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如此莫測高深的“領域”能力,盧權等人久久無語。在具備領域能力的高人面前,他們三人就象發育不全的小毛孩,連一起玩玩的資格都沒有。盧權思維敏捷,當即聯想起重雲殿前那些飄浮的光球。難道說,徐復也是具備領域能力的“神”?
一旁的容古意卻是心神俱醉,只顧喃喃低語道:“領域……自己定義規則的新宇宙……天哪,這纔是人類自我完善的最終歸宿啊!上帝的救贖?與之相比根本就象笑話。佛教中以無數劫勤修成佛、建立自己世界的大成就者(佛)那才差堪比擬啊!”
盧權大起知音之感。如果能修成(或用某種途徑獲得)領域能力,人生還能有更高目標嗎?什麼權力、金錢、美女……全成鄉巴佬的見識。只是這個自稱“中央后土”的傢伙如果真的具備這種能力,巴巴的選擇自己三人前來(以他的能力倒推回去,便知三人能到這個地方絕非僥倖,肯定是此“人”主動操縱的結果),又有什麼用意?
正在思索,楚名錚艱澀的說道:“你既然是具備領域能力的神,爲什麼還要用到我們?難道說,這世界的神不只一個,而且,你被打敗了。甚至是遭到了禁錮,這才需要我們幫忙?”
一言剛發,便聽得那個“中央后土”大怒道:“神做事需要理由嗎?需要對你們解釋嗎?你敢輕慢神,必須給予懲戒!盧權、容古意,你們陪同前往,看看瀆神者的下場!”
轟隆一聲,晴空忽起霹靂。粗大的電閃乘空而下,竟將那座神山從中劈開。隨即一聲天崩地塌的巨響,神山連同曠野全都炸得粉碎。三人腳下頓失依靠,飄飄悠悠向無止境的空虛中墜落。
墜落的過程似乎永無休止。不知過了多久,隨着一聲巨震,三人重重墜地,全身痛得象要裂開。但比起前途莫測的惶然,心中反覺安定得多。
盧權掙扎着當先跳起。轉頭四顧,只見天地蒼茫,根本不知置身何處。空際籠罩着一層迷濛壯闊的霧靄,將一切遮蔽得嚴嚴實實。
還沒理出頭緒,容古意也已掙起身來,皺眉說道:“這是什麼地方?這算什麼意思?”
話剛出口,空中傳來炸雷般的轟鳴。只聽中央后土的聲音在頂上轟轟發發的迴旋道:“這是對你們的第一個考驗。這個世界由我的領域能力所創生,你們必須用自己的智慧破解其中的奧妙,並領受我給予的任務。只有洞悉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並順利完成使命,你們才能回到原來的時空。要不然,你們只有永生永世在其中掙扎,受盡苦難而不得解脫!”
每一個字音都如一聲雷震,震得三人頭暈眼花。話音一落,突然天地間疾風大作,颳得三人難於睜眼,連呼吸都極爲艱澀。
盧權大喝道:“找個地方避避風先。”
三人伏低身子,拼命往背風處跑去。跑着跑着,盧權一腳踩上一團綿軟的東西。他低頭一看,卻是一具無頭屍體。身上穿着髒污的號服,胸口用圓圈圈着一個碩大的“勇”字。
清兵?盧權猛然愣了一下。耳邊突然聽到一聲大喝:“臥倒!”
有人將他猛然推倒。頂上嗖嗖數聲,數枚火槍彈丸緊貼着盧權的後腦勺飛過。隨即無數雜響傳入耳中。吶喊聲、發炮聲、槍聲、砍斫聲、慘呼聲……凌亂而又淒厲的響成一片。血腥和硝煙的味道一陣陣直衝肺部。
戰場?盧權遽然驚醒。他顧不得感謝容古意的“推倒”之恩,趕緊擡頭四顧。
三人果然置身於一個冷熱兵器混用的戰場。一羣紅巾裹頭、服飾混亂的長髮漢子正呼嘯往來,對一羣拖着長辮、身着號服的士兵展開攻擊。
突然之間,右側有人大呼道:“清妖頭子落馬了!清妖頭子落馬了!”
盧權轉頭看去,發現一個辮子兵的將領被受驚的戰馬掀翻在地。沒等他爬起身來,一條紅巾裹頭的猛男已催馬趕至,俯身一刀,辮帥的人頭象只爛西瓜似的滾到一邊,污血流了滿地。那條漢子將馬拉轉,用長刀挑起人頭,一手舉着高呼道:“清妖頭子伊克坦布已死。爾等還不歸降?”
辮子軍頓時大潰奔逃。戰鬥演變成一面倒的屠殺。許多辮軍將領明顯養尊處優,逃命遠遠不如士兵,落在後面被紅巾軍一一斬殺。
盧權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清妖……伊克坦布……辮子軍……難道,這是清末的時空架構,咱們闖到金田起事的太平軍戰場裡了?”
