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初夏，晚上的風有點兒悶，吹在身上，悶得難受。
喬寶貝低着頭，溫順地問：“爺爺，你身體好點兒了麼？”
戰老卻一直打量她，從剛兩人進門的時候，他就已然瞧清楚了喬寶貝這模樣兒。
七分像她的母親冷惜，三分像喬展振。
心底有些悲愴，戰老滿是鬱結地長嘆了一聲兒。
“寶貝，你喜歡老四？”
喜歡嗎？
猶豫間，她搖了搖頭：“沒有，就覺得四叔對我挺好的。”話頓了一下，她又軟軟地勸慰，“爺爺，你也別四叔置氣，他的脾氣就這樣，這段時間我沒少挨他臉色。”
哼！
鼻腔裡哼了哼，戰老當然知道兒子的脾氣，只不過剛纔實在是氣憤心頭，順不下那口氣兒罷了。
現在有了喬寶貝的勸解，剛又丟了兒子一頭菸灰缸，他踩着臺階下來了，不由嘆氣。
“你四叔……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他雖然是硬茬子，但也沒像現在這樣陰沉沉的一副鬼脾氣，少尊他以前很孝順很好動……”
喬寶貝安靜地聽着，戰老說起四叔以前的脾氣和性格，和黃嫂口中那個好動活潑的少年沒什麼區別。
可是，怎麼和現在的差別那麼大呢？
爲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兒，導致他現在這副陰惻惻的魔鬼性格？
戰老沉吟了一會兒，直接引入了正題。
“寶貝，你和四叔這婚，必須離。”
心裡吃驚，都到這份兒上了，戰家爺爺居然還不同意她和四叔在一起。
又爲什麼？
好奇心浮上心頭，她總覺得戰少尊和戰家之間，隱藏着不爲人知的秘密。
從剛纔兩人的談話聽出，兩父子在九年前就鬧崩了，甚至關係惡化到不可修復的地步。
腦子裡思忖着，喬寶貝擡頭，“爺爺，爲什麼你一直不同意我和四叔的事兒？”
當然，她問這句話，並不是因爲她喜歡上了那個男人，純粹只是好奇和驚疑。
戰老拄着手杖，一手摸向旁邊龜裂的樹皮，只說了一句：“寶貝，你和老四不適合。”
又是不適合……
這話，有點兒熟悉。
記起來了，她曾經從戰亦塵那邊兒也聽過。
擡頭看了看天，戰老深思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嚴肅了老臉兒，說了自個兒的想法。
“寶貝，爺爺已經替你安排好了出國留學，兩個月後你就離開京城。離開之前，你必須和老四把婚離了，爺爺知道他的脾氣，所以離婚這事兒，我會替你辦。”
見她一臉愕然的表情，戰老拍了拍她的肩膀，嘆氣：“爺爺不是趕你走的意思，爺爺是爲了你好。這幾天你好好考慮，想好了，打電話給我。”
聽着他的話，喬寶貝心思沉得快壓不住了，像長了根刺兒一般，糾結不安。
似乎所有人都在反對她和戰少尊……
到底是爲什麼？
“天色晚了，爺爺該回去了，寶貝，這事兒別讓你四叔知道。”
喬寶貝點頭：“嗯，爺爺慢走。”
戰老拄着手杖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神色有點兒顧慮，思忖了片刻才說：“寶貝，你四叔他是有妻女的男人，前幾天水景山莊是不是來了個叫葉晴的女人？”
喬寶貝心頭跳了跳，朝他望過去。
“老四一直沒和我提過這個女人的存在，可是我都知道，包括那個女娃。那女娃……一看就知道是老四的種，寶貝，你是個好孩子，聽爺爺的話，離開老四。”
一句話，如同一擊重錘，敲在了她的腦門兒上。
沉沉夜幕下，戰老離開了。
她卻在庭院的長椅上枯坐着。
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玉珠子，冰涼沁骨，夜色裡，玉珠的色澤瑩光流動，喬寶貝的心裡有點兒涼。
無疑，戰家爺爺最後那句話戳中了她的軟肋。
都這樣了，那就離婚，出國留學吧！
想了片刻，她起身回屋。
走進客廳的時候，一股濃濃的煙味兒飄來，她擰了眉心。
那男人到底抽了多少煙？
沙發上一直抽菸的男人，滿身冷酷孤傲，三分清冷七分寂寥。
讓她吃驚的是，他頭上的傷口居然還沒處理，臉上的血已經快乾了。
喬寶貝愣了下，只覺肺都快炸了，走過去一把奪過他手裡的煙，扔進了垃圾桶。
“你有病啊！流那麼多血都不知道包紮？小心破相！”
戰少尊擡起頭來，黑眸灼灼地看她，脣角一勾笑：“都有媳婦兒了，怕什麼。”
喬寶貝眉心扭了又扭，總感覺戰四叔這笑容有點兒詭異。
“四叔，你是不是很難過？”被自己的親爹這麼不待見，誰都不會好受吧？
沉默了幾秒，男人手臂忽然伸出去就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裡，手勁兒忒大，勒得她差點喘不上氣兒。
她難受地掙扎了下，想要脫離他的掌控。
“喬寶貝……”大手撫在她的後背上，戰少尊聲音淡淡的，不過，卻染了一丁點兒柔軟，“讓四叔抱下。”
