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顆真水在身,真氣幾乎永無衰竭。千里疾馳下來,除了身體略覺疲倦,真氣隨耗隨補,至今氣海中仍象海洋般壯闊無窮。江月琴心中狂喜。回想到真水入體時附帶的那道意念,她暗自忖道:究竟是哪個大能出手幫我?據她所說,徐簡的水之靈已被禁錮,不再能控制我體內的真水,那豈不是說,我這一身氣功再也不會失去?
她一邊思忖,一邊猶如鬼魅般飄入屋內,順手擄了一套衣服穿上。隨即她又來到廚房,想看看有點什麼吃的。大半天折騰下來,她的氣功毫無減損,但肉體卻是有些飢餓了。
廚房裡倒是掛着不少風乾的獵物,但卻找不到引火之物。江月琴乾脆運起氣功將食物烤熟,無油無鹽就那麼吃了下去。
吃飽後她精神一振,正要找個地方演示一下,看看收穫究竟有多大,忽然她的耳朵聽到有兩個人正朝這邊而來。江月琴念頭一轉,忽然用一層真氣將下半身裹住,隨着細微的調節,她的下半身在自己眼中逐漸模糊,最後徹底透明化。這是運用了真氣的折射,使光線繞體一週沿原方位角無損透過。江月琴記下下半身附體真氣的構造特性,小心的將上半身也照樣裹起,隨即她來到主房,縱身躍到屋頂下方貼住。剛剛藏好,兩個男人便先後走進路來。
一個年輕的聲音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感覺象是被複活過一次,但怎麼會出了基地?”
江月琴心中一震,幾乎從屋樑上掉落下來。此人的聲音,她就算變成灰也難忘記,赫然竟是按組織指令被她毒殺的榮振!
另一個聲音笑道:“這個當然是有原因的——”
沉吟片刻,這個老成的聲音問道:“復活之後,你難道沒有一點特別的感覺?”
“特別的感覺?”榮振驚奇道,“你是指……哪一方面?”
事實上,復活的感覺相當怪異。尤其是復活的過程難免會缺失一段記憶,甚至連自己爲什麼會死都不清楚,那種感覺真是極怪。
屋子裡面,一個身着西伯利亞獵人裝束的白種人滿臉詫異,搔頭道:“沒理由啊!”
他小心提示道:“你是否覺得,世界觀有所改變?”
“世界觀?”榮振恍然道,“要是指這個,倒是確實很不相同。怎麼說呢……簡直……就象再世爲人!以前的一切,包括興趣愛好乃至理想、觀點什麼的,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好遙遠、好遙遠!”
白種獵人大爲高興,連忙道:“這就對了!你先歇息一下,呆會兒我跟你講解任務!”
“任務?”榮振又愣了一陣,這才問道,“是分局的任務,還是……”
他斟酌語句,小心的措辭道:“‘組織’上的?”
地球局有復活權限者都被植入特殊裝置,能夠隨時與外設連接,轉錄腦子裡的記憶。每隔一段時間,各成員都要將近期記憶導入克隆中心的備份檔案,以便復活時腦子裡能保存有最新信息,減少適應時間。
榮振目前的最後記憶,仍然保留在被廖立介紹入三二一工程組的那一刻。本來那個時間段還沒到正常的備份節點,但由於提升了權限,所以臨時備份了一次。現在他的腦子裡連三二一組是做什麼的都想不起來,只是隱約的感覺這個機構不太正常,很象是分局長私下搞的違禁玩意。所以他下意識的組織了一下詞句,含糊的稱之爲“組織”!
聽到“組織”這兩個字,白人大大鬆了口氣,確認道:“當然是‘組織’的任務啦!”
他放低聲音道:“情況有變,二分局總部突然被徐簡拿下,他以總局巨頭王韜名義震懾住局中高幹,目前已順利接收地下城,改組了機構並迅速出擊,拿下了長城以北,崑崙山以西的所有分支……”
榮振越聽越奇,同時心中警惕大起,暗道:莫非是出了什麼差錯?這人說的似乎跟我的記憶完全對不上號。而且二分局雖然也有少量白人、黑人,但基本都是打雜的,沒什麼人能上到高位。“頭兒”就算真想造反,似乎也不該重用一個白人。莫非……
他的腦子裡靈光一閃,莫名的聯想到那個挾持江月琴的金髮帥哥。他突然說道:“一分局那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白人順口道:“那邊不屬——”
突然之間,他的臉色陰沉下來,眼神中兇光一閃,伸手摸出一把鋥亮的匕首。榮振大吃一驚,退後幾步道:“你是……局中的異端分子?”
廖立的話在他心中浮出,結合城中那超乎尋常的變亂,榮振哪能聯想不到此人就是想要推翻現體制的局中異端!
白人臉色陰沉,將匕首在手中拋起、接住,自語道:“看來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榮振深吸一口氣,攤開兩手道:“先不要衝動,咱們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我想你也一定想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不如這樣,你先將刀放下,我說出我的情況,你補充你知道的部分,咱們先把事情真相拼完,然後再商量該怎麼辦!”
