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新的班級,開啓新章程的第三天,班主任語文老師便提出重新調整新座位的要求:“爲了公平起見,由同學們自主抽籤,最後落座。新的學習幹部也趁座位調整好後選出來,但若要選出同學們都滿意的班幹部,唯有自主投票。”班主任嚴肅的說道。
之前剛搬進這個重點班的時候,由於同學們只與本班同學相識,與來此之前其他班級的同學並不相熟。初來乍到,大家都是按照各自的意願胡亂搭配同桌,同學們自然而然的選擇了自己喜歡又熟悉的老同學做爲同桌。所以形成了同學們看到的異樣現象,成排列下去,都是原來本班的同學,並沒有因爲分班帶來太大的改變。同學們腦海裡總有一種小幫派意識,這可能是遠古的部落文化流傳下來的基因影響,在一定範圍內,分班並沒有打破這種人類與生俱來對於安全感認知的需求基因,某種程度上還是被困在原有的舒適區裡。
沈清晨原本是打算跟綠荷做同桌的,奈何冰若卻向綠荷討要她:“綠荷,你每天放學都可以跟清晨同伴走回家,來學校又可以一路同行,你們每天有好多時間相處,就讓我跟清晨坐同一桌吧?我跟她同桌也不妨礙你們共同學習的....”聊了幾句後就把她拉了過去,和她湊了一桌。清晨沒法,自然沒能跟綠荷同一桌了。
說起冰若,就不能不提寧願,她們兩個都是沈清晨家族裡的族人,寧願隨父母兩姓,父親跟沈清晨同族,母親姓寧。而按照沈清晨家族裡的傳統族規,每個人都是有輩分稱呼的,清晨這一族人因爲開枝散葉太慢,在家族裡的輩分通常都比較見長。
雖然她只比冰若和寧願大一歲,但按輩分稱呼,冰若得稱清晨一聲姑姑,而寧願則尊清晨爲姑婆,清晨比寧願足足大了兩個輩份。每當聽到冰若和寧願笑着喊清晨,“姑姑”,“姑婆,姑婆您好,您這是要去哪裡呀?”她心裡別提有多委屈了,想想就有點小生氣,她心想自己也沒幾歲呀,卻偏偏要被晚輩稱呼得這般老。所以在生活中與她們相處她從不以族親的關係相稱,她讓她們直呼其名,“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別叫我姑姑,姑婆的,那樣會把我叫老的。我們年齡相差不大,讓我有點做同齡人的感覺可以嗎?”沈清晨帶點吩咐的口吻對她們如是說道。冰若與寧願只得又笑着順從的說一句:“好好好,聽你的,以後不叫這麼老了。”
寧願有一個弟弟,她年幼時就跟弟弟和爸爸媽媽們在廣州生活,她的爸爸媽媽剛到廣州謀生的時候,是以種菜爲生,在廣東種了七八年青菜以後,才改行做了一些小生意,在廣州夜市找了個攤位賣兒童玩具。她的父母是沈清晨的父輩那代人最早南下討生活的人。在她們的家鄉,屬於最先覺醒的一代人。
老人們以前常常提起,“最早去廣州奮鬥的人,只要吃得了苦,最後都不會過得太差。他們剛開始大多數以種菜爲生,那輩去廣東討生活的人,原本也沒有什麼技能,他們最擅長的只有種地,所以都是以種菜起家。後來有些人比較走運,在1997年香港迴歸和1999年澳門迴歸的這兩個時間段發達起來了。”雖然寧願家沒有發達起來,生活條件也算不得十分富裕,卻也豐衣足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她這種條件相對於清晨而言,已經算很好了。
但冰若家的經濟情況剛好相反,甚至有點不容樂觀。她家孩子多,有兩個姐姐和哥哥,她排行最小。父母皆以種地爲生,父親有空時偶爾開三輪車到城裡搭客掙點外快來貼補家用。但礙於孩子多,冰若的大姐在廣西師範大學念大三,二姐在市裡念高三,兩個哥哥也在念書,所以家裡五個孩子的教育費是筆龐大的數字,掙的錢永遠不夠花。而她的父母幹活也不似別人家的父母利索,因而種地所得的收入並不高,根本不夠一家人的開銷。每年孩子們的教育費用,還有家庭的各項生活費支出都壓得她的父母喘不過氣來,一家人愁眉苦臉的過日子。
沈清晨家也很窮,雖然跟着爺爺奶奶生活,但爺爺奶奶並不屬於她真正意義上的家,算起來她本應一無所有,比冰若還要慘一些,在她看來兩人算是同病相憐了,所以惺惺相惜,她很理解冰若的難處,雖然清晨家住村頭,冰若家在村尾,孩童時期不經常往來,但自初中同班兩年以後,兩人的交集多了起來,這倒讓她們成了一對難姐難妹,還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寧願也是從初中開始跟清晨建立友誼關係的。當時,教育局有明文規定,外地來本地念書的孩子,升入初中後需要交納高昂的寄讀費,並且初三的升學考試不允許外省外市的學子報名參加,外地的孩子們要想考高中,必須回到戶籍所在地報名考試,所以念初一時,寧願就被父親送回了家鄉的鄉鎮中學就讀。
直到初二時,由於寧願所在的班級被學校整合後重新分班,她被分到了清晨所在的班級,纔跟清晨熟絡起來。從此,清晨,綠荷,冰若,寧願這四個女孩子就這麼結緣了。
在分重點班的那天早上,冰若怕這種新的學習模式過於高壓,會產生不良反應,怕適得其反更影響學習成績,所以並不願意搬出原班級。當清晨,綠荷跟寧願收拾好書桌準備撤出原班級的時候,冰若用顫抖又似乎帶着哀求的聲音問沈清晨:“清晨,你真的也要走嗎?你不要我了嗎?”那卑微的眼神看得清晨心疼不已,她猶豫了一下,便決定留下來陪着她,放學後再勸導她認清現實,到時候再搬也不遲。
而綠荷看到清晨不搬書桌,她也不走了,她捨不得清晨。三個人就都暫時留了下來。
寧願卻不以爲然,她之前因爲某些事情與冰若有點過節,她倆面和心不和。她沒有不捨,但與清晨關係要好,她又有點捨不得清晨。爲了冰若放棄前程,在寧願這裡,是不可能的事,倘若是爲了清晨呢?她不知道。但她僵在那裡,想走又不能走,想留又不能留。她有點尷尬的問清晨:
“你真的不走嗎?進入重點班有什麼不好?”
