡。文君有孩子的事兒,確實又鬧得滿城風雨。只因她那孩子的爹是當朝重臣, 風流才子, 倜儻男兒、不羈雅士……是一幫長安閨中嬌女中意的對象, 是各路朝中勢力拉攏的目標。很難想象, 在衆狼環視的境地裡, 他能安然……安然獨身到現在,佩服佩服啊!
卓父、卓母對於文君的各種狀況已經麻木了,從她私奔那天開始, 父母對於她只能妥協,有的也只是無可奈何。有這樣敢作敢當、不計後果、爲愛奔走的女兒, 他們還能說什麼呢?父母永遠是擔心孩子, 愛孩子的, 而她落魄而歸、當廬賣酒的時候,父母只有繼續妥協着, 哪有父母真的忍心自己的孩子飢寒交迫,在貧困線上掙扎呢?相如的入仕,小兩口的日子越發好過起來。看到這些,他們有的,是淡淡的欣慰。他們的寶貝女兒啊, 要幸福纔是。
誰成想, 相如只是去西南夷辦一趟差事, 就打亂了一切的美好。剛開始他還有消息傳回, 到後來卻失了蹤跡。他們擔心着, 他們彷徨了。他們雖然在七竅生煙的時候,放下狠話, 不要女兒再入家門,說是就當她死了算了。可是,當知道她夫婿的噩耗,知道她會痛不欲生的時候,他們卻還是爲這不孝女焦愁,滿心的期盼着兒子把那拐帶女兒的兔崽子給找回來,女兒還能沒了他嗎?萬萬沒有料到,人,是找回來了,卻還帶回了另外的女人,一個懷有他孩子的女人。他們的女兒爲這男人付出了全部心力,傾注了滿滿愛意,到頭來卻得到了這樣的回報,怎麼能接受得了?他們的女兒是多麼的驕傲,多麼的敏感,多麼的脆弱,他們當然知道,這驕傲的女兒陷入了維谷境地,該如何是好呢?她還能撐得下去嗎?
雖然早已放出了不讓女兒再回家門,不再認這女兒的話,可是,到底還是他們的女兒啊!和着兒子們一起來到這座舒適幽靜的院子,正想着怎麼安慰女兒,可她卻反過來安慰他們,向他們認錯。然後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整整一天一夜,最後終於在孫兒他孃的歌聲中走出了房門,終於想通了。是啊,那是他們的女兒,他們堅強的、勇敢的女兒。他們的女兒怎麼可能想不開呢?這次女兒自求下堂,休了那負心的臭男人,他們再也不會覺得吃驚,反而覺得難以接受。雖然他們擔心女兒,也曾經想過,讓女兒和那死小子分開,可是卻在女兒堅定執着的態度面前,打消了退堂鼓,而這次,女兒真的和他分開了,卻沒了任何喜悅,有的只是濃濃的憂慮,他們的女兒挺得過來嗎?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要盼着他和女兒分開了啊。還好孫兒他娘出了個主意,讓女兒去散散心,離了這傷心地或許一切就好了,一切有孫兒他娘和浩兒打點,女兒應該不會吃虧的。爲了女兒,他們只好含淚送走了她,他們期盼着,期盼着女兒再度的活潑開朗,再度的古靈精怪,甚至偶爾的頑劣調皮的那一天。恩……,雖然女兒長大了,可在他們眼裡,永遠都是孩子啊!
大半年後,一道遷徙的聖旨,把他們調離了打拼地,是想掠奪他們的財產嗎?可是一介商人怎可與朝廷相鬥呢?他們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得遷了。還好,還有那唯一的好處——他們終於可以見到離家許久的女兒了,雖然浩兒和孫兒他娘都捎來女兒平安的消息,他們沒見到人,哪裡會放心呢?直到見到女兒面色紅潤,神情怡然、身姿卓越的俏麗身影,他們懸了許久許久的心才終於歸位,是啊,那是他們的女兒呢!他們的女兒本該如此。只是沒想到,沒想到伴隨而來的確實女兒與朝中重臣有了瓜葛,他們女兒的名聲……,算了,早就沒有名聲了。他們是不是該……該讓女兒離那男人遠點兒?朝廷的人,他們小小商人高攀得起嗎?況且女兒還兩度失婚呢。
正當他們琢磨着要和女兒好好談談的時候,卻傳來讓他們瞠目結舌的消息——他們有外孫了,可……,可女兒不是……不是不孕嗎?女兒成婚八年了都沒孩子,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們爲這意外的孩子欣喜不已,早已忘卻了那世俗名聲,忘卻了該……該訓斥女兒。呵呵,訓斥有用嗎?女兒和孫兒他娘一起,他們不便去那地方,長門啊!他們哪裡料到孫兒他娘有着這麼……這麼突兀的出生?難怪說不想讓他們受牽連,會竭盡全力護佑他們,浩兒沾惹了皇帝的女人呀,縱然已經是下堂之婦,不過這……能算是綠帽子嗎?都已經廢而棄之了呀!不過這孫兒他娘卻看不出半點高傲冷豔、飛揚跋扈的樣子,她算來還是很賢惠的吧,瞧,這不是把他們的一對金孫調教的很好嗎?而且女兒不也……不也兩度失婚嗎?他們倒是不會嫌棄這女人的,那麼淡定、從容、高貴、溫和……的女人,他們怎麼可能嫌棄有這樣的兒媳婦呢?只是……會成爲他們的兒媳婦嗎?
