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函被白心果看的有點尷尬,他其實只是正好看到一旁放了小提琴,下意識的覺得白心果應該會用到,所以反射的取了過來。
這是被記憶深處的某些美好畫面所誘惑而導致的意外,但是很顯然,在這樣的場合下,他這個意外無疑發生的十分不恰當。
“謝謝。”看出程予函的退縮,白心果搶先一步在他縮回手之前接過了琴,禮貌的點頭致謝。
遞都遞出來了,這傢伙再收回去算是什麼?向所有人表明她很無禮?還是想向所有人宣告,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同尋常?
如果不是知道他和趙夕喬不可能聯手的話,她甚至都要懷疑他們兩個是一夥的了,瞧瞧因爲他這突如其來的好心,這氣氛詭異成了什麼樣,尤其是從葉蘇蘇那裡傳遞過來的探究目光,簡直都快把她烤穿了,程予函可真是會給她找麻煩。
雖然內心在瘋狂腹誹着,不過白心果手上的速度卻一點都沒有慢下來。
無論是爲了早點結束這場鬧劇,還是爲了快點將大家的視線從程予函的多此一舉中轉移開,她都得儘快拉上一曲,將這裡所有的人都順利請出去,繼續進行接下來的活動才行。
快速的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桌子,白心果只能將就的將琴盒放到鋼琴椅上,半蹲下身子打開盒蓋取琴。
流暢的曲線,完美的色澤,都不用試音,只這一眼,白心果就知道這一定是一把好琴。
纖長的手指拂過琴身,一如剛剛拂過鋼琴的黑白鍵盤一樣,帶着顯而易見的欣喜。
被埋葬的那些記憶洶涌而出,快樂的、悲傷的、懷念的……
“難道白小姐是想拉小提琴?”
噪音!
白心果在心裡狠狠的砸了一下嘴,臉上卻揚起了一抹微笑,轉頭笑問道,“難道趙小姐想爲我伴奏?”
雖然是由下而上的視角,但是白心果神色間的自信卻一點都不顯弱勢,這彷彿像是在說趙夕喬想給她伴奏是無上榮幸一般的氣場,瞬間讓場下看戲的衆人產生了些微的騷動。
“哪怕是虛張聲勢,這氣勢也夠讚的,我喜歡。”時刻關注着臺上的曹明旭在第一時間給予了讚揚,不過還好他還記着場合,說話聲音壓得極低,也沒有依着性子做出吹口哨、歡呼之類出格的事情。
沈慕言聽言斜睨了他一眼。
曹明旭吞了吞口水,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兩步,“我這是純欣賞角度出發的讚揚,真的。”
“嗯,我知道。”收回視線,沈慕言再度將目光投到了臺上。
身上的壓力頓消,曹明旭大大的鬆了口氣。
是誰說嫉妒的女人最可怕的?嫉妒起來的男人才可怕呢好麼?尤其是這種既腹黑又悶騷,有權又有勢的男人亂吃飛醋的時候,就更是要命!
等等等等,不對啊,這人不是告訴他,他和白心果只是協議結婚的嗎?假結婚這人吃的是哪門子的醋?
曹明旭不可思議的看向沈慕言,再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白心果,收回視線的
時候好巧不巧的又看到了眼睛都快黏到白心果身上的程予函,頓時就樂了。
啊呀呀,他好像發現了什麼很了不得的事情了嘛,看來下次出差的任務要交給別人了呢。
被白心果的氣勢震懾到,趙夕喬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一想到白心果這麼做了之後的後果,又立即恢復了過來。
“呵呵,沒有配合過我可不敢貿然給白小姐伴奏,要是搞砸了,慕言學長可要生氣的。”故作謙遜的一笑,趙夕喬對白心果做了個請的姿勢,自己慢悠悠的走下舞臺,微垂着的腦袋遮擋住了她臉上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
雖然說白心果會拉小提琴有些出乎她的預料,不過能拉出曲子和能拉好曲子可是天與地的差別,這裡在場的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白心果哪怕不失誤,她這個上不了檯面的表演會得到什麼樣的評價,趙夕喬用頭髮絲都想的出來。
只是今天出糗太多,一心想要拉白心果下水墊背的趙夕喬卻又忘記了,如果沒有金剛鑽,白心果又怎麼會攬下這個瓷器活呢?
