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看在眼中,更肯定了心裡的想法——這朱家不是聽說正和李家在議親嗎?看來這事兒十有八九是已經成了。要不然這姐夫和小舅子,嗯……這關係已經這麼親厚了,說沒關係,別人也不信哪。
當然,朱慕賢和德林以前關係就很好,這個被衆人一致的忽略了。
朱家這麼一來提親,還有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本來有打算向李家提親的其他人家,在心裡掂量一下,也就放棄了這個打算了。實在沒法兒比,不管比人品比家世,都跟人家相差太遠了,不用去自討沒趣。
另一樁麻煩,就是表叔陸延宗來了。
當然,這麻煩也不用又林去應付。又林壓根兒就沒見着這位表叔,她一直在自己屋裡待着,連門都沒出。陸延宗見過了李光沛,也見過了李老太太。想當然,他也是爲了爭取這樁婚事。
陸延宗到時李光沛不在家中,他先去見了李老太太。
李老太太抽着水煙,不緊不慢的聽着陸延宗說話。
“姑母,您還不知道我嗎?侄女兒要是嫁進了我們家,保證她一點兒氣也不受,一點兒苦也不吃。這朱家的門第我也知道,可是越是那大門大戶,媳婦越難做。”
朱老太太把菸袋在桌沿輕輕磕了一下:“你的消息倒是靈通,離得這麼遠,我們這邊的事兒你倒是立馬就知道了,跟長了順風耳一樣
。”
就算朱家來求親是件值得議論的事兒,可是陸延宗知道的也實在是太快了。肯定有人第一時間就給他報了信兒——瞧,這種手段用在自家親戚身上,實在讓人不能不多想。
李老太太話裡的意思很明白,陸延宗頓了一下。要是平時說不得要解釋兩句,可現在實在顧不上。
“姑母,這結親可不是一件小事情,關係着侄女兒下半輩子呢。我家伯榮自打上回來見過了大侄女兒之後。一直就記着念着的,他長這麼大,這是頭一次,只怕這輩子也只有這麼一次。對人這麼用心。侄女兒要是嫁了別家的少爺,三妻四妾的,得生多少氣操多少心?伯榮這兒,我能跟您保證,他這輩子不會有什麼二心。就是有,我們當長輩的也絕不答應。”
李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又把菸袋拿起來。吸了兩口,吐了一絲煙:“這大可不必,強扭的瓜可不甜。再說,又林這孩子下半輩子過得怎麼樣,她親爹孃自然會操心。他們還沒怕閨女過不上好日子呢,你這當叔的倒急成這樣,這閨女跟你生養的一樣。”
陸延宗沒想到李老太太說話這麼不留情面。有心再說吧,可是看李老太太那油鹽不進的樣兒。說了也是白說。
對這位守節幾十年的姑母,陸延宗是不敢得罪的。李老太太剛喪夫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勸她改嫁。尤其是孃家人。說她還年輕,往後的日子還長着呢,守着一個婆婆兩個孩子,這輩子就等着吃苦受累吧,連個頭兒都看不見。這勸說的人裡頭,不少還是陸家的人。有的人是真心爲她着想,可有的就說不定的——據說當時都找好下家了,是個喪偶的鰥夫。那窩囊廢只要一個媳婦就行了,答應了那中間人,說只要人過了門。她的隨身東西倒是都可以任中間人拿走。
可李老太太怎麼着?那心腸真是鐵石打的,任誰哄勸一點兒用都沒有。
當然,現在說起來,有這麼個守節長輩在,陸家的姑娘出去都讓人高看一眼。
陸延宗想,李老太太肯定不是圖朱家的門第。八成是覺得人家將來會做官,想讓孫女兒嫁高些。這不難理解,誰不願意閨女嫁得高嫁得好。就是陸延宗自己,要是有個舉人、進士之才的少年來家裡求親,他一準兒也忙不迭的答應啊
。
雖然說陸家提親在前,可是李光沛可沒許過他什麼。現在人家更偏向朱家,也談不上什麼背信棄義。
陸延宗等到了李光沛,兩人關在書房裡大概說了多半個時辰的話,他是中午到的,後半晌就走了,連飯都沒用。
雖然又林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談的,可是從這一點就能判斷,李光沛和老太太沒有答允陸家的提親——可能雙方還鬧得不愉快。不然的話,即使不做親家,也還是親戚,不至於連茶飯都沒用一口。
又林隱約知道一點陸家想入股船隊的事,但是李光沛也沒和女兒深講過,只是沒想到事情會到今天這一步。
陸延宗急急到來,又象來時一樣匆忙的走了。李家的下人們也會看風向的。看樣兒,陸家那頭是不成了。這說明什麼?說明自家姑娘只怕就要嫁到朱家去了,衆人雖然嘴上還不能說什麼,但是那股興奮雀躍的勁頭兒可是掩都掩不住了,各自都盤算開了。
倒不是所有人都貪慕富貴,只是人往高處走,這是常理兒。誰不願意過更好的日子?
