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同樣忙碌的一天。
明仔負責調製飲品,我負責點單,小花則負責送單到座位上。
小花忙中偷閒站到吧檯邊給我八卦:“老闆娘,昨晚那帥哥又來了哦。”不等我開口,明仔先懟了過去:“你眼中有誰不是帥哥嗎?”
小花皮笑肉不笑地回:“當然有啊,放心,在我眼中你肯定不是。”
明仔:“那是你眼睛有問題。”
這兩人的日場互懟我已經習以爲常,聳聳肩,乘着午後這會難得有空閒便走進休息間。進門便不覺手腳放輕了動作,米粒許是太過無聊歪在椅子裡都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到牀上,再蓋了被子,目光轉向桌面已經半成型的樂高積木,這次他搭的是一艘軍艦,基本上一個輪廓出來了。
突聽休息室外傳來爭執聲,我蹙了下眉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顧客點單發生糾紛是難免的,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會難以溝通,但發展到揪打是從沒有過的。我一走出休息室就看見明仔被一莽漢從吧檯外揍過去一拳,把他打的人往後趔趄而倒,撞在了飲品臺上,險些打翻了茶桶。
同時伴隨着的是顧客的驚呼聲,以及小花的驚叫聲。
明仔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哪裡憋得下這口氣,站穩後就從吧檯裡衝了出來。我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他去路,目光微沉而盯了他一眼,轉身回對那莽漢便斥責出聲:“這位先生,有話好好說,何必要動手呢?”
“說什麼說?你們店是怎麼做生意的?我買你們的飲料已經付了錢了,一直讓人等,比我排在後面號碼的人都先拿到了,這不是有意欺負人嗎?”
不等我詢問,小花就在旁解釋了:“不是的,那位小哥是送外賣的,他的單子要比你的單子在前,所以我們按照先後順序先給了他拿走。”
“我不管,總之是我先在這邊排隊付賬的,你們就必須要先把飲料給我。”
明仔氣不過在我身後吼:“那你也不能打人啊。”
莽漢一下更怒了,揚起下巴就對着槓:“打你怎麼了?老子就看你不順眼打你了。”話落就又一拳頭揮來,而我還站在他們中間,眼看拳頭即將揮到面前,突然有道身影橫擋進來同時也遮住了我的視線。
看不見前方發生了什麼,只聽見吧檯邊的高腳椅子哐當鈍響,隨即便見莽漢摔了出去。
“你……你誰啊?”莽漢在地上怒聲質問。
我往旁移了一步就看清身前人的側臉,眉宇不禁蹙起,他怎麼又來了?
與昨天晚上過來時穿的不是同一身衣服,淺灰色的襯衫並沒全部束在褲子裡,落了一邊衣角在外面。可能是剛纔動過手的原因,明明衣着慵懶但呈露在外的手臂帶着肌肉的張力。
他忽然斂轉回眸光與我對上,沉聲而問:“不報警嗎?”
我微微一愕,反應過來去摸手機時聽見小花在後小聲道:“老闆娘,我剛剛已經報警了。”
派出所就在街頭,很快便有民警過來處理了。
到底沒多少人能淡定到一邊警察在問話,一邊還能喝着飲料閒聊,所以店裡的顧客很快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便只有是當事人了。
莽漢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帶了老婆與孩子,孩子還只有五六歲的樣子,是個女孩。
民警面前莽漢也消了氣焰,經過調解,莽漢的老婆代他嚮明仔道了歉,並提出要賠償我店內的損失。最終我也沒要他們賠償,除了生意變冷清外也沒什麼可損失的。
在莽漢夫婦帶着孩子離開店後,民警也撤退了,頓時店內冷清下來。
明仔臉上被莽漢揍了一拳已經腫了起來,我讓他去醫院擦一下藥,並且給他和小花直接放假了。雖然小長假生意是往常的數倍,但我不是苛待員工的老闆。
小花拿完包臨走前來問我:“老闆娘,那帥哥還沒走怎麼辦?”
我看了眼倚窗而坐的背影,微默了下開口:“你老闆娘我能應付得了。”
小花聞言露出曖昧的笑容:“瞭解瞭解,我這就跟明仔走哈。”
看他們兩人輕快而出的腳步不禁苦笑,我的意思是吧檯裡那些儀器都能操作,不管點什麼飲料都可以應付得過來。
先去休息室門邊看了眼,確定米粒還在裡頭睡覺並沒被吵醒才緩步走過去。
“是有事找我嗎?”我沉唸了心神後開門見山而問。
原本低頭而看雜誌的黑眸擡起,那雙眼烏黑沉靜,彷彿海低的礁石般深邃。
他的雙腿很隨意地交疊着,椅背上搭了黑色西裝外套。在我目光收回的同時聽見他開口:“坐。”語氣儼然像是個主任邀請客人。
我挑了下眉,是不是角色反了?
落座後相對無言,想起剛纔打倒莽漢的狠意,似乎與他現在的狀態有很大出路。
“你處事總這麼草率的嗎?”