容古意向來沉着冷靜,思維很有條理,第一個打破了沉默。
盧權沒好氣的答道:“是不是都沒多大分別。我看還是趁沒人注意,大家一起撒腿跑的爲好。本座雖然也不反對玩玩邪教,但玩人和被人玩區別很大。”
原來三人身處一塊窪地,又在戰場側翼,身旁只有數具死屍相伴,在這戰鬥正酣的時刻,暫還沒人注意他們。
楚名錚自闖入戰場起就一言不發。只顧貪婪的觀察四周。此時他冷笑一聲,突然站了起來,說道:“既然咱們在此,那些神棍還有混的餘地嗎?”
話一說完,他便大步向前走去。容古意忙道:“小心爲上。”他正要拉住楚名錚,手臂卻被盧權飛快的按住。盧權附耳道:“讓他試試,權當投石問路。咱們別忙現身。”
此時戰事已告一段落,一隊隊紅巾裹頭的軍士(盧權等人吃不準究竟是不是太平軍)已回身開始收拾戰場。看到奇裝異服(盧權等人穿的是六世紀南北朝的服飾)的楚名錚傲然迎上,紅巾軍軍士吃了一驚。有人上前問道:“尊駕是什麼來路?看你頭上無辮,穿的似乎也是漢服,難道是天地會的朋友?”
楚名錚冷笑道:“洪秀全、楊秀清在哪裡?快叫出來見我?”
紅巾軍們都吃了一驚,一人當即喝道:“大膽狂徒,竟敢直呼教主名諱,不要命了?”
啪的一聲,卻是楚名錚給了那人一記耳光。楚名錚目光森冷的直視那人道:“我是上帝使者,爾等若敢不恭,便是瀆神!還不快去傳呼?”
這一記耳光勁力好大。那人臉上立時現出五條指印,又聽楚名錚如此說法,那人腦中混亂無比,莫名其妙的聽從了他的指令,一邊轉身狂奔,一邊大呼道:“上帝使者降臨,召天王萬歲,東王九千歲接令!”
這一聲喊出,聽到的無不大驚。當即有人將訊息上報。沒過多久,一箇中等身材的胖子和一個黑臉精悍的漢子匆匆趕來。兩人都身着錦鍛,頭髮用黃綢包裹,一見便知是顯要人物。
領頭那人遙遙大喝道:“自稱上帝使者的那人何在?”
楚名錚雙手抱胸,傲然說道:“楚某在此,爾等還不跪迎?”
哪知那黑臉漢子一見楚名錚,臉上頓時變色,厲色大喝道:“來人,拿下。此乃妖人無疑!”
此人顯然極有威信,一聲令下,數名軍士當即惡狠狠的撲了上來。楚名錚全然不懼,口中輕斥道:“找死!”
擡手一掌凌空拍出。當先那個紅巾軍士吃了一驚,下意識的閃身躲避。然而什麼異象都沒發生。楚名錚大驚失色。他本想發一記劈空掌立威。哪知丹田中空空蕩蕩,一口真氣都提不上來。這一掌只扇起一點微風,連給人吹吹涼都效力不足。
剎那間楚名錚冷汗遍身。他突然回想起中央后土說的話來:“你敢瀆神,必須給予懲戒!”
他一下子明白了處境。他的反應也是極快,當即兩手連揚,大喝道:“炸藥包來了!”
趁衆人微一愣神的當口,楚名錚一個急轉身,抱頭、鼠竄。但還沒跑出五步,一聲風響,一個追兵已將他撲倒在地,隨即一記膝撞狠狠頂上他的後腰。楚名錚悶哼一聲,重重的摔了個嘴啃泥,牙門差點磕掉一個,滿天星斗一齊在眼前飛轉。
窪地裡盧權強忍笑意,一拉容古意道:“還不快跑!”
容古意被他拖着,身不由己的向一側的山頭飛奔,一邊傻傻問道:“怎麼回事?”
盧權喘着氣道:“姓楚的是個白癡。那個中央后土既然想整咱們,怎麼會保留咱們的超能力?現在咱們是凡人一個,要想在這世界混出頭,只能靠心夠黑,人夠詐,跑得快加不要臉而已!”
