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簡疑雲頓起。但心知就算追問,對方也未必說實話。他想了想,道了個謝,起身離去。道別後,明顯能看到對方如釋重負。徐簡心中更犯嘀咕。出門後,他頭也不回的走向山裡,等到轉了個彎,他立刻翻山越嶺,繞道回到村子的另一邊。
村子的另一頭有一塊寬闊的空地,平時大概是做曬場。儘管徐簡不確定天上那個鳥蛋大的玩意能否曬乾穀物!空地上,幾乎整村的人都涌了出來,正在忙着一個類似祭神的儀式。
徐簡裝作若無其事,慢慢靠近廣場。他看到廣場前段的地上放着一隻竹筏,上面鋪了一塊木板,板上墊有一層紅氈。竹筏旁邊是一頂轎子。幾個人正在精心的裝飾。轎子的另一側,一張桌子上供着豬頭三牲。稍遠處是許多隻籠子,裡面裝着各活物。有雞、鴨、鵝等小家畜,還有羊、鹿、犬,甚至還有一整頭的大黃牛。
廣場正中有個祭臺,高約一丈,有臺階上通。祭臺上放着一張香案,腳下是一個巨大的青銅香爐,爐裡插着幾枝手臂粗細的巨香,香菸正嫋嫋浮空。
徐簡拉過一個村民,詢問道:“這是在祭什麼神啊?”
那人身形瘦弱,突然被陌生人攔住,顯得有些怯生生。但他還是答道:“是在祭祀龍神大人!”
“龍神?”徐簡啞然失笑,順口道,“不會是要送上童男女活祭,又或者還要選送美少女充當新娘什麼的吧!”
他本是隨口調侃,哪知那人瞪大眼睛道:“你都知道了,還問什麼!”此人顯是以爲徐簡是尋他消遣,憤然甩開徐簡的手臂,扭頭鑽入人叢之中。
真要用童男女活祭!徐簡的瞳孔陡然一縮,殺氣凜然生出。本以爲這種古典世界是桃花源,哪知純樸人愚昧起來,在許多地方更是不可救藥!
徐簡站過一邊,雙手抱胸冷眼旁觀。他要先看清這些人究竟是怎麼玩的,主持者是誰。要是真的草菅人命,他並不介意用鐵血手腕來重整秩序!
廣場上衆人忙碌了小半天,終於完成了準備工作。隨着三通鼓響,一個首領模樣的緩步登臺,大聲對衆人道:“又到向龍神獻祭的時候了。龍神大人一向保佑我等平安,令四季風調雨順,莊稼豐收,可謂是我等衣食父母。若有家人被選中成爲龍神的伴當,這應當是一件光榮的事。值得高興!現在舉行祭拜儀式!”
首領雙手拈香,對着空中喃喃唸誦了一陣。隨即他一揮手,下方一聲鑼響,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向着村前河流的方向磕頭行禮。
祭拜已畢。隨着首領一聲令下,幾個童男女被人擡了出來。這些童子尚未懂事,有的茫然四顧,不知大人要做些什麼。有的只顧耍着手裡的果子,臉上笑逐顏開。
最後被擡出的是個盛裝少女。由於化妝的原因,徐簡也無法看出究竟是不是剛纔求救的那個。但不論是與不是,反正徐簡已經決定出手!
他沉住氣繼續看。看到“龍神新娘”被推入花轎,而那幾個幼童則被直接放到了竹筏上。
鼓樂聲中,衆村民擡着各種祭品,浩浩蕩蕩的殺向河邊。走着有個女童發現不對,突然叫着“媽媽、媽媽”,手腳齊用要從竹筏上下來。
押陣的首領臉色一沉,喝令道:“將嘴堵上!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
一個打手模樣的兇相畢露,箭步上前,正要用布條將女童的嘴綁住,突然肩膀一沉,有人問道:“‘龍神大人’是你爹?”
那人茫然搖頭。徐簡又問:“村長是你爹?”
那人脫口道:“是、是俺舅!”
徐簡笑道:“原來如此!”
對於這種借神道斂財外帶戕害人命者,徐簡哪有客氣。他揮手一拳,村長外甥怪叫着飛上半天。
徐簡拳打腳踢,瞬間驅散押送者。他先將兒童放下,隨即一拳轟爛轎子,對那個少女道:“行了,出來吧!”
少女本已心如死灰,突然所坐的轎子轟然破開,隨即聽到那個陌生人的聲音。少女喜出望外,躍出轎子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
大凡青春期的少女都會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什麼英雄駕着七彩雲朵從天而降,將自己從邪惡魔頭的掌中救下。眼前的情景正與幻想相合,不由得少女不感動得珠淚盈盈。
徐簡正要安慰幾句,突然腦後風響。他猛然轉頭,“咄”的一聲大喝。身前無端颳起大風。村長手持木棒衝到,還沒來得及打出悶棍,身子已被大風吹得上半空,砰的摔出七八丈外,腦子裡面一片渾沌。
四面涌上的打手也被這一幕嚇住。有人顫聲道:“這、這莫非是龍旋風?難、難道……”
一羣人面面相覷,眼神中交流着極度的疑惑。徐簡擡手一招,剛剛爬起的村長忽然怪叫一聲,後背被一道龍旋推動,身不由已向徐簡衝了過去。徐簡一把將這罪魁抓住,心中對自己以音波反射的反式製造迎面氣流得意不已。音波的能量經反射後力道已衰,但唬唬普通村民已經儘夠用了。
村長心中震懼,訥訥道:“大、大神有何見教?”
