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擺開，黑子白子各落一邊。
慕珍珍和靳老爺子對坐，出於對長者的尊重，她主動將黑子讓給了靳老爺子。
他沒說什麼，執起黑子，落了下去。
慕珍珍有心表現，雖然是後手，但是一開始就發起猛烈攻勢，殺得黑子節節敗退。
她是真的學過圍棋，也真的參加過比賽拿過名次，有一定的實力。
可是她太着急了，除去一開始氣勢洶洶的進攻，後面越來越力不從心。
靳老爺子找到她的漏洞，漸漸的把節奏掌控在自己手裡，結果竟以柔克剛，才下了十五手，就切斷了慕珍珍所有的後路。
慕珍珍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她捏着手裡的棋子，久久的滯在空中，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已經沒有路了，不出三步，她肯定會被靳老爺子吃個乾淨，全盤皆輸。
“我太久沒下圍棋了，有點生疏……”
雖然慕珍珍沒有明說，但她言下之意誰都清楚。
聞言，旁邊一直看棋的老人哼了一聲。
慕老爺和慕太太看在眼裡，心裡急得不行。
慕珍珍強撐着臉上的笑容，笑得尷尬。
靳老爺子說，“那就再來一次吧。”
他收了棋子，將黑子讓給她，又擺開一盤。
這一次慕珍珍不敢再魯莽，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這麼多人看着，再加上上局失利，慕珍珍太緊張，反而沒有上局發揮得好，下得猶猶豫豫，還崩的一塌糊塗。
這回慕珍珍只撐到了12手。
待靳老爺子落下最後一子，她的臉色瞬間慘白，徹底撐不住面子了。
這一次連慕老爺和慕太太也看不下去了，覺得有點丟臉。
畢竟兩人之前一直在靳老爺子面前吹噓自己這個親生女兒多麼優秀，然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打臉來得這麼快。
老人在一旁看了兩盤，最後還有幾棋的時候直接閉目養神了。
期間喬阮曾擡頭看過兩人對弈，在慕珍珍兩局犯下致命失誤的時候都忍不住搖頭。
觀棋者不語，她動作很輕，什麼都沒說，最後連看的興趣都沒有了，低下頭專心致志的看那本棋譜。
靳老爺子一直在關注她，喬阮每一次搖頭，他都看在眼裡。
他樂呵呵的招呼道，“小阮，你過來陪我下兩盤。”
喬阮剛翻過一頁，聞言擡起頭，笑笑道，“好。”
然後站起身。
老人睜開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慕珍珍的臉上火辣辣的，只能不情不願的讓位，咬牙坐到一邊。
她要看喬阮是怎麼丟臉的！
靳老爺子一邊收棋，一邊問，“緊張嗎？”
喬阮態度坦率，“有點。”
他笑眯眯的說，“緊張也沒用，可不會手下留情啊。”
“您放馬過來吧。”
靳老爺子大笑，“好！”
慕珍珍本來以爲她很快就會輸，誰知道喬阮坐下後跟老祖宗殺得有來有回。
靳老爺子一開始還是很放鬆的，棋剛鋪了四分之一，他的表情就漸漸變得認真起來。
老人更是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擡頭看喬阮一眼。
她下得並不輕鬆，眼神專注，眼裡只剩下了那張棋盤。
兩人的速度越來越慢，到最後棋盤都擺滿了，兩人都未分出勝負來。
看着滿滿一張棋盤，靳老爺子放下手裡的棋子，表情意外又驚喜。
“小阮，你真的是第一次學圍棋？”
喬阮點點頭。
“那這裡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指了指棋盤上的某一處。
“您給我的那本棋譜上有。”
“你都記住了？”
“大概吧。”
這下連靳老爺子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了。
喬阮並沒有說謊，她本來記憶力就很好，理解能力也很強，雖然是第一次接觸圍棋，但通過一個棋陣，觸類旁通對她來說並不太難，何況那本棋譜上有大量的例子。
靳老爺子突然擡起頭，看向門口。
“臭小子回來了。”
“你們在下棋？傅爺爺也在？”
靳思寒的聲音突然響起。
喬阮這才知道這個眉毛和鬍子都全白了的老人姓傅。
一個傭人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公文包和外套。
“靳少，您回來了。”
靳思寒點點頭，“麻煩你了，劉嫂。”
劉嫂正是剛剛那個端水給慕珍珍的傭人。
靳老爺子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這次終於捨得回家吃飯了？看來小阮在家，叫你回來吃飯更容易啊。”
喬阮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麼接這話。
靳思寒無奈的解釋，“今天不是很忙。”
靳老爺子撇撇嘴，“你哪天不忙？”
傅老從旁勸慰，“算了，思寒工作也忙，回來吃頓飯，你老這麼擠兌他幹什麼？這孫子你不要啊給我我啊。”
靳老爺子嘀咕了一句，“你想要我也不給，你自己沒有孫子啊？”
傅老怒了。
“你又抽哪門子筋，怎麼越活越回去了你！”
靳思寒笑笑，“沒辦法，家裡的老祖宗，我也不敢頂嘴。”
他走過來，自然而然的在喬阮旁邊坐下，看得靳老爺子忍不住嘖了一聲。
傅老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轉，露出了好奇又興奮的表情。
沒有一個人逃得過八卦，特別是上了年紀的人。
其實喬阮是離他最近的，而且這張沙發起碼能坐四個人，她跟靳思寒之間起碼還隔了一個人的位置。
頂着衆人八卦的目光，喬阮只能安慰自己，他應該不是故意的。
靳思寒掃了一眼棋盤，挑了挑眉，問她，“你會圍棋？”
“不會，我剛剛學的，靳爺爺一直在讓着我。”
他的爺爺他最清楚，靳老爺子就是典型的臭棋簍子，自己不耍無賴就不錯了。
從小到大，靳思寒不知道跟他下了多少棋，擺了多少次盤，靳老爺之前經常仗着他年紀小不懂規則，各種碾壓式吃棋，什麼時候還會給別人讓棋了？
靳思寒還沒來得及開口，慕珍珍倒是接過了她的話。
她委委屈屈的說，“就算你不會，靳老爺子也不能這麼讓着你啊，下棋不就講究一個公平公正嗎？”
“雖然我知道靳老爺子很喜歡你，但你也不能仗着這份喜歡耍無賴吧？只不過是下一次棋而已，你太在意輸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