說到最後幾字,盧權幾乎是咬着牙在低吼。聲音隨風傳出,戰場邊一株焦枯的樹上,數只食腐烏鴉怪叫着跳了起來。
夕陽西斜。好容易逃脫追兵的盧權和容古意躺在山坡上直喘粗氣。盧權嘆道:“本來咱們也算超人一族了,什麼摘葉飛花、草上飛舞都不在話下。突然回覆到平凡本色,還真是很難適應。”
容古意捂着肚子點頭道:“是啊,我都餓得不行了,要是不能馬上找到投宿的人家,我懷疑到明天我連爬都爬不動了。”
盧權從地上拔起一株雜草,將草根放進嘴裡嚼了半天,這纔有氣無力的答道:“這還是小事。最關鍵的,是要破解這個世界的奧秘,完成那個中央厚皮的鬼任務,咱們才能回到原時空,恢復超人身份。”
一聽盧權出言不遜,容古意嚇了一跳,連忙豎指警示道:“噓,說話小心。當心落到楚名錚的下場。”
盧權翻了翻白眼,不屑道:“我發現你這人有點老實過度。你真以爲是楚名錚說話不慎得罪了他,咱們纔會落到這個下場?”
容古意反問道:“不然照你之見,又是什麼原因?”
盧權微微冷笑,一邊取過一根枯枝,在地下描畫道:“基本上我已經能夠確定以下幾點:
一,楚名錚猜得沒錯,原來的世界確實不止一個擁有領域能力的神。
二,中央后土在戰鬥中失利,要麼被削弱、被封禁,要麼就是自己知道打不過,所以偷偷躲了起來。爲了翻身,他在努力尋覓傳人或者乾脆就是類似‘殺手’、‘死士’的角色。
三,從中央后土的隻言片語推導,領域能力的要點在於‘規則’。所以我猜測神之間的鬥爭,主要以‘規則競爭’的方式進行。即彼此設定各種規則、策略,經過生存競爭、進化篩選,最終生存者即是獲勝者。從這一點出發,我相信已經猜到一些此次任務的性質。”
說到這裡,盧權故意賣了個關子。容古意聽得入神,連忙追問道:“究竟是什麼任務,你快說說看。”
盧權微微一笑道:“之前你猜測這個時空的座標應該是清末,那些紅巾裹頭的人馬可能是太平軍。剛纔我細細推導了一下,對此極表贊同。”
自己的見解被人認同,容古意也不免得意,但他思慮縝密,當即追問道:“何以見得?”
盧權用樹枝在地下畫道:“推理而已。首先,這個世界確實有一個上帝,就是那個自稱中央厚皮的傢伙。這個神雖然能力有限,但顯然慾望無窮,要不然也不會在另一個時空與人爭雄。在他自己的地盤上,顯顯神蹟不足爲奇。同時這也是一種試驗,看看只操縱個把人行爲的‘有限涉入’方式,能否決定一個世界的走向。”
容古意遽然驚醒,連連點頭道:“盧兄此論極高。兄之智慧,真如黑暗明燈,我也已經有所領悟,下面不妨由我來解說兩段。”
盧權欣然贊同,隨手將樹枝交給了他。容古意接過樹枝,在地下邊寫邊說道:“別的時空我不敢說,僅限於這個時空,我相信洪秀全確實受到了神的指示,讓他起兵奪取天下。但以洪楊等人的能力,估計還是夠嗆。畢竟中央后土不可能事事插手,任意干擾這個世界的運轉。所以他找了我們三人,就是要測試咱們的能力,看看咱們是否有逆天之能,用洪秀全的套路奪取天下,甚至是席捲全球。”
一說到這裡,容古意自己也嚇了一跳。他丟掉樹枝,無語良久,這才發出一聲哀鳴,抱頭長嘆道:“天哪,要真是這種任務,我還不如找塊豆腐一頭撞死!”
盧權卻捧腹大笑道:“妙,妙不可言啊。這種逆天使命夠彪悍,我喜歡!”
容古意呻吟道:“好在這只是猜想。我希望玩笑不要開大,最終的任務不要這麼慘絕人寰。”
盧權站起身來道:“行了。趁還有點力氣,咱們快點上路。反正任務遲早會明確,不必費神猜想。說不定就象那部無厘頭電影,有隻猴子在昆明街頭高舉木牌,嘴裡喊着‘天地會分舵’,指示咱們前往接頭領受使命呢。既來之,則安之,好好享受這個時代的風情吧。”
容古意長嘆起身道:“說得也是。反正中央后土有言在先,破不了局,咱們別想脫離這個世界。就算我真的買塊豆腐撞死,最多暫時脫離這個世界,他一反手又送咱們進來了。搞不好這就是咱們仨的最終歸宿。熟悉下環境、培養點感情也好。媽的,老子不得不跟這個彪悍的時代生死纏綿了。”
盧權大笑道:“誰說容兄古板,你的幽默感還是很充足的嘛。”
一番談笑令兩人精神一振,身上頓覺有了力氣。兩人翻山越嶺走了一程。天色將黑的時候,前頭忽然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呻吟。盧權爬上一塊山岩看了看,忽然大喜道:“造化來也,咱們的前程有着落了。”
前頭的山路上,一個拖着長辮、戴着大帽子的辮軍將領正拖着傷腿,狼狽不堪的在地上爬行。
盧權唿哨一聲,跳下山岩就向那人跑去。容古意緊緊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