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少尊心裡在翻江倒海,心痛到糾結的心臟劇烈緊縮着。
眼前這張美麗的臉,與記憶中那張更爲稚嫩的小臉兒開始重疊了——小小的,稚嫩的手握着軍用短刀,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不顧一切地刺向了他的胸口。
她說——惡魔!還我爸爸!
九年前的噩夢,要重演了麼?
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戰少尊輕聲喚她:“寶貝,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九年前的事……是意外。”
那個時候,他的雙胞胎哥哥戰少明和喬展振潛入黑鷹組織失敗,JK團兩大最高指揮官被俘虜,而被俘虜的原因竟然是他二哥因爲一個女人裡應外合,串通了黑鷹組織。
這個消息如果公佈,無疑會在軍政商三界掀起驚濤駭浪,戰家的百年基譽和所有的勢力必定大廈將傾,毀於一旦。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利用戰家的勢力將這個消息秘密壓下來,而他去救人。
可那時候的他,年輕氣盛,軍校畢業後被三哥送進了部隊,還是個吃喝玩樂的紈絝子弟,父親眼裡的不肖子。除了在部隊裡練就了一手神槍和好身手,他幾乎一無是處。
當時的他,想從世界第一大黑鷹組織救下兩個人,怎麼可能?
帶領JK和黑鷹組織火拼?
實力懸殊,也沒有勝算的可能。
九年前的JK才創立不久,雖然獨樹一幟,但是無論實力還是整個隊伍的素質上,都無法和根深蒂固多年的黑鷹組織相提並論。
眼看着黑鷹組織一份份威脅的電報傳來,他真的快被逼瘋了。
就在這個時候,喬寶貝被綁架,綁架的人正好是黑鷹組織的幾個小嘍羅,因爲背叛黑鷹遭到組織的追殺。他利用了這次綁架,獨自一人偷偷潛入了組織內部……
當時的他,真的沒有想過要傷害喬寶貝,可惜,他寡不敵衆,逼不得已之下拋下她,救出了三哥和喬展振。
爆炸聲,槍火聲,慘叫聲……連綿成片。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大火連天的倉庫裡,最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心陷入了回憶裡……
這些事情,藏得太久,結上了疤,他怎麼也說不出來。
看着他晦暗不明的表情,喬寶貝心裡痛苦難明,五味陳雜。
心裡狠狠地揪成了一團兒,她感覺整個人都沉浸在一個可怕的黑色漩渦裡,什麼都抓不住,彷彿所有的事情都是假象。
“四叔……”喬寶貝輕聲兒笑着,任由淚水長流,“四叔,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就算你不要孩子,我心裡也沒有很深的怨恨。可是,你爲什麼要毀了我最後一點幻想?”
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哭得歇斯底里,“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爲什麼還要來招惹我!既然讓我忘記所有事,爲什麼還要來招惹我……”
戰少尊朝她走過去,“喬寶貝,我沒有不要孩子,這是個誤會……”
“不要提孩子!”男人朝她一步步走過來,她跟着一步步後退,“戰少尊,別過來……別過來!你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嗎?我恨不得自己去死……去死啊!”
覺察到她的崩潰,他心痛如刀割,反而加快了腳步,幾步走到了她面前。
男人雙臂一緊,緊緊箍住了她,用一種幾乎要把她捏碎的力道,還有一種讓人窒息的絕望,將人用力摟在了懷裡。
他把頭深深埋入了她的頸窩裡,一顆淚緩緩滑下,聲音幾近哽咽,“寶貝,別這樣,該死的人是我……”
喬寶貝用力掙扎了起來,抽泣着推搡。
然而,男人的力道越收越緊,將她的頭狠狠壓在他胸口,不願意讓她看見自己此刻狼狽的表情,還有痛苦的絕望。
他希望在這個小丫頭的心裡,她的四叔永遠是個強悍如鋼筋鐵骨一樣的男人,而不是一個會流淚的戰少尊。
喬寶貝在他懷裡撕心裂肺地哭着,沒有再掙扎。
困在絕境裡的兩個人,靜靜地相擁着。
戰少尊手臂一分一分收緊,將她整個人纏得越來越緊。
良久,他低低出聲:“四叔給你報仇的機會。”
說着,他鬆了手臂,從腰間摸出了那把最新款的H77,緩緩挪過來握住她的手,隔着手槍,和她十指相扣。
“喬寶貝,我說過,如果我騙了你,你就一槍崩了我,我說到做到。”
手槍冰冷的質感傳入掌心,喬寶貝震驚地看着他,臉色更加慘白,就連握着槍的手都不停地顫抖起來。
戰少尊把她的手扣在了扳機上,然後握着她的手將槍口對準自己的額頭。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他低聲說,聲音很澀,“還記得水景山莊那間房嗎?那是三哥給你準備的房間,那個音樂盒是三哥送給你的,紫藤樹下的人不是我,是三哥,當年把你從火場裡救出來的人也是三哥,而我拋棄了你……”
“我殺了你的爸爸,殺了我的兩個哥哥,其實,這個世上最該死的人應該是我。”他握緊了她的手,“寶貝,一槍斃了我吧。”
痛苦地看着男人,喬寶貝的目光裡有太多太多的不可置信。
“四叔……”
雙脣哆嗦着,她淚水直飆,覺得心裡難受得快要斷了呼吸,心臟彷彿被一顆巨石壓着,完全喘不過氣來。
她和這男人的感情走到了盡頭,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回頭了。
可是,即使被逼到了絕境,她也沒有想過他死。
因爲,她根本沒有辦法看到這個男人死,更何況是死在她的手裡?
