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是晚上八點多鐘了,外面的街道上還很熱鬧,裡面的小區裡卻很寧靜。小妮手裡拎着一隻禮品袋,走進樓道,乘電梯上去。還沒走到1608室門前,心就加了跳動。
這是一種條件反射般的緊張和激動。她在1608室的門外停了一下,穩住了心跳,才伸手按門鈴。
嚴小松走來開門。他一開門就驚喜地叫起來:“啊?是呂老師。”一邊熱情地讓老師走進去,一邊回頭喊,“爸,呂老師來了。”
小妮走到玄觀處,正在換拖鞋,嚴總就從客廳裡走出來,愣愣地看着她說:“是你?呂小妮,哦不,呂老師,請進。”
“嚴總正好在家,嘻嘻。”小妮裝作興奮自然的樣子說,“我想來看一下嚴小松,正好也拜訪一下你。嚴小松,你媽在家嗎?”
嚴小松有些拘謹地站在旁邊說:“我媽吃過晚飯,出去打麻將了。我打電話,叫她回來。”
小妮連忙說:“那就不用了,嚴小松,不要打了,你爸在,一樣的。”
嚴總臉色有些不自然地說:“你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要是我不在,你不是白跑了嗎?我聽洪秘書說,你到公司找過我。”
小妮大大方方地換好拖鞋,坦然地說:“我想走訪一下嚴小松,順便看一下你。嚴總,你的家好大,好漂亮啊,這房子有多少面積?”
嚴小松搶着回答說:“二百三十六個平方,複式房,樓上還有一層。”
小妮讚歎說:“真的好大,好豪華,我還沒有看見過這麼大裝飾這麼好的套間呢。”一邊說一邊走進去,張目四顧。
整個這個特大套裝飾得比五星級賓館還要豪華氣派,佈置得富麗堂皇。讓人一進來就有一種驚訝敬畏的感覺,也會與自己的住房產生出一種對比的感慨。
嚴小松見老師都看得有些呆了,就喜形於色地說:“那我們在別的地方,還有兩三套房子呢,我爸在老家還砌了一幢花園別墅。”
“小松,叫你多嘴。”嚴總喝住兒子說,“老師來家訪,你就人來風了?快去自己的房間看書去,我跟呂老師說幾句話。”
小妮心裡一緊,連忙叫住嚴小松,把手裡的禮品袋遞給他說:“這是老師給你和你爸帶來了的兩幅字畫,你拿一下。”
嚴總輕描淡寫地說:“你來家訪,還帶什麼東西啊?”然後凝視着小妮說,“我聽小松說了,說你要來家訪,還要來催一催那個辦班的事。來,我叫你什麼好呢?還是跟着小松叫,叫你呂老師吧。呂老師,這邊坐。”
嚴小松接過老師手裡的字畫,發開一看,驚叫道:“爸,這字畫很值錢的,我看比上次龔經理送的那幅還要有收藏價值,我也看得懂的。”
嚴總瞪着兒子說:“你是不是人來風?叫你少說幾句,你在老師面前,多嘴什麼?”
小妮在豪華的會客區裡坐下來,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嚴小松收好字畫,馬上去給老師泡茶。嚴總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裝模作樣地說:“小松在學校裡怎麼樣啊?他媽一直讓我跟老師打個招呼,叫老師好好管管他,別讓他在學校裡出什麼事。我想搞特殊不太好,就沒跟你打電話說,啊。唉,這孩子,從小被他媽寵壞了,嬌生慣養,弄得我們很頭疼。老師來家訪,總沒有什麼好事。他以前在初中裡,後來上了職中,老師每次來家訪,總是犯了什麼錯誤,來給家長告狀的。”
“呂老師,喝口茶。”嚴小松特別興奮,也有些害怕。話就特別多,也很殷勤,還不忘在老師面前炫耀,“這茶是別人送給我爸的特級毛峰,說是要三萬元一斤。呂老師,你品嚐品嚐看,口味怎麼樣?”
“你看看,這孩子,一點都不懂事理。”嚴總寵愛地看着兒子說,“在老師面前說這些,就不怕老師笑話?”
小妮笑咪咪地看着嚴小松,以親切的口吻說:“小松在學校裡,表現很不錯。真的,嚴總,我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你們不要用老目光看他。”
嚴小松恭恭敬敬站在沙發背後,聽老師這樣說他,臉上立刻放起亮光。連嚴總也很意外地說:“是嗎?不是他犯了什麼錯誤,你纔來家訪的?”
