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權被他的大膽嚇了一跳,連忙豎指道:“噓,小聲。造反這種事總不能在官衙裡公開說吧。”
這個高度景仰華夏文明的洋人癡漢,不但行爲粗俗,而且象極了電影《鹿鼎記》裡那隻愚蠢的猴子,公然在昆明街頭舉牌高叫“天地會分舵”那麼囂張。
洋人青年哈哈笑道:“沒事。滿清的官吏都很蠢,聽不懂英語。而且極爲貪財。我花了五百兩銀子,就買了一天的官來做。這樣的政權早該淘汰。咱們聯起手來推翻他,才能高效的向全世界推廣這種偉大的東方文明。”
盧權聽得哭笑不得。他向堂下看了看,發現玉玲瓏湊近衙役領班,跟他耳語了幾句,還做了個塞錢入袖的隱蔽動作。衙役頭子眉開眼笑,連連點頭。看來這些衙役要不是幫會中人,就是早被收買的內應。盧權暗暗點了點頭。
他迅速回頭對洋人青年道:“我叫盧權。是關七的師叔……什麼是師叔?就是那個……中國人的宗法倫理組織模式,你應該不陌生吧。幫會裡也是用類血緣的方式組織的。我的輩分比關七高,年紀比他的師父小,所以就叫師叔。相當於世俗家庭的uncle……明白了吧?”
洋人青年連連點頭道:“我知道了。關七怎麼沒來?”
盧權道:“很不幸,他今天上午**的時候過於激動,因腦溢血而死亡。所以以後的聯絡就由我來代替。”
洋人青年似乎不很在意關七的死活,只是做了個遺憾的手勢,便伸手道:“我叫傑克,是美國人,不過一直在歐洲遊學,後來又周遊世界,算是個世界公民。跟美國倒是不太相干。聽得出來,您是一個很有學識的東方人。而且說的英語居然是牛津口音,真是神奇。您讀過英國的大學?”
盧權倒是被他弄得一愣。自己的英語是牛津口音?簡直就象在天堂裡見鬼,或者在天獄裡看到天使那麼荒唐。但他還能沉得住氣,不慌不忙的伸手相握道:“我叫盧權,道號智明。很高興認識閣下。”
此時行刑已經完畢。那個女子一直咬牙堅持,此時撐起上身呼道:“錢,給錢。”
玉玲瓏急忙上前,往她手裡塞了一張銀票。女子仔細的看清了票面,這才滿意的嘆了口氣,突然暈倒。玉玲瓏連忙叫人將她送走。這才上前對傑克道:“這一天的體驗,感覺不錯吧?”
傑克驚歎着回味道:“太美妙了。我審了五個案子,打了三個屁股。這種高高在上,控制一切裁判一切的感覺實在是wonderful!”
盧權強抑暴揍這廝一頓的衝動,咬牙說道:“用high是否更好?這才能形容那種有如**的極限體驗嘛。”
傑克哈哈大笑,連連點頭,一邊脫下官服交還給衙役。交卸了事務,三人先後向堂外走去。馬車一路回到原來的宅子。盧權疑惑道:“這房子還能住?”
玉玲瓏附耳道:“沒事。上午只是我們的人做戲而已。縣衙府衙已全在我們控制中。”
進到宅內,盧權發現如今這兒已經戒備森嚴。暗藏利刃的剽悍男子隨處可見。三人來到先前的書房,裡面已經擠滿了人。除了幾個不認識的男子,還有一個居然是胡大海!
一見此人,盧權大致明白了無生教的把戲。胡大海有叛會的把柄握在無生教手裡。此事可有得力人證,即那個馮勝。無生教只需幹掉張三霸,藏起馮勝,再給胡大海開出優厚條件,此人必然會轉成她們的內應。如果盧權再順利取得總軍師的職位,此次行動無生教必成最大獲利者。
還在想着,書房裡一個面色臘黃的壯漢站了起來,喜道:“傑克先生回來了。玉玲瓏也到了。這位是……”
他疑惑的看着盧權。玉玲瓏還沒回答,胡大海已經搶先起身道:“這是關七的師叔,是大明忠臣盧象升之後。名叫盧權,道號智明。關七邀他前來助陣,上午剛剛介紹給我們,不料自己卻貪色出了意外。”
他唏噓了一陣,隨即說道:“好在智明道長才學淵深,又通夷語,由他代替關七坐鎮指揮,我看也是一樣的。”
玉玲瓏附在盧權耳邊道:“這個黃臉孔的是洪順堂的豆皮滿王庸。”
話音未落,王庸已經不耐煩的喝道:“說什麼呢?如今大家乾的可是掉腦袋的勾當,突然換了個主持人,這算怎麼回事?如不給出切實可靠的保證,我們廣東洪順堂不能加入這次行動。”
此言一出,室內各人紛紛附和。一個頭大身小的男人起身道:“我大頭羊張釗舉雙手支持王庸大哥。”
“必須給個說法。讓金華堂的老大霍青青自己出來跟大家解釋。”
“要是安全沒有保障,我田芳也要退出。”說話的是一個紅臉膛的大胖子。
“造反可不是過家家玩。他霍青青除了出點錢,自己始終避在澳門,只等事成後掌權,哪有這種好事?”