“大神?”徐簡覺得這稱呼挺新鮮。他擺手道,“徐少從不碼字,你還是換個稱呼吧!”
村長倒也是個人物,很快鎮定下來。他求懇道:“徐、徐少,您高擡貴手,就給鄙鄉一條活路吧!”
徐簡一個嘴巴就抽了過去,喝斥道:“到了這個關頭,你還想糊弄人嗎?”
“糊、糊弄?”村長驚訝的捂着臉道,“鄙、鄙人不知徐少是何意思!”
徐簡不耐煩道:“你這神棍假借神意,用來欺壓村民,斂財取利,爲此不惜殘害無辜者性命,這麼拙劣的騙局,難道還要徐少給你從頭揭穿?”
“這話從何說起!”村長又委屈又憤怒,大聲道,“龍神大人年年顯靈,接收祭品時是所有人都親眼目睹的。我舄盛何德何能,又豈能一手遮天矇騙村民!”
見這老兒如此狡辯,徐簡擡手一掌打落他半邊牙齒,厲聲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天你要是不當衆認罪,退賠財產並接受村民審判,我——”
突然衣角被人用力拉了拉。徐簡愕然住口,轉頭看時,被救的龍神新娘湊到身邊,附耳說道:“龍神是真的。我、我真的親眼見過!”
“什麼?”徐簡幾乎跳了起來。看着他的驚訝模樣,少女不解道:“村子裡從來沒人懷疑過龍神大人。我、我只是不想做它的新娘罷了。我、我不喜歡它的模樣,那樣子……太醜、太嚇人!”
“真有龍神?”徐簡也猶疑起來。他擡頭看了看天,那團慘白的光暈似乎在嘲笑他的無知。這玩意兒難道是上帝他老人家便秘時拉出來的?在一個連太陽都成了這種鬼樣子的世界,有龍神存在何足爲奇!
看出徐簡的遲疑,村長精神一振,連忙道:“英雄一定是對舄某有所誤會。不如這樣,我帶英雄到龍神的出沒之所,請英雄親自與龍神溝通如何?”
村長無端遭災,損失了幾十枚大牙。但相比於龍神的憤怒,這只是小事一樁。所以他一門心思要引徐簡去見龍神,好將村子的災禍消除。
徐簡想了一想,當即答應。他正要探索所處世界的奧秘。有這種機會當然不能放過。
村長帶路,少女隨行。一行三人逆流而上,經長途跋涉,來到河流源頭。原來這是一個山間的天池。池水湛碧,水波不興。一側的山峰上白雪皚皚,化出的雪水潺潺流下,由條條山澗匯入天池。
站在天池邊的一道緩坡頂上,村長對徐簡鞠躬道:“英雄,龍神時常在此出沒。只要點起龍神賜下的‘龍涎香’,它便會現身。”
徐簡不耐煩道:“那還等什麼,趕緊的動手啊!”
他擡頭看了看天,怪異的是,那個象是失血過多、“臉色”慘白的太陽居然還掛在原位,位置幾乎一動未動。
村長賠着笑臉道:“無緣無故召喚,龍神大人是要發怒的。這個……”
徐簡一擺手,豪氣干雲道:“有我在,自然一切由我頂着,你怕什麼!”
村長要的就是這句話。他二話不說,立刻取出線香,又用火石打着了火,麻利的將線香點着。
香菸嫋嫋生起。徐簡聞着這種香味,只覺腦子裡象突然開了竅,莫名的似乎有無數信息蠢蠢欲動,要從深黑的記憶倉庫中翻將出來。正在凝神體會,突然少女驚呼起來。
徐簡急忙轉頭,正看到村長面帶獰笑,要將少女推入天池。徐簡眼中殺氣激閃,一聲大喝,空氣中聚成一團團無形爆彈,橫飛數丈打到老頭的身上。砰砰數聲,球形氣團在老匹夫身上炸開,強勁的能量波威力媲美小型炸彈。老兒的雙臂被先後炸斷,隨即一個氣團將之推離少女。徐簡深深吸氣,身周的氣流突然稠密了數倍。隨即他揚聲喝道:“死!”
一道龍旋風呼嘯擊出,頂部的氣團劇烈爆開,老兒的胸口被炸穿一個大洞。他難以置信的反覆驗看,突然大叫一聲,眼中現出無比的恐懼。
徐簡飛奔過去,一把拉住身形傾斜、正往池中墜落的少女。
少女魂飛天外,在徐簡懷中老半天才醒過神來。突然抱緊徐簡,渾身抖是象是篩糠。
徐簡輕拍着她正在安慰,突然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一種極怪異的直覺令他六神不安。他竭力壓抑砰砰亂跳的內心,慢慢的站起身,轉過頭。
眼前所見令他震撼難言。村長被氣勁爆開的胸口此時正在緩緩合攏。破洞中七色光線縱橫交錯,似乎正在將村長的殘破肉身“織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