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笑容,即使被設計了我竟也生不出惱意來。“跟我來。”丟下一句便扭身往休息室走,聽見身後腳步緊隨。早上將做好的企劃案保存在郵箱裡了,點開後便任由他看了。
首先見他眼中閃過驚異,後面便專注起來。過了一會兒,他擡起眸來時眼中精光奕奕,“你什麼時候做的這個?”我面上表現得比較雲淡風輕:“昨晚上。”
頓見他那嘴角半揚而起,眼帶笑意了道:“賈如你就口是心非吧,實際上你早就想跟我合作了是不?不然怎麼會熬夜把這方案做出來呢,我就說看着你怎麼都有黑眼圈了。”
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差點沒緩過來,“誰口是心非了?我做這兒童版塊的方案是看重它存在的意義,希望能把孩子娛樂與教育結合起來。”
“行啊,反正你這邊也空下來了,不如現在過去現場看看吧。”
我會被他說動,只能當作是——既木已成舟,就只好跟着舟走了。
如果是他已經回來了半年多,那項目不再是初萌狀態便合理了。場地是在市中心的商場高樓,那是重新改建起來的,他將十樓的整個樓層給弄下來了,而這十樓的空間高度是拔高了的,於是做了複式兩層的設計,目前基本格局已經初具形態。
紙上談兵永遠沒有實景在眼前來得震撼,我看到現場規模首先是驚愕的,其次在我眼中,前面的那個男人連背影都帶了傲嬌,像把戰績故意炫耀給我看,神情舉止裡都含了得意。
不去理會他那點矯情,暗暗觀察四下正在忙碌的人,其中有部分是裝修工人,但也有幾個不像,聽見他們都喚周瑜爲老闆,看來這些就是他口中所說的智囊團了。
看過現場後我建議他把兒童區域就做在電梯口,位置醒目,不過不是娛樂區,而是兒童學習區,分成大齡與小齡兒童兩片區域。
至於飲品區我是覺得放在角落就行了,但他卻搖頭而道:“不行,既然你的飲品如此特別,我要它哪怕來的人不看書也不肯錯過喝一杯。而且我打算這個書吧名就起你的‘巴山夜雨’,這名字很符合整個空間的構造。”
我猛然迴轉過頭凝目看他,心中吃驚,他說要把這個書吧起名叫‘巴山夜雨’?
突覺胸口有股熱流上涌,脫口而問:“你可知巴山夜雨是什麼意思?”
黑眸斂轉過來,帶着莫名,“這不是得問你嗎?名字可是你起的。只要你同意,我便拿這個名字先打廣告做宣傳了,順帶地也可以帶動你那邊店裡的生意。”
靜默相對裡心頭略過澀然。失望嗎?不算是,就是感覺有些空落。
他見我不作聲,徑自而道:“你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回頭我再找人設計一個LOGO,廣告動畫再做出來便可推廣了。你如果有什麼好的創意也可以提出來。”
我眉眼上挑,沒好氣地道:“我又不是做廣告設計的。”
他皮皮地笑道:“你一開飲品店的老闆娘不也會做企劃案嘛。”
直接扭頭而走,跟他耍嘴皮子簡直是浪費時間。來到電梯前便被他從後面給追上了,兩人並肩而站等電梯上來,許是上下的人太多,電梯運行十分緩慢。
“巴山夜雨來自李商隱的一首詩,叫夜雨寄內。如果你明天能把這首詩的意思告訴我,我便同意你用它來做書吧的名字,不然我會告你侵權。”
“啊?”他驚愕地轉頭瞪我。
同時電梯門開,裡頭滿滿一電梯的人,我擡腳邁進站在門邊,已是再站不進人。於是看着門被闔上時,一臉驚異表情的那人也被關在了外面。
到了樓下我沒等他,出門便打了車往老媽那邊去。沒有意外的,他打來了電話問我怎麼不見人影了,我直接回說沒道理要向他報備行程就掛斷了手機。
可以想見那人拿着手機錯愕的表情,這才覺心頭的煩悶消了些。
過去老媽那逃不過一場審問,早有心理準備了。吃晚飯時老媽因爲魏叔叔在場忍着什麼都沒說,等晚飯過後便把我叫去廚房間洗碗,直接便問我是怎麼回事。
我將小長假他們出發後發生的事簡單陳述了一遍,老媽聽完的第一反應是驚駭。米粒是她的心頭寶,若是那天當真被人拐走的話,後果是慘痛的。事實上這事我想一次就覺後怕一次,但凡那天不是周瑜及時抓住那人販子,我會將自己恨到死。