“是的,嚴總。”小妮不失時機地斟酌着字句說,“我今晚來,可以說是公私兼顧,有多層意思。嚴總,一呢?我和卞星星受到你的關心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抽空來拜謝你,我們心裡都感到很過意不去。本來星星要一起來的,可他在下面的公司裡忙,我就一個人來了。也沒有好東西送你,這字畫只是表一下我們的心意而已,拿不出手,不好意思。”
嚴總臉色平靜地聽着,眼睛卻一直試圖要捕捉她的目光。小妮的目光閃爍着,跳躍着,逃避着,不讓他咬住,嘴裡卻還是抓緊時間說:“這二嘛,我也爲學校辦班的事而來。嚴總,這辦班的主意,就是我想出來的。我認爲,辦這種班……”
“什麼?這個主意是你想出來的?”嚴總意外地盯着她說,“那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啊?你打個電話給我說一下,我早就批了。”
小妮心裡一沉,這是什麼話啊?這工作上的事,怎麼還要看人的?唉,他真想說幾句不滿的話,可是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就委婉地說:“嚴總,辦這樣的班,真的很有意義。它既可以爲我們公司的職工家屬解決一個後顧之憂,是做了一件實事,好事,又可以擴大學校的生源渠道,資金收入和辦校規模。”
“哦。”嚴總故作不明白地說:“那茅校長怎麼讓你來說啊?這應該是他的事呀。”
小妮顯得有些迫切地說:“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叫我出面?也許他以爲,我與你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其實是沒有的,對吧?嚴總。他招我淡過一次話,讓我以後爲學校多做點事,說學校還沒有一個副校長。”
嚴總笑了:“他想讓你當副校長?嘿嘿。這個老茅,真是自作主張。你去了還不滿半年啊,不能那麼快的。再說,你上去了,徐林祥怎麼處理?他是我妻子的一個什麼親戚,一直往我家裡跑,想當這個副校長,我都沒有同意。”
“是嗎?”小妮心裡格登一跳,他也想當副校長?還一直往他家裡跑?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哦,怪不得他對我那麼兇的。
可他不能在他親戚面前說他的壞話,就只好叉開話題說:“第三就是爲嚴小松而來。嚴總,我覺得,他其實是一個很有希望的小夥子。真的,嚴總,我知道他是你兒子後,就特別關心他,找他談過幾次話。噯,真奇怪,他還很聽我的話。多次誠懇地表示,從現在起,要好好學習,積極進取,爭取做一個對國家對社會有用的人。”
嚴總聽了,也非常高興:“哦,這一點倒是真的。他來進修前和進修後,好象真的變了一個人似的。我也看得出,他對你很敬佩,這說明你這個老師做得好,啊?”
嚴小松得到老師的表揚,更加欣喜不已。坐在一旁,臉脹得紅紅的,腳動個不止。嚴總卻依然一直要盯小妮的眼睛。小妮想見好就收,該說的話都已說到,還是趕緊離開這裡爲好。
可她剛要站起來,嚴總就對兒子說:“你到自己房裡去看書,我跟呂老師再說幾句話。”
小妮心頭一跳,正想叫住嚴小松,嚴小松卻已經跳起來走了。她又不好馬上站起來走,就只得緊張地坐在那裡,不敢擡起頭來。
嚴總見兒子走進自己房間裡去了,就壓低聲說:“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小妮畏懼地往嚴小松房間裡看了一眼,裝糊塗說:“你說什麼?”目光縮在眼睛裡,不敢伸出來。
嚴總有些不高興地說:“你別給我裝糊塗,你想當這個副校長,不是不可以考慮,但你什麼時候給我兌現承諾?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小妮哭喪着臉說:“嚴總,這樣真的不好。”
嚴總有些發急地說:“我都快害想思病了,你知道嗎?我哪一天不在想着你?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這麼想你,爲了不打攪你生孩子,我苦苦憋了這麼長時間,你不能這樣再煎熬我了。再煎熬我,我真的要吃不消了。”
“嚴總,不要這樣好不好?”小妮不知道如何勸說他爲好,“我們可以保持純潔的上下級關係,這樣反而對我們都好。”
“不行。”嚴總堅決地說,“這裡談話不方便,過幾天,我準備好了,發短信給你,你過來,好不好?
小妮嚇得臉都變了,輕聲哀求說:“嚴總,千萬不要再這樣,我不會來的。”說着要跳起來走。嚴總卻猛地伸出手去,要抓她的手。小妮身手都往旁邊一閃,連忙喊:“嚴小松,呂老師要走了。”
嚴小松迅速從房間裡走出來:“呂老師要走了,再坐一會嘛,我打個電話問問我媽,她什麼時候回來,我媽一直想見一下你。”
嚴總有些難堪地說:“他媽一直嘮叨,要看一看小松的老師,今晚正好不巧。”
“不啦,嚴小松,下一次吧。”小妮快步走到玄觀處,一邊換鞋一邊說,“嚴總,我走了,希望你把辦班的事早點批下來,我們都在等着做準備工作呢。”
嚴總沒有吱聲。“呂老師走好。”嚴小松分外熱情地送着老師。小妮開門走出去,乘電梯下到樓下,心還在怦怦直跳。
經過呂小妮的努力,興隆集團終於將培訓學校新的辦班計劃批了下來,然後以文件的形式下發至所屬三十八個大大小小的單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