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秦營

“我乃陽平公帳下徵南司馬-----張天錫。”

我與楷之具驚,不想此人竟是前涼州國主張天錫!

八十多年前,惠皇帝即位,皇后賈南風亂政,她命朝內的散騎常侍張軌出任‘涼州刺史’。張軌至任所後,修築姑臧城,任用賢士、勸課農桑、興修水利,百姓讚譽良多。

未幾,永嘉之亂延禍四方,天下分崩,宗室具慌。匈奴蠻夷劉淵趁機出軍佔我城池,洛陽城破,懷皇帝不幸被俘,國之大辱。

而在大亂之初,張軌卻依舊試圖遣使入洛陽進貢,可謂忠臣。後見匈奴人逼近洛陽城,他還曾派手下大將北宮純去勤王靖難。對於從洛陽等地逃去涼州的流民,張軌也盡力安置他們,未曾驅逐。

張軌亡故,愍皇帝繼位之後封軌子張寔爲西平公、涼州刺史、都督涼州諸軍事。在張寔被自己部下閻沙刺殺身亡之後,其弟張茂又襲官職、爵位。

再張茂亡,張寔之子張駿又成爲了涼州之主。二十二年之後,張駿二子張重華執掌涼州。

張重華經營涼州有十一年之久,他將涼州變作了極其富庶之地。可惜,他二十七歲時便不幸英年早逝。其幼子張曜靈襲爵僅有數月,便因自己的叔父--------張駿庶子、張重華異母弟張祚發動兵變而成爲囚徒。

一年之後,張祚徹底地背叛了我司馬家,他宣佈建立涼州國。再過一年,張曜靈被誣陷有企圖復辟之心,後死於張祚部下楊秋胡拉的刀下。

張祚的執政雖只有短短兩年,但他荒淫無道,殘殺宗室,國內人人怨之。又兼他設計害死了張曜靈,有人便趁機謀反,說是要爲張曜靈討回一個公道。

張曜靈死後不久,他那個‘好’叔父張祚就被一個名叫‘徐黑’的庖子給殺了。張祚的結局是屍首異處,真應了‘惡有惡報’之說。

張重華二子、張曜靈胞弟、五歲的武侯張玄靚被衆臣推舉爲帝,開始了自己只有短短數年的執政。

八年之後,張駿幼子、張重華與張祚之弟、張玄靚叔父張天錫發動了兵變,命右將軍張肅夜襲王宮,殺害了張玄靚。張天錫自立爲王,成爲了涼州之主。

自張軌外任涼州刺史至涼州國君張天錫繼位,張氏佔據涼州長達七十餘年,其國內置涼、河、沙三州,民衆甚多。

張天錫繼位之後曾經遙拜建康、還派遣使臣入建康遞交盟書,只不過,七年前,昌明登基後的第四年時,張天錫射殺秦國使臣舉動惹怒了苻堅。

秦國十三萬大軍兵臨姑臧城下,因我大晉與涼州接壤的益州正被秦人佔據便無法發兵前去相助。盟友已不可靠,張天錫只得舉降書開城門,後被遷至長安居住。苻堅封他爲‘歸義侯’,賜官‘尚書’。

真是想不到啊,此一番苻堅率大軍南下,竟命這張天錫也隨軍前來了。秦國的百萬大軍裡,應也有不少人是當年隨着張天錫一起投降秦國的涼州軍隊吧?如果張天錫存有異心的話,靠借原本屬於他自己的涼州軍,若是再有人勸說他臨陣倒戈,那豈不是對我們最爲有利?

張天錫既已發問了,我與楷之自然是要回答的。否則,我們不僅入不了這秦軍大營,甚至會被疑爲奸細無妄被殺。

張氏一族乃我司馬家的不忠臣子,楷之對張天錫這個‘前涼州國國君’並沒有顯露特別的尊敬,他只是客氣道:“哦,原來是張司馬啊。在下是我大晉‘征討大都督’謝公帳下參軍-----袁楷。”

我們事先都已經說好了,絕對不可以自己的真姓名示人,尤其是楷之,他的父親司馬羲可是我大晉的汝南王。若是汝南王之子被秦人給扣押了,定會惹出來一場不小的風波。所以,我還是‘桓憶’,而他就以自己的母姓‘袁’相告別人。

張天錫稍點頭,又望向了我,我道:“在下是我大晉‘前鋒都督’謝幼度帳下司馬-----桓憶。”

張天錫莫名輕笑,忽問我:“桓司馬?呵呵,有趣啊,有趣。但不知,桓司馬可是出身‘譙郡桓氏’?”

我隨口道:“正是。”

他捻髭道:“哦。還請桓司馬莫要怪我會有此一問,只是,先爲至尊之時,我曾遣使至建康。彼時,你桓家的老丞相桓公尚還在世。

他在宴筵之上譏諷我涼州使臣,毫無三公輔臣的風度。我原曾想,是不是,譙郡桓氏之人都如此的無禮?今見了桓司馬你,才知桓家亦是有禮人家。”

我於是便明白了他爲何無故發問,雖已事隔了十年之久,但張天錫對桓溫曾戲弄自己使臣一事依舊是耿耿於懷啊。

我也不接話,張天錫接着說:“既是晉軍的使者,那便請隨我入營內面見天王吧。”

楷之道:“甚好。”

張天錫的兩艘小船行駛在在前方爲我們引路,我們的木船則緊隨其後。

楷之低聲問:“福兒,你怎麼看張天錫此人?”

“哼,殺侄自立之人,本就是狼子野心之徒。他身爲涼州國主時,性喜奢侈、大修閬苑,倒也無殘害忠良之舉,算是一個守成之君吧。如今,他被苻堅降爲秦臣,不知他是不是真的甘居於人下啊。”

楷之一喜,道:“我們何不勸其叛秦?”

我道:“我也有此心思。只是,現在我還想不到該如何勸說他。”

“隨機應變吧。”

很快地,三艘船一前一後的靠岸了。張天錫先下了船,我與楷之也踩着木板下船。

劉裕等人也要下船,我對他說:“寄奴,你們都先回去吧。我們回去時,可乘秦人之舟。”

劉裕警惕地看了看秦營,又擔憂地問我:“桓司馬,若是秦人對你們不利可該如何?”

我道:“不會的。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一理,古來有之,秦人又豈會不懂?你們就放心回去吧。”

劉裕只好同意,說:“是,桓司馬,我們這就回去。”

張天錫笑地很開心,一指軍營的木柵大門,他道:“袁參軍、桓司馬,請。”

“張司馬有禮。”

“張司馬有禮。”

三人一前兩後,大步踏入了秦營。

這時,天邊壓下來一大片滾滾烏雲,楷之奇怪望天又自言自語:“好好地,怎麼突然就陰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