“那裡學習氛圍更重一些,這樣有利於我們集中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利大於弊啊。”
清晨爲難的回覆寧願:“可是把冰若一個人留在這裡,她會很孤獨,我留下來勸勸她吧,你先過去!”
當然是到了最後,原班主任親自出面,有點驅逐的意味命令了一遍,
“你們怎麼還不過去?在猶豫什麼?”一遍不行再來第二遍,原班主任道:
“如果今天不搬到隔壁樓重點班的話,以後也不能再過去了,我們班也不收你們這幾個。你們不要意氣用事,去重點班對於你們快速提升學習成績是有幫助的,有益處的..”老師提高分貝斥責到,後來直接下了逐客令,把她們四個人往外趕,她們四人才乖乖的進入了重點班。
此時,現班主任提出重新調換座位,自然有它的好。新的環境,新的開始,應該會對她們的生活和學習有一點改變和幫助吧。
而班主任卻建議,男女同桌。當時,班主任的想法是,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對於學習,這應該也有一定的功效,道理都是一樣的嘛。異性相吸,在異性面前,每個人都比較注重自己的形象,在生活或者學習方面亦是如此,說不定陰陽調和,可以刺激學生們的大腦神經,激發出孩子們體內強大的學習潛力,讓這種隱藏在體內的潛力一下子爆發出來,合理利用,引導他們拼盡全力去衝刺學業,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
不可否認,班主任的想法是極好的,出發點也是極好的,一切以大局爲重,事事爲學生們的前途着想,爲了學生,班主任什麼方法都願意嘗試一遍,爲了學生,他也真是豁出去了。
說實在話,班主任這時候的想法真是比自己的學生都單純,學生們都不敢保證的事,班主任竟然如此自信。他只考慮了學生們的學習,完全沒有意識到其他危險的信號,這幫孩子大多數十五十六歲,處於青春期,而青春期的孩子普遍騷動,各種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如果叛逆期對於孩子們的影響不容忽視,那早戀對於某些孩子的影響,是具有毀滅性的。但班主任似乎沒有把這一危險信號放在眼裡。他還好似有點忽略不計,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學生,相信這幫學生會爲了學習而不顧一切的去努力拼搏,懂得自我管理,規避一些人生中對自己不利又毫無意義的風險,他相信這批學生不會主動去犯這種對前途有影響的錯誤的事。總之,一句話,老師相信自己的學生們。而學生們並沒有機會告訴老師,他們連自己都相信不了。
班主任確實是個好老師,從他前期建議男女同桌來提高學習效率,到後期強硬的把男女生劈開,一半清一色是女生,另一半是男生,中間隔着一條楚河漢界就不難看出,他是真心爲了這些孩子着想,擠破了腦袋也要想出更好的辦法讓同學們發揮自己的潛能。
他的建議自然被其他幾個任課老師給駁了回來,畢竟要對學生們的前程負責,一切都要慎之又慎,而不是一股腦熱的胡來,早戀這種事,有幾位任課老師在某些班級裡已經領教過它的厲害,所以他們不敢拿孩子們的前途來冒險。故而反對這個提議,並全力抵制。而班主任沒想到的是,他的建議竟也遭到班裡一部分女同學的反對。
“老師,我們不願意男女同桌。”彼時,這些剛進入花季的女同學已經開始有了各人的某些私人小秘密,有些事不想在異性面前暴露出來。她們對於隱私的保護有了一些意識。對於能有一個獨立又安全的女性空間很是在意,自然就不願意跟異性同桌。畢竟,異性相處,若非親密關係,會給生活帶來諸多不便,故而她們不贊同這個提議。
在多方不認同男女同桌的方案決定後,班主任只得讓同學們進行抽籤組同桌,還同學們一個自由。但同時他又附加了一個條件:
“每排女生前必須坐着一排男生,這個提議不接受反駁,否則按原計劃實行。”班主任堅定的說道。其實如此排列,在某種程度上,已經也起到了班主任想要的效果。而班主任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這個提議其他任課老師和同學們沒有再反駁,本來嘛,男同學就沒在這個事有過意見,有意見的是某些女同學,而某些女同學也不能代表全部女同學,只有一小部分女同學不願意罷了。
班主任爲他的培養人才計劃戰術的初步勝利得到了認同而滿意的點了點頭。便高興的背對着手,放心的走回了辦公室。同學們開始嘰嘰喳喳,鬧鬧轟轟的搬課本和私人物品,調整好自己的座位,跟前後桌打招呼做自我介紹搞好同學關係。這次很幸運的,清晨抽籤抽到了綠荷,她倆做了同桌,沈清晨高興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