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吃驚是假的,但自從得知楊靜是醫生,而她外祖母是腦科專家後便也隱約猜到了這個可能性。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基金會一定也研究你的腦疾,對嗎?”
周瑜理直氣壯地道:“那是當然,我出錢投資難道還不給自己謀福利啊。而且我的腦疾是被列入專項研究的,這也是楊靜外祖母的遺願之一。她老人家臨終時都還覺得遺憾,沒有在有生之年把我這腦疾給完全治癒,是她腦科專研史上的一大敗筆。所以楊靜繼承了她外祖母的遺願,隨我一同去了A市,還在A市創立了私人醫用研究室。”
我不禁沉默,至少周瑜並沒有消極對待自己病情。如果他只是一個人單獨籌謀一切,以愛我的名義來把所謂的財產留給我之類的,那麼我不但難過而且還失望。除去瞞着我這一樁外,至少他有積極的面對自己疾病,也爲之配合了治療。
哪怕他已經得知他母親死因,得知他小姨故去,甚至得知這腦疾可能是絕症,他的態度依舊很端正,而不是放棄了的狀態。這算是目前爲止我最爲欣慰的一件事吧。
迴歸當下,最迫切的問題是——“研製的新藥究竟能不能治你的腦疾?”
“還不能確定吧,畢竟像我這種腦疾是個例,就連腦科專家都束手無策。”
我對他這種模棱兩可的答覆並不滿意,但要找出其中有什麼破綻又無從找起。周瑜將攬在我腰上的手上移,將我的頭直接摁進他胸膛,只覺他胸腔震動,語聲低迴在頭頂:“賈小如,你別怕,之前我的那些動作不過是未雨綢繆,但是我不是那種認命的人,多難纔跟你能在一塊啊,老天爺如果還想橫插一刀進來,我一定跟它沒完的。”
“你要怎麼跟它沒完?”
他被我的話噎了噎,又訕訕了道:“就算找不上它,我跟你沒完總行了吧。”
“如果你的腦疾好不了,你要怎麼跟我沒完?”
他直接怒了:“賈小如,你故意跟我作對是不是?誰說我的腦疾好不了的,你老公我一定能長命百歲呢,想要撇開我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那也得你能挨完這一輩子才行,不然,得了你的財產我一定另嫁。”
話落就覺天旋地轉,整個人又被翻身壓在了他身上,口中質問:“你要另嫁誰?你還揹着我與別的男人有曖昧?”
我面色從容而應:“目前沒有,以後或許會有,你不是還把我交託給了肖東。”
一句話試出了真實人性!周瑜眸光一沉,表情危險地看着我:“誰說我把你交託給肖東了?他算哪門子的老幾啊,我的老婆憑啥交給他。”
“那你跟他不還是有過協定?”
“我跟他……”周瑜倏然住口,不滿地嚷:“賈小如,你套路我!”
我說:“如果裡頭沒有貓膩,我想套路也不可能。”
“我跟他的協定就是爭對巴山那場官司,哪裡可能涉及到你?至多……至多就是抓準他想你重回律師行業的心思,讓他不再從中作梗。”
我狐疑地看着他:“就這麼簡單?”
他眼神躲閃,最後一咬牙,“好啦好啦,都跟你招了。我有給過他暗示,以他那種精明人怕是早就猜到了,他估計是以爲我命不久矣有得盼頭了,所以按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對這答案不說滿意,但基本上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剛纔所謂的套路是爲了確定他的行爲與思想是否有了偏差,假如他當真跑去找人家肖東說把我託付之類的話,那我真的是要跟他沒完了。不過如我所料,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的。
我看他戴着個毛線帽總覺得不舒服,忍不住去扯了扯想問說真的那麼冷嗎?可當我把他的毛線帽給扯高些時不由怔住,意識到我眼神變化的周瑜明顯臉色一變,甚至壓在我身上的身體也僵住了。我一點點將他的帽子拉下,竟然見他的頭髮都被剃光了……
周瑜苦着臉難過地問:“是不是很醜?”
“爲什麼要剃掉頭髮?”
“因爲檢查過了要準備動手術啊。”
我心頭一震,“可是你不是說正在吃新研發的藥嗎?怎麼還要動手術?”