要知道,白心果可從來都不是個喜歡好勇鬥狠的人,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她一貫喜歡的都是蟄伏待機,換句話說,一旦她接下了對方的挑釁,倒黴的人就絕對不會是她。
白心果不屑的輕嘆一聲,不再理會作死而不自知的趙夕喬,小心的取出琴試音,然後落落大方的對着臺下鞠了一躬,僅供娛樂的即興表演舞臺瞬間成爲了神聖莊嚴的音樂會現場。
挺胸、收腹、直背、垂肩,呼吸之間,白心果整個人都好像被一圈朦朧的白光籠罩在了其中。
“漂亮。”一看白心果的姿勢,曹明旭眼前就是一亮,還不等他扭頭去觀察沈慕言和程予函都是個什麼樣的表情,帶有獨特異域氛圍的音調就響了起來,瞬間把他定在了原地。
勃拉姆斯,匈牙利舞曲第一號。
柔和、抒情、略帶了一點點憂愁的聲音一起,立即就抓住了衆人的耳朵。
雖然沒有第五號那麼耳熟能詳,也不像第五號那樣一開場就是粗狂豪放、直擊人心的旋律,但是纏綿和激昂的完美切換卻使得整首曲子更加豐富動人,最後在熱烈歡快的氣氛中結束的曲式,更是貼切現在沈氏集團二十週年慶的主題,作爲宴會的正式開場曲,再合適不過。
但是白心果之所以會在這裡演奏這首曲子,卻不僅僅是因爲這樣。
匈牙利舞曲原本是勃拉姆斯二十一首鋼琴四手聯彈曲,作爲其中的第一首曲目,很順理成章的成爲了她最先接觸的四手聯彈曲目,也是唯一一首,她和父親一起從頭到尾全部完成過的曲目,是她記憶中無法替代的存在。
自從父親去世之後,她忙於應付各種變故,想盡辦法的賺錢,在各種現實中忙碌奔波,以前的那些美好的日子一下成爲了不敢碰觸的傷痛。
或許她改感謝趙夕喬?如果不是她今天這麼挑釁她,恐怕她這輩子都不會敢再去回憶這些了吧?
不敢碰觸的記憶,漸漸的就會被埋葬到記憶深
處,然後等待它的,只有被遺忘的下場。
而她,並不想遺忘。
這是父親僅剩給她的東西,她怎麼可以遺忘呢?
看在趙夕喬讓她明白了這點的份上,等等演奏完了,趙夕喬要是不再惹她的話,她就大度的放她一馬好了。
白心果緩緩的勾勒出一抹燦爛的笑顏,激昂的節奏,像是漣漪一般一圈圈的擴大,給整個屋內都渲染上了熱情奔放的色彩。
“喂喂,你這老婆還挺能幹的……人呢?”曹明旭錯愕的望着身旁空蕩蕩的位置,明明剛剛沈慕言還站在這裡的,怎麼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沒了?難道內急去上廁所了?
就在曹明旭低調的用目光瘋狂找人的時候,小提琴輕快的聲音中突兀的加入了鋼琴悠揚的伴奏聲。
曹明旭一頓,刷的一下扭過頭,差點別斷自己的脖子。
我擦!
沈慕言!
他怎麼跑到臺上去了?
那個天老大我老二,打從學鋼琴開始,就從來不肯當綠葉,一直堅持獨奏的傢伙,居然會主動上去給人伴奏?
而且他不是說再也不碰鋼琴了嗎?
這是天要下紅雨,還是彗星要撞地球了?
內心咆哮不斷的曹明旭快速的掏口袋,秒秒鐘之間就顫顫巍巍、激動不已的掏出了他纔剛換的手機,完全形象的調到了錄像的功能。
周圍人的眼神?那是什麼玩意!
要知道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要是現在不留下證據,晚點他可怎麼調侃沈慕言啊。
注意到曹明旭詭異行爲的人畢竟只是少數,專注於演奏的白心果和沈慕言就更是不可能會注意到,他們此刻的一舉一動已經完全暴露在了攝像頭之下。
聽到鋼琴的伴奏聲,白心果詫異的睜開眼、側過身,向着這裡唯一的一架鋼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同樣向她望過來的沈慕言,詫異的一挑眉。
“你怎麼上來了?”
白心果沒有開口,只是單純的眼神詢問,但是一向認爲白心果和自己的腦電波不在同一個頻道的沈慕言,卻很神奇的明白了她的意思。
順着鋼琴的節奏微微點了點頭,沈慕言閉上了眼睛,專心的聆聽起白心果的小提琴聲音,並沒有給她什麼暗示。
白心果吃不准他究竟是個什麼想法,但是有沈慕言的加入,她卻覺得輕鬆了許多。
雖然無論日子再艱難,她再缺錢,也堅持着沒有賣掉家裡僅剩的那把小提琴,但是畢竟練習的時間少了。
技巧上的生疏雖然可以靠着身體本能的反應和充沛的感情做彌補,可是畢竟缺憾就是缺憾。
現在有了沈慕言精湛的伴奏聲加入,曲中缺失了的氣氛一下就得到了昇華。
難道說,他是來幫她的?白心果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琴聲差點亂掉,急忙穩住,將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重新沉浸到曲中。
不管怎麼說,現在還是專心把這一曲完成了再說其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