突然而至的質疑打斷了我的走神,但不知他這話從何說起。
他頓了頓後又道:“前天在機場也是遇見類似情形,今天又是,好像你總在狀況之中,卻學不會作出合理的判斷和應對。”
“敢問,”我深吸一口氣,輕輕淺淺地開口:“什麼樣子才叫合理的判斷與應對?”
“遇事先衡量對方攻擊力是首要判斷的,但凡男人的拳頭打在你身上你認爲自己能承受幾分?在衡量雙方實力後的第一反應,不是應該報警嗎?怎麼反應都比你員工還要慢?”
微眯了下眼,淡聲而應:“先生,這不過是你的主觀想法,不代表別人也這麼想。”
黑眸沉凝而視,他說:“我叫周瑜。”
心頭漏跳了一拍,爲那兩字。
默了一瞬他轉移話題:“聽楊靜說你們店新推出的飲品不錯,能爲我做一杯嗎?”
五分鐘後,我把杯子送到了他面前。
他問:“它叫什麼名字?”
“檸檬藍山。”
那道眉宇蹙起,語氣中多了排斥:“我不喝咖啡,幫我換一杯別的吧。”
我瞥了眼那杯中乳咖色的液體,“它不是咖啡。”
指骨分明的手端起了杯子到嘴邊淺抿了一口,似乎品了下其中的味,再擡頭看來時眸中有不滿:“明明有藍山的味道。”
我面無表情地回問:“不是說不喝咖啡的嗎,又怎麼知道藍山的味道?”
“不喝不代表從來沒喝過,看來你不是個誠信的商家。”
目光盯了杯中液體片刻,我起身,“誠信與否,過來看我怎麼調製飲品便知。”
走至吧檯後就見他也隨了過來,竟還當真要看我操作……等我把另一杯“檸檬藍山”推到吧檯上時,他只微頓了下便端起來去喝了。
這次他喝了兩口,放下杯子時說:“不過是你投機取巧。”
我挑了下眉,轉身走到機器前又開始調製,儘可能的把取材用料都展示在他眼前,等到又一杯飲品出爐送到他面前時,報了名字:“紅粉拿鐵。”
他低眸掃了眼,又端起杯子。等見他喝過一口後我便問:“是不是有拿鐵的味?哦對了,得先問你有沒有喝過拿鐵纔是。”
“喝過。”他居然還真煞有介事地答了,然後又問:“是不是你這裡都以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方式來冒充咖啡?”
我手上一頓,居然還點頭,“沒錯,只要顧客賞臉喜歡,也沒什麼不好的。”
“那還有什麼口味的咖啡,都來一杯呢。”
對他的提議我反而放下了杯具,“抱歉,小本經營,本店都是先點單付賬纔出飲品的,不帶賒賬。他聞言挑了挑眉,“那你算賬,每樣飲品都來一杯要多少錢?”
每樣要一杯?一共有二十幾種口味呢。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會是別家派來的間諜吧,想偷我的秘方?抱歉,本店規矩一位客人每天至多能點三種飲料,今天你的份額就只剩一種了。”
“一天三種?你這規矩倒還挺多的。”他如是評價後,漫不經心地丟來一句:“那就這三種每樣再來十杯吧,杯數應該沒限制吧?”
我微眯起眼,“你喝得下?”三種口味每種十杯,就是三十杯。
他如此回我:“這你就不用管了。”
刷的是卡,加上吧檯上我調給他品的那兩杯一共是三十二杯,一共四百八十元。
之後他還有意一本正經地道:“別說我要偷你店裡的秘方,現在我就去那邊坐着,等你全部做好後再告訴我吧。不用打開,全部打包帶走。”
看那獨走的身影我不禁有磨牙的衝動,他是故意的。
三十杯飲料並不是太大的難事,尤其同類別的杯數較多情況下可以一起做,但茶桶裡預先準備好的烏龍茶卻不夠了,我得再衝調一大桶。
空桶拿下來比較容易,衝調好滿桶的要送上去卻有些困難。以前這活都是明仔來做的,他力氣比較大,人也高,不像我搬得這般吃力。
原本墊着腳尖都快送到位置上了,突然身後傳來米粒的驚喊聲:“媽媽!”我手一抖,一桶烏龍茶向身前傾倒而下,哐當巨響,吧檯內一片狼藉……
“有沒有傷到?”探尋的語聲已經在身後。
慶幸開水泡了大半桶烏龍茶後,我又加入了些涼水中和,否則這時候就不單是吧檯內狼藉的問題了。不過到底還是七八十度的水溫,潑在腳上還覺燙意。
主要還是桶砸下來一瞬我只來得及後退一步避開,但右腳卻被砸了個正着。
幾十斤的水桶砸上去,當即疼到沒知覺了。
但我的注意不在這,休息室門邊的米粒目睹了剛纔一幕已經嚇到話都說不出來了,眼淚一個勁的在流。我急聲而喊:“米粒,媽媽沒事,你別怕。”
想要過去安撫孩子情緒,無奈右腳疼到不行,挪一步都難。轉過頭就對着還站在吧檯外的他低吼:“你去看一下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