可是,被逼到了這個天地,她不報殺父之仇,還能怎麼辦?
不想他死,就只有她自我了斷。
冬季的夜晚很冷,刺骨的冷風呼呼地吹着,凍結了所有人的心。
冷汗滲透得潮溼不堪,喬寶貝捏着手槍,拼命搖着頭,身體顫抖着,神色反常的詭異。
“我不想殺你……”
心裡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她用盡了全力一把推開了戰少尊,將槍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
“喬寶貝!”
所有人都驚呼出聲,被壓制在地上的靳天司幾乎暴跳而起,而霍帝斯也忍不住皺緊了眉。
“寶貝!”看到她的動作,戰少尊下意識上前一步。
“不許過來,戰少尊,你給我退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喬寶貝慘白的脣勾出了一抹詭異的笑,近乎瘋狂地大喊,“都不要過來!戰少尊,你退後,退後……不然我馬上死給你看!”
離她不遠的霍帝斯看着那個寧可自我了斷也不想報仇的小女人,難以置信。
這個女人瘋了,簡直就是瘋了,她竟然將手指慢慢按在了扳機上!
“寶貝,不要!”戰少尊沉着嗓子大聲嘶吼着,額間的青筋不斷跳動着。
那種極度驚恐的感覺,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退後!你給我退後!”喬寶貝瘋狂地哭着大喊。
“好,好,我退後,你不要做傻事,千萬不要……”喃喃地說着,戰少尊一步一步地後退,因爲恐懼,臉色死一樣的蒼白。
死死地咬着嘴脣,喬寶貝側臉看了一眼霍帝斯,“你也給我退……”
霍帝斯完全沒有料到,最後的形勢居然會變成這樣,他緊緊蹙着眉,想上前阻止她,卻又怕她真的一槍斃了自己。
最後,他只能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戰少尊心裡沉得沒邊兒了,他極具驚恐地望着她,他知道,以她現在的狀態,真的敢開槍,她真的敢……
所以,他只能不斷地後退着。
喬寶貝踉蹌着腳步,同樣一步一步往後退,視線卻緊緊地望着男人。
“四叔,還有一句話我從來沒有和你說過,我很愛你……真的很愛你,所以我不想殺你,可是,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那張滿是淚痕的臉上,帶着絕美的笑容,這一刻,她知道,她根本就恨不起他來。
手指扣着扳機,慢慢按壓而下——
就在她扣扳機的那一剎那,戰少尊瘋了,嘶吼着大喊了一聲,“不要!寶貝!想想孩子!”
孩子……
手指鬆了開來,喬寶貝身體突然顫了顫。
“喬寶貝!”眼見她神色略微恍惚了下,靳天司大吼着,“他有罪,可你肚子的孩子沒罪!難道你想帶着你肚子裡的一起去死嗎!”
對,孩子,她肚子還有一個生命……
可是,就算不能自我了斷,她也不想再看見這個男人了。
喬寶貝依舊把槍牢牢抵在太陽穴上,渾身直顫,眼眶裡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不停落下。
她忽然一個轉身,就往酒店的大門外跑。
“寶貝!”
戰少尊厲聲大吼着,擡腳就要去追人。
“不要追過來!”喬寶貝倏地停下腳步,遠遠望着奔過來的男人,“戰少尊,不要過來,否則我連孩子都不要!”
看着她一路奪槍跑遠,男人冷峻的臉龐早就失去了血色,他掙扎了幾下,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
黑漆漆的夜裡,小丫頭的身影早就不見。
此刻,他真的很想哭,像個娘們兒一樣痛痛快快地大哭。
可他嘴脣不斷抽搐着,胸膛裡像壓了千斤的鉛,硬生生憋在了喉嚨裡,痛極,哀極。
這一次,他清楚地意識到,他似乎永遠地失去了喬寶貝,那個他一輩子想呵護在掌心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