他見對方臉色陰晴不定,趕緊又補充道:“反正我現在處境尷尬,據你所說,總部又被徐簡控制。情況不明,我也不可能輕易回去。要是你的‘組織’能指給我一條明路,我也未必不能加入!”
白人細想一下,覺得很有道理。事實上,徐簡異軍突起,已經給他們的計劃造成巨大困擾。原先的從二分局製造突破口,亞洲舉旗,五洲響應的方案,現在已經胎死腹中。就連他自己,都有些不知該怎麼辦好。聽到榮振這麼一說,他果然收回匕首,但他仍擋住門口的方向,示意榮振道:“你坐下,咱們先把事情說開。若是談得攏,那自然一切好說!”
屋樑上,江月琴也凝神屏氣,要聽這個白人從另一視角將情況講解一遍。
說起來,她也是“組織”中的一員。但事實上,江月琴從未“加入”過地球局的異端組織。而是從一出生,她的基因裡就被內嵌了許多異端的內容,迫使她下意識的敵視現有體制,一心尋求革命和顛覆。很多時候,江月琴一靜下來,也覺得自己的觀點荒謬,革命的事業難成,數度想要回頭乃至前去告發。然而一來寫入基因的東西,早已成了她的本能,要克服之談何容易。二來她絕不是無腦之輩,當然會想到,能玩出用基因改造來傳承叛逆思想的人物,不但能量極大,更有可能直接就是局中高層。要是自己貿然告發,很難說死的究竟是誰!
她沉住氣,找了幾個機會試探了一下,結果令她不寒而慄。叛逆者人數之多,網絡之密,幾乎已形成足以與官方權勢抗衡的龐大暗勢力!
心驚之下,江月琴只能根據植入的指令以及灌輸的行爲方式,將自身包裝成一個力求上進、殘酷驕奢的女強人。在隱蔽自身、絕不與任何上、下線直接聯絡的前提下,完成了一個又一個預設的任務。以一個科學家的敏銳,她隱隱覺察到自己從事的,很可能是一個分解的大任務中的子任務。這些任務平行展開,又互爲條件。在互不交流的前提下,隱然便已積蓄起巨大能量。只要受到某個條件觸發,便將一潰千里,形成勢不可擋的顛覆潮流!
城中暴亂突發前,江月琴接到了不知名上線傳達的隱密指令。指令的傳導方式怪異而又邪穢,乃是以兩性性接觸的方式,從特定或不特定對象的口脣皮脂、唾沫、性液乃至血液中提取到特殊蛋白。這種外源蛋白會被她體內的特殊基因合成物拼合、吸收,獲得一條或若干條直接插入“近期記憶”的神秘信息。在受者的主觀感覺上,接收信息以後,會突然覺得有一件極重要的事需要追憶,一追憶,這些信息就自然的浮現於腦海,清晰到難以抹殺!但江月琴知道,只要自己不主動說出,即使被人捉住提取了全部記憶,仍然解構不出這種加密信息。
正是爲了及時接收或傳達這類信息,所以江月琴必須成爲一個好色又暴虐的女強人,三頭兩頭召請特殊服務。至於經常重傷性服務者,無非是在爲醫療救護中心的隱蔽同夥製造條件,讓他們有合於情理的藉口來植入或提取信息!而所有地下城的這些奴隸,正是神秘大佬顛覆事業中極爲重要的一環!
江月琴念頭電閃,回憶了一下自己的歷程,便集中精力聽那白人解說。
屋子裡,白人先是愣了一下,這才搖頭說道:“我是一分局的一個小頭目,莫名其妙從一出生就有各種成形的意識,指引我要以顛覆天頂星人爲人生至高目標。這個東西很奇怪,要是換成某個普通人,就會以爲自己‘天命在身’、‘聖靈啓示’什麼的。好在咱們地球局信息完備、科學昌明,我知道肯定是有人在幕後搞鬼。我甚至還查到,隨機在地球局成員或局外人士腦中插入各種信息,其實是天頂星人的一個實驗項目,用來研究人的動機、信息傳遞與控制以及‘基於智慧個體片面信息及偏執人格的行爲網絡之整體特徵’等等稀奇古怪的課題,總之相當的無聊頂透。據說這項目級別相當高,要不是有能人力爭,咱們地球局根本拿不到這種高級的項目!”
榮振驚訝莫名,暗道:莫非又是那個不知名的二分局前輩出了力?這廝怎麼象是無所不在的樣子?玩出這麼多花樣,他又究竟有何意圖?
白人臉上表情古怪,又愣了老半天,才艱難的說道:“搞清楚這麼回事後,起初我惱火之極,真想大肆破壞,狠狠的回擊將我當成實驗小白鼠的邪惡地球局。但我冷靜下來一想,突然發現,這種情緒豈非正是控制我的那些人喜聞樂見?
一度我陷入糾結,到底是逆來順受,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好,還是藉着這股怒火,狠狠的回擊地球局?
但等我情緒稍稍平靜,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實驗已經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