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爲到了臨潢府,到了遼人的地盤,會睡得不踏實,可沈茶一覺醒來,已然是掌燈時分。
她睜開眼睛,就看到梅林坐在牀榻邊上的小杌子上,在很認真的繡着什麼東西,那樣子看上去像是對待一場至關緊要的大戰。只不過這丫頭的繡工不太好,十次有九次半,那細細的針都紮在她自己的手上。
看了一會兒,沈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無奈的搖頭,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兵隨主將的緣故,她身邊的這些女將沒有一個在女紅上有點建樹的。稍微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紅葉,繡個荷包大概能繡個一年左右。
“將軍,你醒啦!”坐在地上看她姐姐笑話的梅竹,第一個發現牀上的人已經醒過來,一骨碌站起身,跑到牀榻邊上,先給沈茶披上了外衣,又給她端過來一盞溫水。“將軍這一覺睡得可真好啊!”
“我睡了多久?”沈茶喝了兩口溫水,潤潤有些乾啞的嗓子,“小菁哥起來了嗎?”
“差不多三個時辰,將軍睡下沒多久,外面就開始下大雪了。說起來,嘉平關城的大雪也不少見,但跟臨潢府相比,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梅林放下手裡的東西,站起來,給沈茶去取要穿的衣裳。“軍師已經起身了,現在應該在樓下的茶室喝茶。”
沈茶點點頭,難怪她覺得這屋裡冷得慌呢,哪怕是燒着地龍,也不是很暖和,原來又下了大雪。
她慢慢的從牀上下來,披着外袍走到小杌子跟前,彎腰撿起梅林丟下的東西,翻來覆去的看了幾次,也沒看出這是個什麼物件。
“這是要給小四的?”沈茶一臉困惑,走到臉盆跟前,把雙手伸進熱水裡面,“是個什麼東西?”
“是給他的,他每年一到冬天,腰傷就總復發,疼的呲牙咧嘴的。五哥跟我說,他每天晚上總是睡不好,總會被疼醒,看着挺遭罪的。臨出發之前,我問過苗苗姐,除了敷藥之外,還有什麼可以減輕他的痛苦,苗苗姐說做個護腰讓他戴着,熬過三個冬天,這種症狀就可以緩解了,但是根除還需要更長的時間。”梅林紅着臉,“我想着,先緩解一下疼痛也是可以的,就琢磨着給他做個護腰。可將軍也知道,我哪兒會弄這個玩意兒,怎麼折騰都折騰不出一個樣子來。”
“何止呢!”梅竹湊過來小聲的說道,“我姐姐那十根手指,全都被針扎過,可疼可疼了!”
“小四前世修了大福,今生才遇到了你。”沈茶洗完了臉,拿過梅竹手裡的帕子,“你呀,有這個心就好了,也不必親自動手,回到嘉平關城,
尋個手藝好的,給小四做幾個就行。”她拍拍梅林,“小四要是等着你的護腰用,豈不是要等上三兩年的時間嗎?”
“姐姐,我跟將軍不是一個看法,可以找手藝好的大娘給四哥做個護腰,但你的也要繼續做下去,四哥肯定更願意用你做的。”梅竹也跟着湊趣兒,“我相信你在明年的這個時候,一定能做好這個護腰的,要加油,我很看好你的!”
梅林被自家妹妹調侃得整張臉都爆紅,也不管沈茶在場,丟掉手裡的帕子就去擰梅竹的嘴。梅竹自然不會讓她得逞,看到姐姐撲過來,轉身就跑,姐妹倆在屋子裡面追來追去的。
等到梅林如願的抓到了梅竹,輕輕的擰了她兩下,沈茶已經穿戴好,笑眯眯的站在屋門口。
“走吧,我們也去茶室喝個茶。”
“是!”
沈茶帶着梅林、梅竹出了門、下了樓,穿過正堂,向右一拐,茶室就在盡頭。她們走到門口,剛要推門進去,就聽到了裡面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
“嗯?”沈茶回頭看看梅林、梅竹,“這是齊公子嗎?他什麼時候來的?”
“屬下去問一下。”梅竹小跑着到了正堂,沒一會兒的工夫跑回來,小聲的說道,“齊公子剛到,說聽到咱們來了,要來拜望一下,他大包小包的帶來很多東西,說是給咱們帶回去的特產。”
“這小子!”沈茶笑,看梅竹欲言又止,“還有什麼?”