“你們花教這些娘們好說。平時就跟官府中人勾勾搭搭,情況不妙,大不了賣身投靠。咱們可是有家有小,一大幫兄弟需要照應。”
……
玉玲瓏見情況不妙,連忙起身解釋。可是衆人七嘴八舌,哪肯聽她細說。吵鬧了一陣,一人道:“胡大海說洪順堂副龍頭張三霸打算向官府告密,幸虧被衙門的內應發覺,才及時除掉叛逆。我看有問題的未必只有張三霸一個。此刻咱們這些大哥都在城內,萬一被人來個關門放狗,那就全都完了。大家還是趁天色尚早,趕緊出城爲好。”
此人顯然是廣西家後堂的。這一提議立刻得到各位洪門大哥的響應。衆人不由分說,當即起身四散。玉玲瓏急得不行,趕前趕後的挨個勸說,可是衆人哪肯理她。一會兒功夫,各人便帶上心腹呼嘯而去。宅子裡一下子又空了下來。除了幾個侍女,便只剩下盧權、傑克、胡大海與玉玲瓏四個人。
玉玲瓏臉色灰敗,頹然坐倒,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這麼好的機會,舉手即可拿下一座府城,這些人居然不幹!”
胡大海沉默片刻,忽然放聲笑道:“也好。事到如今,要麼大家分了錢散夥,要麼就憑咱們這幾個人自己來幹吧。得了天下,也少幾個人分贓不是?”
盧權一直冷眼旁觀。見洪門衆人不肯入套,他早在飛速構思替代方案。此時正要說話,卻見那個傑克聳了聳肩道:“我不太懂你們中國話的地方口音。不過發生什麼事,我大致已經看出來了。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吧。咱們只要拿下城池,並且守穩三天,我保證他們會象兔子那樣蹦回來乞求重新入夥。”
胡大海不屑道:“你這洋鬼子好大口氣。憑咱們這幾人拿下潯州城,並且守穩三天?你以爲自己是神仙嗎?”
傑克一本正經的搖頭道:“我不是神仙。不過我是超人。西方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開膛手’傑克,不知你們聽說過沒有?”
盧權聽了大笑道:“開膛手傑克?就是那個殘殺並肢解妓女,卻始終未被警察逮住的變態殺手?怪不得老兄如此變態……哦不是,應該說豪邁纔對。請問傑兄又有什麼好的替代方案?”
玉玲瓏和胡大海聽得目瞪口呆。傑克卻毫不在意的搖了搖長髮道:“這次行動的方案,霍青青已經大致跟我說了。此城的衙門小吏幾乎已全被收買。沒收買的也在監控之中。所以官府這方面不成問題。目前城內三巨頭全在城外督戰,防禦太平軍突圍南下。所以洪門的各路人馬趁機滲入進來。本來按原計劃,三天後由無生教的人宴請回城的知府、知縣及潯州協副將,席上將三人一舉拿獲,城內羣龍無首,洪門的人便可迅速將城內駐軍繳械,一舉拿下此城。”
傑克的漢語非常有限,這麼長篇的論述非常爲難,說着說着就恢復了英語。盧權替他一一翻譯了,然後點頭道:“這個方案聽起來很不錯。問題是現在少了洪門的人手,就算官府的內應還在,宴會如期舉行,到時候又哪來人手解決駐軍並防守全城?城北就是圍堵太平軍的大量綠營兵和地方團練。就算我們勉強解決駐軍,並就地招募人手守城。他們一個反撲,不消半天就將城池奪回去了。”
玉玲瓏和胡大海聽他說出癥結,不由點頭贊同。傑克呵呵笑道:“虧你們還是本國人,卻不明白國情。如今的滿清,已經是千瘡百孔。到處乾柴,一點引火之物,就能燃起熊熊烈火。只要給我湊夠精幹能打的一兩百人,我就能解決城內軍隊。控制全城後,完全可以打開監獄放出那些反清人士或是膽大妄爲之徒。如今太平軍起事,監獄內抓的這類人早已人滿爲患。不瞞各位說,今天我在縣衙的監獄裡,私下同其中幾個談好條件。他們各自都能在一兩天內集合起數百人馬。有些的手下甚至都已潛入城內,隨時準備劫獄救人。”
三人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原來這廝不光變態,思路也很詭異。可是這條道路,聽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玉玲瓏深知自己搞砸了事,如不補救絕對下場悲慘。一根救命稻草也要抓住再說。她當即離開盧權衝向傑克,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道:“我信你。就這麼辦!”
見到玉玲瓏這種抱洋人大腿的舉動,盧權和胡大海都極爲不爽。盧權眼珠一轉,出聲質疑道:“一兩百人手你就能控制全城?這個牛皮忒大了點吧?”
傑克呵呵笑着,隨手往面前的書桌上一抓。蓬的一聲,一塊桌面被他應手抓下。桌上現出一個空洞。傑克隨手搓了幾搓,手中木片粉碎如塵。
盧權張口結舌。他算是明白倫敦警察爲什麼抓不住傑克了。雖然這個時空的傑克早出世了那麼幾年,可這種身手之下,就是晚出手幾年,那些手持木棍的倫敦警察哪裡對付得了他。
——這廝八成是個穿越人物!
一旦想通這點,盧權大感惱火。
作弊。他媽的絕對開了外掛。這個遊戲太他媽不公平了。該死的中央厚皮,這不是擺明了想耍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