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徐簡莫名的火大。善於學習、從無門戶之限本是早期漢民族的特質。學不學本不是個問題。早期的漢民族,是學到一切都化入自己的血脈內。在學的過程中,疆域不斷擴大,民族基因庫不斷豐富,最後成了一個海納百川的中華民族。而後期中了儒化的“腐屍毒”後,就開始自我閉鎖。開放沒有了,進取沒有了,實事求是的作風沒有了,只剩無聊的空洞義理之爭、門戶之見。扣帽子加自慰的手段天下第一,稍有異議就裹挾政治權力滅人全家。弄得反對者到後來也只能先滅人全家,然後纔有發言餘地。直到洋人打開國門,將原有格局打破,本可以跳出這種極惡劣的循環。然而最終結果,卻是隻在表面蓋了一件現代外衣,骨子裡的中世紀餘毒甚至強化了。造成的怪異結果是,上層者掛羊頭賣狗肉,鼓吹的跟實際搞的完全割裂。而學者或無恥或無腦,有許多連最基本的邏輯推理都不會,只會玩弄空洞概念,各據立場將學術觀點弄成利益工具,自誤誤人還自鳴得意!
洪宣嬌沉吟道:“聽徐侯這麼一解說,我也似乎摸到了一點邊。但是滿人能以小族凌駕於大國之上,除了其自身策略得當,或許還該歸因於我華夏本身出了大問題!”
徐簡擊掌讚道:“很好!舉一能知二,才值得我教嘛。其實滿人入主中原的整個過程,其所有成功策略,可謂是處處在對儒家那些狗屁教義打臉。直到完全成功了,再撿起儒家教義來包裝。
我舉一個例子,前秦的苻堅,在亂世中算是一個講風格的皇帝。除了有點私德不修,在許多方面都做到了儒家仁義的原則。對敵國降君降將個個厚待,外族兵馬也大都給予信用。結果淝水之戰,他的本族兵遭遇大挫,國內馬上叛亂四起,最後不但死得悽慘,乃至整個國族都幾乎被他斷送。後世都說他出戰時機不對,然而真是這樣嗎?北魏拓拔燾曾攻盱眙,寫信對南朝守將臧質說:攻城的都不是我的鮮卑族人,東北是丁零人和胡人,南面是氐、羌人,你若把他們殺光,倒是替我安定國家出了力。言下之意,他打勝,臧質完蛋,而打敗鮮卑人也不會吃虧。鮮卑人在立國之初,手法就是這麼殘酷,地盤卻越打越大。等一漢化,學了儒家那套,不出一代即告衰敗。苻堅如讀透書、明此理,只消讓主戰而心懷不軌的姚萇、慕容垂率其本族兵在前方死戰,自己的氐族兵只做督戰,引而不發。若打勝,他撿便宜。若兩人大敗,他立刻撤兵,以南朝的實力,如何能傷他一根寒毛?
滿清頭子正因文化低下,所以反倒能透過儒家仁義之道的迷霧,看透了叢林法則的本質。他們進關以來,一路以漢制漢,巧妙的運用了大量心理激勵、宣傳攻心手法。所謂滿人滿萬不可敵之類,即是他們精心炮製的宣傳材料。達到的效力也確實驚人,原本戰力低下的降兵降將,一剃頭、一易服立刻勢如狼虎,將昔日同胞殺得流血漂杵。不讀書卻深明詭詐之道的滿人則在後面笑掉大牙!實際滿人進關之初,戰力即已貽笑大方。至康熙朝時,更是腐爛傷根,打仗幾乎全靠綠營兵馬。之所以能履險如夷一路過關,只因他們看穿了儒家弄暈自己腦子、實際有如皇帝新衣的種種謬論,一面暗笑而反用之,一面裝出相信的樣子,結果自慰能力驚人的儒家大佬一個個感激涕零,自以爲已經用文化征服了蠻夷,卻對自身打着馬蹄袖、頂着大辮子、口稱奴才磕頭如搗蒜的醜態選擇性遺忘,爲人之無智無恥,有如明清之季儒生者乎?”
一口氣說到這裡,徐簡長長的吐出一口悶氣,帶着怒意道:“儒家的‘以夏變夷’在滿清這裡真正成了天大笑話。那些儒生要是不信,儘管去問包衣出身的漢軍旗人,他們願做漢人還是滿人,看儒生們的厚臉皮能否頂得住打擊!”
洪宣嬌精思入神,自語道:“看透了儒家社會的虛僞虛弱本質,對症下藥採用了一點詭詐手段,加上在初期勉強及格的賞罰體系,這樣就打得大明帝國灰頭土臉,輕易崩解。這其實不能怪敵人強,實在是自己弱啊!”
徐簡點頭道:“這句話說透了本質。獨尊儒術以來,漢家皇帝做的唯一一件事,不是增強國力,而是虛弱國民。大清律禁止五人以上無故集會,這一條可非原創,而是承沿。所謂的國人一盤散沙,絕非民族劣根性,而是一代代皇帝不懈努力分化社會的結果!及至後世,百姓反抗惡人侵害動輒‘防衛過當’,這種官府治民術可是傳承久遠!他們甚至不希望百姓有一點點血性,有一點點反抗精神!
歷代統治者藉助中國的封閉地理特徵,即北有草原沙漠,西有大山,東和南有大海,由此將中國與外界高文明社區隔絕。而本國國土又足夠大,出產豐富,所以統治的方式,可以不是提高統治集團實力,而是弱化國民反抗力。這樣更省事,更易操作。董仲舒的儒教恰好合於弱民的要求。本來在早期,統治者還知道口誦儒術,內用黃老。可是時間長了,慢慢的愚人變成自愚,最後連統治階級自身也被愚人的工具愚弄,於是一代代智力退化。文明打着圈,象一隻找不到出路的沒頭蒼蠅。活力越來越弱。到宋明之季,爲防範武人造反,自我閹割到極致,亡族只是早晚問題!所謂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同樣的道理,皇帝好弱民,全民懦弱死,這又何足爲怪!”
這番言論聞所未聞,然而洪宣嬌在內心一一覈對史實,卻是眼睛越來越亮。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將許多散亂的史實給一氣串聯了起來。
消化了許久,最終洪宣嬌問道:“然則以侯爺之見,咱們又該如何將天國打造成徐氏江山?”
徐簡大笑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可也。莊周不是比喻過嘛,富人將財富裝進堅固的箱子密藏,小偷自然沒招,大盜卻樂得連箱擡走。洪天王的拜上帝教,對某些人來說可能是顆大毒草。然而對我這個層級的‘斫輪老手’而言,簡直就是個將國家打包贈送的工具!”
莊周的比喻,當初洪宣嬌也曾對朱由札用過,卻是遭其怒斥。現在聽徐簡毫不介意的自動提起,洪宣嬌只覺無比親切。她點頭道:“侯爺的見解,果然處處與衆不同。那麼咱們又該從何處入手呢?”
徐簡臉帶神秘微笑,氣場強大的說道:“政黨要整風,宗教講懺悔。咱們身爲虔誠教徒,時刻都不能忘記三省吾身,要敢於將內心的種種齷齪說與人知!洪天王不是剛發了詔書,讓你檢點自身過錯嘛,咱們就乾脆搞大一點,先從你自身做起,慢慢讓全教、全國都參與進來,開展一場‘觸及靈魂’的批評與自我批評相結合的‘自我純潔’或者叫做‘道德提升’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