“齊公子說,來看將軍和軍師一方面,主要還是來蹭飯的。”
“蹭飯?”沈茶無奈的搖頭,伸手輕輕拍拍茶室的門,沒等裡面的人迴應,自行走了進去。看到齊志峰要起身行禮,她趕緊擺擺手,“別起來了,自己人用不着講那麼多的禮數。”
“小茶姐姐,睡得可好?”齊志峰看着沈茶坐在金菁的身邊,笑嘻嘻的說道,“我來蹭飯了,小茶姐姐不會不高興吧?不會要把我給轟走吧?”
“怎麼會?只不過,這一次酒兒沒跟着來,你想見他是不能的。”
“剛纔小菁哥哥已經說過了,雖然有點遺憾,但也沒關係,我得了空,會去嘉平關城看他的。”齊志峰點點頭,看看梅林、梅竹,“兩位姐姐的氣色不錯。”
梅林和梅竹跟他道了謝,轉身端上了已經煮好的熱茶,還擺上了幾盤小茶點,尤其是擺在齊志峰面前的,都是他素來喜歡吃的。
“齊公子、將軍,軍師,晚上想要吃什麼?”梅林站在桌邊,看着三個人,“這也快到飯點了,想吃什麼,屬下吩咐膳房去準備。”
“齊公子要吃什麼?”沈茶和金菁同時看着齊志峰,“不是說來蹭飯嗎?自然要符合你的口味才行。”
“小茶姐姐,小菁哥哥,咱們都這麼熟了,怎麼還一口一個齊公子?難道兩位不樂意認我這個弟弟嗎?”齊志峰癟着嘴,一臉的不高興,“要是那樣的話,我還是走吧,別在這兒礙眼了!”
“你這矯情的勁兒是跟酒兒學的吧?南公子可喜歡?”沈茶慢慢的喝着茶,看看滿臉通紅的齊志峰,噗嗤一笑,“行了,要吃什麼就趕緊說,別耽誤竈下的工夫。”
“嗯……”齊志峰不好意思的笑笑,“想吃羊湯鍋子,我回來之後,也讓府裡的廚子照樣做了,但就是沒有在嘉平關城吃的對味兒。”
“這也是巧了,我們也想着吃羊湯鍋子呢!”沈茶轉頭跟梅林說道,“多準備些羊肉,燉的爛爛的,齊公子喜歡那個。”
“知道了。”梅林應了一聲,留下梅竹在茶室伺候,自己出去準備晚飯了。
沈茶拿了一塊一口酥放進嘴裡,慢慢的嚼了兩下,端起茶盞喝了兩口茶順了下去。
“外面下了這麼大的雪,你跑出來做什麼?我們要在臨潢府待好久呢,你什麼時候來蹭飯不行?非要今天嗎?”沈茶放下茶杯,“說實話,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們說。”
“小茶姐姐明鑑,確實是有話要說。”齊志峰把手爐放在雙膝上,一手拿着綠茶糕,一手端着茶盞,邊吃邊喝邊說道,“明天晚上就是王叔準備招待各位使臣的宮宴了,有很多事情要提前跟小茶姐姐和小菁哥哥說一下,讓兩位提前做好準備。”
“慢慢說,彆着急。”金菁提着茶壺,給齊志峰續了茶,“怎麼着,是有人準備在宴會上鬧事嗎?是使臣,還是蕭,或者其他什麼人?”
“是吐蕃那羣野蠻人。”齊志峰一臉的嫌棄,“你們沒來之前,他們就在街上搗亂了,跟巡城的兵士打了好幾架,阿南都抓了他們好幾撥人。但抓了又能怎麼樣?也就是教訓幾句、打兩下再給放回去。”他輕輕的嘆了口氣,“老實不了幾天,那幫子野蠻人又故態萌發,繼續在街上找麻煩。”
“吐蕃?”沈茶和金菁對望一眼,在對方的臉上都看出了疑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遼跟吐蕃應該沒什麼交集吧?五個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想一想應該不算世仇,他們爲什麼這麼不依不饒?”
“本來是沒有的,但現在……哎,如果我是吐蕃的人,我應該也會鬧的。”齊志峰悶悶不樂的說道,“事情是這麼回事。”
沈茶和金菁聽完了齊志峰講的故事,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這真是活久了,什麼新鮮事都能碰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