第一次，喬寶貝在這個男人身上領略到了孤寂落寞的味道，那種感覺就像她十歲那年父母和奶奶去世，叔叔嬸嬸沒人願意收留她那會兒，被所有人遺棄一樣。
有點兒可憐？
一向狷狂強勢的戰四爺，霸道狂傲到不可一世，怎麼會有這種情緒？
她分辨不清楚胸口蔓延着的情緒究竟是什麼滋味兒，一點點升騰而起，怎麼都壓不住。
心軟了……
腦子裡也亂糟糟的……
“四叔，先處理傷口吧。”
戰少尊卻突然鬆手，托住了她尖細的下巴，狠狠地在她脣上啄了一口，接着就着她兩片兒脣，慢慢地，細細地親吻起來……
喬寶貝懵了一秒，戰家爺爺的那番話卻冷不丁躥上心頭，她猛地推了一把男人，小口喘着氣兒。
“戰少尊，別這樣！”
男人眼睛冷眯起，目光冷如刀芒，“老頭子和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小丫頭的表情有點兒冷淡，戰少尊眸色沉了沉，鎖着眉峰湊過去就要去再吻她。
腦袋偏開，喬寶貝不動聲色地迴避了他的吻。他的脣，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又擰上了？”臉色魑魅般陰冷，戰少尊撒旦般冰冷聲音傳入耳膜，“乖乖做四叔的小寶貝，要不然有你受的！”
小寶貝……
靠，惡不噁心？
可是，這三個字兒卻讓她心裡涌起極爲熟悉的感覺。
“四叔，我是不是在哪兒聽過你這麼叫我？”
聞言，男人高大的身軀陡然一僵，擡起棱角剛硬的下巴，眸光深深地看着她。
他的反應，令她很狐疑。
喬寶貝猛不丁想起了那天她痛經昏過去時的那個夢境，紫藤樹下，夢幻般的少年，熟悉的聲音……
她盯着男人的臉，吶吶問了一句：“戰少尊……我曾經是不是見過你？”
男人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在了沙發上。
“混蛋，你又來這招！”
丫又故態復萌了！
再擡頭時，男人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拍拍她的臉頰後起身，邪挑的眉毛冷魅至極。
“很晚了，去睡覺。”
很明顯，這男人左顧言他，根本不想回答她剛纔的問題。
“四叔，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真見過你？”
“傻妞兒，沒見過，四叔能娶你？”
這回答也沒錯兒，可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就在喬寶貝滿腹疑心的時候，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戰少尊掏出手機，一接起，面部表情更加冷硬了。
“怎麼回事兒？”他聽了幾秒，冷硬的表情變得嚴肅，“嗯，我馬上到。”
男人掛了電話，連話都沒留一個，傷口也不處理，直接往門外急奔。
望着他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喬寶貝若有所思。
那麼急……
誰來的電話？
——
第二天大清早，天氣就霧濛濛，陰霾霾一片。
從早上醒來的時候，她的右眼皮兒就一直跳。
左財右災，難不成今天又有什麼倒黴事兒要扣她頭上了？
“哎，寶貝，你今天怎麼這麼蔫兒呢，瞧你兩隻熊貓眼，沒睡好？”慕七七今兒特興奮，見她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兒，狠狠撞了一下她胳膊，“開心點啦！鹹魚翻身做女神，你都不知道剛已經好幾個男生向我打聽你手機號碼了，也不怕挨你家那位四叔的胖揍，膽兒挺肥的。”
“沒啥好開心的。”
心情很亂，喬寶貝渾身上下很不得勁兒。
昨天整整一晚，她翻來覆去都在想戰家爺爺的話，當然也知道了那男人徹夜沒回。
早上追風送她來學校的時候，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支支吾吾地說他去了醫院。
明眼兒的都知道，估計和葉晴有關，不過她也只是猜測而已。
“唉，心情糟透，我出去透個氣兒。”
越想越煩躁，喬寶貝一起身，走出了教室。
正是下課的時候，十分鐘的時間，離教室不遠兒的草坪上基本沒人影兒。
心煩意亂地走在草地上，她來來回回就繞着一棵常青樹傻叉一樣地走。
右眼皮兒又跳了，狠狠揉了一下眼睛，喬寶貝有種烏雲罩頂的錯覺。
沒多久，上課鈴響，她轉了身，拔腿就要奔，可還沒走上一步，頓覺腦後冷風掃過，後勁剎那被人猛力一擊！
然後——
世界黑暗了，思緒停止了，想罵人都來不及了。
她整個人像軟體動物一樣倒在了一個人的懷裡，意識飄散的最後時刻，她模模糊糊看到了貌似一個長髮女人的臉……
靠！誰？
白晚莊還是葉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