因着米粒這事的衝擊,老媽原本激憤的情緒也都消停了,又聽後面店裡發生糾紛也是在他們旅行期間,不由懊惱到跺腳說早知道就不跟老魏去旅行了。
我環了她肩膀細聲勸說,誰也不知道能發生這些事,只要不事關米粒的我都能從容以對。
老媽憂慮地問我有什麼打算?我想了好一會纔回答她。
爲了米粒。
最終老媽對我嘆氣沒再說什麼,這一關算是過了。
晚些我帶米粒回到家,看見手機上有他發來的短信——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心中悠悠恍恍,不知他將這首詩發過來是明白了其中的涵義,還是不過是找來了詩句而已。告訴老媽說是爲了米粒,可老媽又何嘗不清楚我在自欺欺人,不過是不點穿我罷了。
第二天是週一,我剛送完米粒就去了店裡,因着昨天的事加上週一上午基本屬於空檔期,我便給小花與明仔放了假,自己去店裡搞一下衛生工作。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來了不速之客。
當時我正在吧檯後清點昨天的營業額,只覺眼前人影閃過,便有人衝到了吧檯前低喝要找老闆。我看了看來人,有男有女兩三人,衝過來的男人面上有怒色。
在我道出自己便是老闆後,男人就怒拍了吧檯說他妻兒喝了我這邊外賣的飲料在家上吐下瀉,要我今天必須給個說法,否則就要告我。
立即恍然,他便是那上衛生局投訴我的顧客。本就想跟此人聯繫瞭解具體情況的,無奈無處可循,沒想隔日便主動上門來了。
我理性地讓他把事情經過講述下,具體是什麼時候點的單,是堂內購買還是外賣點單。
但對方卻似乎無意要與我和解,一口咬定是喝了我的飲料導致他老婆與孩子上吐下瀉,如今兩人都住院了,意爲不但要我支付醫藥費還要作出相應的賠償。
對糾紛我素來不怕,本身我以前就是解決糾紛的人。既然對方說我如果不做出相應賠償就要走法律程序,那便走吧,該什麼程序就按什麼程序來。
男人見我是此態度,雖怒不可竭,但也沒到要動手打人的地步。只惱怒地扭頭對身後的人說:“小文,你來跟她說。”
這時我的目光才移轉到他身後的兩人,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很年輕,一直在四下打量我這店;而女的,我的視線定了定,循疑而問:“小周?”
微感驚訝那站在後面留了利落的一頭短髮,身穿黑色西裝與短裙的女人竟是以前的同事小周。她的名字叫周文,因爲年齡比我小,所以一直喊她小周。
小周走至吧檯前對我微笑着招呼:“賈律師,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
我也沒想到,小周竟然是投訴者請來的律師,或者準確地說是妹妹。
投訴者也姓周,叫周兵,是小周的堂兄。
在小周的勸說下,她堂兄與另外那個年輕小夥先離開了,然後才與我坐下來。
“賈律師,原來這家飲品店是你開的。”
這是小周坐下來後與我說的第一句話,顯然話中有話。
我淡笑了下開口:“我早就不是律師了,直接喚我名字就好。是不是近段時間你們那邊常點我這的飲品喝?”
小周點頭:“是啊,是有次東哥先點了次單請同事們喝茶,大家都覺得味道不錯,於是東哥就讓我每天都點,算作下午茶。”
是肖東點的單我並不意外,意外的是小周對肖東的稱呼。而且感覺小周在提到肖東時語氣裡似乎含了親暱,我沒想詢問,也不適合詢問。
小周在頓了頓後終於說到了正題:“我堂哥這邊出事說起來我也有責任,是我給堂嫂推薦了你店的茶然後才點單的,沒想竟會出這種事。賈……如姐,我能冒昧地問一下你這邊有衛生許可證嗎?”
明白小周走的是正常審查程序,但是有些事還是有必要先問清楚:“你堂哥是已經在法院正式立案了嗎?”卻見小周搖頭:“還沒有,這次我只是陪堂哥過來看看,之前也沒想到老闆是賈如姐你。”言外之意我懂,如果不是我,那她便會有所操作。
至於流程,若不是深諳司法程序的我,誰又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