啊……,離題了。孫兒她娘捎來了信,說是讓女兒再調理些時日,女兒身體底子不好,孩子很容易……容易滑胎呢,而他們又不能去那長門。等吧,一個多月後他們就能見到女兒,見到那外孫了!孩子大了,他們也管不動了,現在孫子孫女和外甥都有了,他老兩口也就不去操那閒心了。或許正如孫兒他娘說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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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啊,你……和那卓氏文君既然已經珠胎暗結了,何不娶回家來?難道說鬧得這滿城風雨,甚爲欣喜?”劉徹對他這臣子的情事,很是納悶。他還真以爲這東方只是行職之餘,隨意消遣,沒成想他這麼執着。待和大臣們商討完事物,就留下了東方。
“皇上,這……是臣的家事。”東方倒是淡漠的不想多談,他哪裡能和皇上比?見到尚可的人就收入後宮,弄得一屋子除了幾個宦臣,盡是女人,不嫌鬧騰得慌嗎?不對,那些女人都一個溫順嬌俏模式,一不留神犯個錯,惹了皇上就會被貶入夜庭,再難離開,君王無情啊,而且那後宮處處陷阱,她們哪裡敢和皇上鬧騰?可他東方不喜那樣的女人呀。
“家事?如若世人盡皆效仿你與那卓氏,家難寧,國且安?這哪裡只是家事?你給朕把那卓氏給娶回去,爲妻爲妾隨你處置。”
“這個……,皇上,怕是難辦了。那長門主人知道臣輕……輕薄了君兒,已不讓臣去那長門了,連學校也不讓臣去,無從見到君兒,談何嫁娶?而且,君兒……君兒也沒答應嫁給臣。”東方心裡甚是無奈,他一場小小情事,哪裡關乎家國天下?那些人沒腦子的欲以效仿,又不是他讓的。還有,他東方又不是迂腐儒者,尊那非禮勿爲?他只知道,想要的就不折手段的弄到手,而……君兒不已經是他的了嗎?那一例媒約並不重要。至於馨兒那裡,他並不擔心。
長門主人?劉徹聽到這幾個字,心裡頗爲難受。他的女人,縱使是他不要了的女人,也不容他人染指呀。只是如今的阿嬌,他……他還是難以下手處理。說到底,是他欠了阿嬌。殺了那兩個娃和那男人,也無濟於事。只是他不願意承認,阿嬌早已不要他了,雖然他曾經也不要她。如果他們當初有了孩子,會不會不一樣呢?即是後來他再有三宮六院,阿嬌……是不是不會離了他,不會和他作對了?孩子就是牽絆啊!可現在再想這些,再沒絲毫的作用了。他不可能接納那皇長子,衛家,衛青、霍去病,他還是要用着的。陳家雖也有成器的人,他卻不想再回到外戚掣肘的局面。況且,阿嬌……又和別人有了孽種,他怎麼還能讓她再度入宮呢?現在看來,以她的驕傲,她也不會回這未央了。未央……,長樂未央……,他似乎忘卻與她的快樂,而他們的樂,已央,已央……
“皇上……,皇上……”
“呃……愛卿了說什麼?”劉徹終於在東方的呼喚中回過神來。
“臣說,臣還沒法子娶君兒,長門主人不讓臣見君兒,而君兒也沒答應嫁給臣。”東方規規矩矩的重複一遍,在劉徹面前,他向來規矩。
“呵……,愛卿,你說你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怎麼反過來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呢?”
你不也料理不了馨兒嗎?東方心裡腹誹到,他早已習慣隨君兒喚陳阿嬌馨兒,“臣……,臣想君兒心甘情願的嫁給臣,既然君兒不想再婚,臣覺得,那也沒什麼,只要君兒高興就好。”君兒兩度失婚,對於婚姻已經視爲畏途,而馨兒眼裡,兩個人在一起,並非一定要那媒妁之言,這些……,也影響到了君兒。君兒跟馨兒久了,就越發不想成親了。而他自己,也不在意這些呢。
“無媒苟……,恩,那個,你們就不在意這些???她……她一介婦人,怎可無視名聲呢?難道說愛卿也不介意?”
“這個……,皇上是知道的,臣向來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好了,朕不和你說這些了,如果你搞不定那女人,朕就下旨賜婚。她不願意嫁,總會有人願意的。愛卿難道缺她一個女人不成?”
“皇上,萬萬不可!臣非宗室,怎可煩勞皇上賜婚?臣的家事,臣自會處理好。”東方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算了。”劉徹無語的看着他的得力臣子,“自己的事,自己看着辦吧。朕不管了。”看這架勢,嫌他這皇帝管的太寬是吧!其實出了啥事也會有人管的,那張湯不是挺閒的嗎?反正就幾個女人也鬧不出什麼大亂子。他也不找人嫌,還是去找李夫人去,那可真是知趣的妙人兒呢,他有的是人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