“吃那藥只能緩解一時,而且是保守治療,需要在這邊耗時間。我哪有那麼多時間來耗啊,肯定是動手術最快了,目前楊靜的醫療團隊已經研究出一種幹細胞技術,若是能與人腦細胞結合在一起,很可能腦疾就能徹底根除了。”
聽着他的話我忽然覺得很難過,他哪裡是沒有時間來耗,他下這決定根本是爲了壓榨時間,想要儘快回國來找我。可是他說動手術也只是可能根除腦疾,這“可能”兩字包涵的涵義讓我感到心驚膽顫。
心中既腦又恨,扒拉不到他的頭髮只能去揪他的耳朵,在他痛呼出聲時我嗔怒了問:“爲什麼你一定要去雪山,全中國有那麼多名勝古蹟可以供你選擇,你偏偏要選什麼雲南玉龍雪山。莫不是那雪山的海拔太高加上氣溫太低,你又怎會突然倒下,導致你的腦疾復發?”
周瑜把我手給扯下來後壓在了身下不給動彈,然後嚷嚷聲道:“你怎麼張牙舞爪的像只母老虎似的啊,好疼的也。”
他的耳朵還確實被我給揪紅了,實在是恨他的任性。
可他緊隨着又道:“別的地方哪能跟玉龍雪山比啊,我聽人說那座雪山是座聖靈之山,但凡有毅力爬上山頂的人都會因心誠而得到上天的眷顧。我經歷兩難都能死中求生,即便患上這什麼鬼腦疾,至少也沒立即要了我的命,我就想有生之年帶你上雪山一趟,沾沾那聖靈之氣,許了你未實現的願,也讓我可守你百歲無憂。”
原本聽到末處我的鼻子已然發酸,可他突然伸手摸了一把我的臉笑問:“有沒有被感動到?就知道你們女人喜歡這套。”
一下子我那情緒的點都被他破壞光了,當真是又氣又惱,想再去揪他但手被他給壓實在了也動不了。就在這時,兩聲乾咳突然傳來,隨之便聽見周亮沒好氣地在問:“我說你倆算是膩歪完了沒?天都快黑了,不會真想在這小樹林乾點啥吧。”
兩個人都僵了僵,羞窘不已地去推周瑜,但他卻不肯挪動,嘴裡不樂意地揚聲喊:“老二,你就不懂什麼叫非禮勿視嗎?”
周亮:“我可沒那功夫來看你們,怕看了長針眼。是阿靜讓我來找你們的,不然我才懶得來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好意幫你攔着人,最後我還成了壞人。”
楊靜找周瑜必然不會無緣無故,我蹙了蹙眉淺聲問:“是不是要做什麼檢查了?”
“沒有吧,該做的系統檢查都做過了。”
“那是……”
我話沒問完就被周亮在外邊給截斷了:“誒,你倆能不能回去了再聊,後面你們聊一夜都沒人管。”周瑜氣結,從我身上起來了就走了出去,我乘機翻身而起,,卻發現自己的衣裳在剛纔掙扎間被拉扯壞了,領口裂開了一道口子微微露肩。這樣走出去,怕是真要讓人以爲我們在這小樹林幹了什麼。
樹叢外周瑜在對周亮吼:“你小子就不能別管老子啊。”
“什麼你小子的,我是你哥!敢在我面前充老子。”周亮也吼。
我聽着頭疼,這兩人怎麼到哪都能吵?聽着兩人都似乎要打起來了,可走出去時卻見周亮竟在扶着周瑜,不由吃了一驚,急忙上前詢問:“怎麼了?”
周瑜先答我:“腿麻了。”
周亮再答:“你不是腿麻,是叫虛張聲勢。”
“滾!”
真是沒眼看,我走上前從周亮手中扶過周瑜,他順勢往我身上而靠,嘴裡還嚷:“用不着你扶老子,我有老婆扶。”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剛好用身體擋住了我裸露的肩膀。
回走時天色已漸昏暗,三人走在草坪上腳步沙沙,沉默了一路周亮突然道:“老三,你是聽見老大他們的談話了吧。”周瑜嗯哼了聲算作回答。
“那你的反應怎麼如此平淡?你……不怕嗎?”
周瑜沒好氣地道:“你不如直接問我怕不怕死。”我蹙了下眉,因爲他隨意將“死”字放在口邊,然而下一瞬卻聽他道:“有什麼好悲觀的,不過是跟老天爺搏一回命罷了,老子都鬼門關前走過兩回了,閻羅王也沒敢收我,證明老子命硬。”
“可是太后與小姨……”
“老二,太后是太后,她跟小姨有一個通病,諱疾忌醫。明知道這個遺傳的腦疾在身,卻瞞着我們全家人,到最後連個挽回的機會都沒有。我不同,我提前知道自己身患隱疾,又積極配合治療,不是說太后不好,而是我有信念。”
話聲落時周瑜往我身上蹭了蹭,想表達什麼自是傳遞到我這來了。此刻我最欣賞他的一點是態度,他對待自己腦疾的態度沒有半點退縮與消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