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戰場上的抵抗來看,那些本是漢人的包衣奴才比旗丁驍勇一些,包衣的死傷率比旗丁要高不少。
不論如何,面對壓倒性的優勢,無論是旗丁還是包衣,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戰死,要麼投降。
因爲李四本就想殺盡這些人,所以根本就沒有仔細清點到底有多少俘虜,從規模來看,就算沒有一千也不會差的太遠。
至於那些受了重傷暫時還沒有死透的,大夥兒寧願讓他們哀嚎着把血流乾,也沒有願意再去補那致命的一傢伙。
無論是旗丁還是包衣,再也不見來圈奴時候的囂張氣焰,被武器逼着跪成老大一圈,一個個蔫頭耷腦,還有人在小聲哭泣。
這些人全須全尾的極少,大多有傷在身,尤其是幾個被鐵黃瓜波及到的,身上密密麻麻都是細小孔洞,都成了血葫蘆,偏偏就是不死,那情形讓人毛骨爲之悚然。
“一個不留。”李四的一句話讓這些傢伙魂飛魄散,當赴死軍兵士舉起鐵叉的時候,好幾十個當場暈厥。
正是太子等人的一句“不可”讓這些人看到了某種希望,剛纔暈厥過去那些也清醒過來,朝着太子的方向不住磕頭。
可都是實打實的以頭搶地,腦門子都能磕出血來。
不殺?留着有什麼用?浪費糧食?對於太子等人的意思李四無法理解。
“殺俘不祥。”熟讀聖人文章的姚明恭很快找到了論據:“昔白起坑趙卒,史留“人屠”惡名,後世言及秦國,必冠之曰暴。後項藉坑秦,失仁義而傷天和,終爲漢高所取……”
跪在圈子裡的俘虜也聽明白了姚明恭的意思,一個個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趕緊哭喊:“饒命啊,我家裡還有八十歲……”
“出聲者,殺!”
對於李四的命令,赴死軍執行起來從不打折扣,鐵叉齊下,頃刻間就桶穿了好幾十個,任由還在痙攣的屍體流淌鮮血。
剛纔還亂糟糟喊饒命的旗丁們立刻閉嘴,再不敢發出哪怕一丁點聲響。
“你……你,李四你這是違抗聖命。”明明太子都說不要殺俘了,你李四這麼明目張膽的抗命簡直就是不把太子當太子嘛。姚明恭急吼吼的大叫着。
“若是不殺,太子以爲該當如何?”李四問太子。
你說不殺,那你說怎麼辦吧?總不可能放回去吧。
身爲監軍的楊廷麟也在考慮這個問題,要是把這麼多俘虜全都殺了,確實不大好。自然也不可能放回去的,帶着俘虜走?更不現實,糧食夠不夠自己人用還不知道呢,怎麼可能把寶貴的資材用在旗丁身上?
“我看……就讓他們發下毒誓,再放人,李校典以爲如何?滿人也是人,終究不是禽獸,還是有些良知的吧。”太子說的猶猶豫豫,不住拿眼神看李四。
太子這麼一說,楊廷麟就知道要糟。
指望敵人的誓言,太子實在是太幼稚了。
“賊亦赤子,江山亡於何人之手?”李四沉着嗓子問太子。
“李四,你大膽,放肆。”幾個東宮學官也急了眼。
這話是有典故的。
當年大明官軍數次把李闖逼入絕境,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李自成就搞假投降的把戲。當時的武人是堅決反對接受李自成的投降,定要斬草除根。
正是崇禎皇帝這句“賊亦赤子”讓李自成大難不死還得到給養補充,也正是這句話斷送了大明江山。
崇禎的這句話一直爲人所弊病,但是李四這麼直眉白眼的揭先皇的短處,確實讓這些大明的臣子無法接受。
“韃子視我爲牛羊,肆意驅之役之虜之虐之殺之,屠我同胞如斬絲麻。今華夏危急,四海動盪,天下已爲韃虜之屠場。”李四面色赤紅如火,越說越快:“我兄弟手足成孤魂者萬千,爲野鬼者萬千,兩遼大地骨累遮道之景可曾眼見?我姊妹同胞爲奴者十萬計,滿韃旦夕淫虐,難求一白壁之身,含淚呼號之聲可曾耳聞?”
“關外之地,草木染血,山河渲腥,韃子屠我同胞殆盡矣。”李四猛然一指不遠處那些跪着的俘虜:“諸位鄉親父老,你們說,他們該如何處置?”
“去死,去死。”韃子的惡行早已天下皆知,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憤怒的喊聲如浪潮一般。
太子和東宮學官一時沉默不語。
事到如今,殺不殺這些俘虜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四是不是能充分尊重太子的意思,也就是說李四是不是還把太子當成太子。
一直以來,李四就掌控所有大權,太子根本就是個擺設。若是李四依然把自己當成大明臣子,就應該充分考慮太子的意思,這裡頭牽涉的東西可就複雜的多了。
楊廷麟是真的後悔了,後悔不該在這個問題糾纏。不就是俘虜麼,殺也就殺了,弄成現在這般君臣相疑的局面,可怎麼收場?
李四所言是事實,這些俘虜確實該殺,讓李四改變立場顯然不大可能。而太子終究是大明正統的象徵,若是李四不能充分尊重太子……
“按李校典所言,這些人該殺。太子所言也符合聖人之仁道,都沒有錯。”長平公主笑呵呵的站出來:“我看不如仔細審問,以其罪定其懲,當殺者殺,當留者留……”
長平公主看也不看太子等人,只是盯着李四,輕聲說道:“李校典以爲如何?”
“好的很,好,”楊廷麟最先表示贊同。
不論這個法子是不是有效,最起碼能解開當前君臣之間的僵持局面,各退一步嘛。
“殿下所言極是,就依我大明律法審問其罪。”李四對着太子躬身行禮:“太子以爲如何?”
“嗯,好,好啊,就這麼辦吧。”太子生性隨和,也意識到剛纔的緊張氣氛,正想辦法化解的時候,身爲姐姐的長平公主就給了臺階,急急忙忙的順着臺階下來。
審問俘虜的法子再簡單不過,讓這些人互相揭發,直到赴死軍認爲他們沒有隱瞞爲止。
以赴死軍那些漢子的手段,審問這些俘虜就是小菜一蝶,鐵黃瓜一塞進旗丁的嘴巴,想要什麼樣的口供就有什麼樣的口供。
破人家,奪其財,淫人妻女,滅人滿門等等等等都算是輕的,很多罪行讓人毛骨悚然汗毛倒立。
那些負責記錄的東宮學官都是熟知大明律法的,這樣的罪行殺多少次也夠了。
“該殺,都該殺。”不等審訊結束,楊廷麟就主動說話。
在東宮人等看來,這時候楊廷麟發言是最合適的,難道讓太子自己打自己臉不成?
李四環視衆人,踏步上前行禮:“諸人罪行已實,赴死軍上下伏請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