這陸家和朱家放在一起,任誰都知道怎麼選。這朱公子比陸家少爺強得多,朱家比陸家更強出不知道多少。士農工商,一個排最前,一個排最後。別說朱家還挺富貴的,就算朱公子現在是個窮光蛋,一文不名,可他有了功名,那也比陸家表少爺強了百倍。
四奶奶看着庚貼,心情很複雜。
爲了討個吉兆,庚貼是大紅的。四奶奶拿起貼子的一角,可是又象那紅彤彤的貼子燙傷了她的手一樣,她一甩手,貼子又被撂在了桌上。
李光沛伸手過來,把貼子拿起,打開來看。
庚貼上只廖廖數字,但是上頭寫着朱慕賢的一生生平。他的生辰,籍貫,父何人,祖何人,已經是稟生身份。
如果說先前朱慕賢私下和又林見面令李光沛勃然大怒卻又不得不按捺不悅,那麼現在,朱慕賢已經表現出了他的誠意——他來求親了。
李光沛雖然臉上還是不動聲色,但心裡頭對這個“膽大包天的浪蕩小子”還是少了幾分惱怒,多了一些他自己還未發覺的嘉許
。
“怎麼,你還真想把閨女許給他?”
“咱閨女自己未必就不樂意啊。”
四奶奶頓時不樂意了:“這叫什麼話!不能這麼便宜了他!不過就比別人多讀幾本書,會說些花言巧語。又林是年紀小不懂事,才讓他給騙了。”
在四奶奶的怒氣面前,李光沛明智的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可是四奶奶卻又發起愁來:“還有一天就得給他們家回話了。”
李光沛嗯了一聲。
“別嗯,你說句話啊。”四奶奶以前不信會有人會一夜就愁白了頭髮,現在她信了。
“又林這兩天怎麼樣?”
“不出門,也不怎麼說話。”
李光沛站了起來,披上衣裳:“我過去看看她。”
四奶奶蹭地站了起來:“你去看什麼哪,你又能跟閨女聊什麼?”
李光沛陪笑說:“是是,我考慮不周。那就麻煩奶奶您過去一趟了。”
四奶奶橫了他一眼,喚了一聲:“翠香,掌着燈。”
翠香忙取了燈籠,在前頭替四奶奶照着路。
家裡的路都已經走慣了,即使閉着眼也不會走錯路。
可四奶奶走得比平時要慢得多。
又林的院門已經掩上了,翠香過去拍了兩下門,傻妞粗聲粗氣地問了聲:“誰啊?”
翠香一聽她的聲音就想發笑:“傻妞,是我。”
“翠香姐姐。”傻妞趕緊把門拴拉開。就算她傻氣,也知道翠香不能得罪。
再一看翠香身後站的人,傻妞趕緊的讓開道:“奶奶來了?”
四奶奶邁步往裡走:“你們姑娘睡了?”
“燈還沒滅呢
。”
四奶奶擡頭看了一眼,燈果然還亮着。
又林已經洗漱過上了牀,聽見四奶奶來了,披着衣裳忙要下牀,四奶奶已經進了屋:“快別起來了。”
又林只穿了小衣,是水紅的軟絹質地,頭髮散了開來,剛剛洗過,散發着一股淡淡的溼潤的香。
“怎麼這會兒洗頭?不晾乾了就睡,當心明天頭疼。”
“白天忘記了。”
四奶奶在牀邊坐下,小英倒了茶來,四奶奶搖搖手,小英看了看又林,把茶放下,然後退出了屋。
屋裡還留了一盞燈,當然不是太亮。透過細紗燈罩,燭光份外的柔和蒙朧。又林這年紀,皮膚本來就細嫩,被這光一映,象是珍珠一樣柔潤。
又林知道四奶奶這麼晚過來,肯定不是單爲了看她睡了沒有。可是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她說話,有些疑惑的擡起頭來。
四奶奶也是一肚子的話,可是一時間,也不知道從哪兒開口。
又林試探着喚了聲:“娘?”
四奶奶站起身,從妝臺上拿了梳子:“來,我給你梳梳頭。”
又林慢慢轉過身,四奶奶替她把頭髮梳順。
黑漆漆的頭髮一直垂到腰間,四奶奶一下一下的梳得十分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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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突然發現這個月也過了一半了,好快啊。。一年沒什麼感覺就過去了。又要老一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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