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果見Crius的眼角有些潮溼,沒有說破,而是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站定。
她輕聲道:“其實,你最該看的,是沈旭寄回來的信件,裡面纔有你真正需要了解的東西。”
她早就知道,一旦真相被拆穿,袒露在空氣中,就必定會服飾掉Crius這些年的信仰。原本以恨爲動力,以恨意爲生的Crius,就會被摧毀。
Crius由之前的寂靜無聲,轉變爲最後的嚎啕大哭,是白心果預料中的事情。
她轉過身走上前去,遞給Crius紙巾,然後將她擁入懷抱,輕聲安慰:“我知道你這些年過得有多艱辛,也知道這些年你恨得有多痛苦,可是,Crius,該放下了。不要再讓沈旭留給你的一切,牽引着你了。”
Crius沒有說話,只是哭聲依舊傷感,白心果摟着Crius的肩膀,這一個動作,她是想替沈家人給予Crius的。因爲沈家隱瞞了事情的真相這麼多年,讓Crius誤會着恨了這麼多年。
原本這是一件可以解釋清楚,讓誤會煙消雲散的事情,可是,卻沒有人站出來,主持一個公道。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白心果感覺腿都有些發酸了,她才注意到,Crius已經停止了哭泣,而她還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着Crius的後背。
“謝謝你。”Crius輕輕推開白心果,然後低着頭說道。她想了很多,如果這一切,都是錯的,那麼,愛恨都不該這麼固執。她早該放下的。
最錯的是,她早就該發現,這一切。就好比,當時在巴黎的湖邊,她應該四處找尋一下,見到沈旭最後一面。
她心疼難受,懊悔不已。更多是遺憾,隨之而來。
如果沈旭一開始就告訴她事實的真相,也許,他們現在還有一個孩子,她還有一個孩子可以寄託思念。
可是,沈旭是什麼樣的人,他那麼決然果斷,不希望Crius因爲他而過上孤寡的生活。他原本是想要她過得好的,卻不想,事與願違,讓她走上了一條十多年恨錯的路。
Crius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種的心情,她心裡只想着,沈旭從來沒有背叛過她,是她誤會了一切,她的愛人從來沒有背叛過她。
只是這一點,就已經稀釋了那些,沈旭爲她安排的應酬。
她早就該想到的,他那樣一個對物質無所謂的人,怎麼會利用自己,去賺取金錢。
是她不夠了解他,如果說是非對錯,似乎很難定論。
“Crius,我和當年的沈旭一樣,都希望你好。我希望我沒有做錯,將真相告訴你。”白心果微微有些遲疑地說完這些話,然後轉身去拿皮包。
“所以,請你放過沈家吧!關於你內心的那些愛恨執着,都該放下了。”
Crius沒有說話,而是定定地望着落地窗。
“我的孩子是你派人帶走的吧!”白心果站定在Crius的面前,篤定地問道。
Crius點頭,然後說:“孩子在沈慕言的別墅。”
雖然不知道Crius將孩子送到沈慕言的別墅是什麼目
的,但是,白心果總算是放下了一顆沉甸甸的心。
“Crius,希望你好好冷靜,我就不打擾你了。”白心果認真地說着,聲音不乏溫柔。因爲她現在對Crius的看法,也是矛盾的,她既理解Crius,又同情Crius,但是不可否認,她也恨着Crius。
如果不是因爲Crius,沈慕言不會離開,不會失憶,她的生活不會發生這麼翻天覆地的變化。
可是,怪Crius又有什麼意義呢?
早已相通這一點的白心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在和Crius談完後,白心果就驅車離開,在趕去沈慕言別墅,他們以前的家的路上。
剛趕到沈慕言的別墅,白心果就接到了蘇夫人打來的電話。
沈老爺子恐怕支撐不下去了。
然而在這一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最想見的人,竟然是Crius。他心裡有最多的感想,是要一一宣泄在人世的。他知道自己爲時不多,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和沈旭有關的事情。
因爲他滿腦子裡都是關於過去的回憶。
而他這一生,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關於沈旭的。
他試圖去回憶和沈旭最溫馨的相處時光,毫無意外地想起了沈旭小的時候。
那個時候,沈旭不過三歲,而他無意間試探了沈旭的喜好。
那一次,沈老爺子大概是很累了,趴在書房的桌子上休息。原本空寂無人的書房,此刻寂靜無比,令人放鬆。三歲的沈旭拿着一把橡皮圈躡手躡腳地靠近沈老爺子,興致勃勃地將橡皮圈放在桌上,然後玩了起來。
可是一不小心,橡皮圈滾落在了沈老爺子的手肘旁邊。他轉身拿起一個小凳子,放在沈老爺子的身旁。
小沈旭小心翼翼地爬上凳子,伸手去拿橡皮圈,小嘴裡還嘟囔着“倒黴,真是倒黴”,看似很近的距離,可是他的手就是夠不着。
沈老爺子原本就沒有睡着,從小沈旭進來那一刻開始,就在假裝睡覺,當聽到小沈旭嘴裡冒出的話時,他差點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也許是害怕吵醒沈老爺子,小沈旭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後好奇地看了沈老爺子一眼,確定他沒有被吵醒後,小沈旭才繼續伸手去拿橡皮圈。
沈老爺子好笑得不行,假裝睡得不舒服,側頭過去,背對着小沈旭。
小沈旭嚇了一跳,小手推了推沈老爺子的手臂,小聲問道:“爹地,你看見我的飛碟了嗎?”
沈老爺子裝作睡眼迷濛,擡起頭來望着小沈旭,這孩子這段時間都很喜歡說飛碟這兩個字。他拿起手旁的橡皮圈,問道:“你是想要這個?”
不等小沈旭回答,他又拿出抽屜裡的一張百元鈔票,問他:“還是想要這個?”
小沈旭歪着腦袋看了沈老爺子一眼,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橡皮圈。
從那個時候開始,沈老爺子就知道,沈旭不在乎錢財這些身外物,他在意的是自己內心的歡喜與憂愁,他喜歡的是自由。
也許,人的生命走到最後一刻,纔會幡然醒悟很多的道理,也是這最後的一刻,他才
驚覺,沈旭的人生他參與太多。他沒有像一個好父親,讓孩子自由的選擇。自由的愛,甚至是就連到了最後,沈旭都不願意告訴他所有的一切。
Crius趕到後,便徑直去了沈老爺子的房間,她冷淡地望着沈老爺子,心裡沒有一絲的憐憫。
然而,沈老爺子的第一句話,卻是:“對不起。”這句話是他發自內心對Crius說的。因爲,他開始覺得自己一開始就不該去插手沈旭和Crius的感情,就算沈旭執意要和Crius在一起,他也不該夠多的干涉。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如果他不那樣,或許,沈旭和Crius最後的結局會改變。或許,他這個父親,也不至於如此遺憾。
Crius眉頭微蹙,淺淡地搖頭,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挽回所有嗎?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總結過去?
不,沈旭不會復生,而她亦然無法忘記過去。不管快樂的還是痛苦的,都成了心印,在她的心上久久盤踞,似是永遠不會揮散。
就算她現在,已經瞭解了當年所有的真相。可是,沈家人不是一直爲沈旭隱瞞了嗎?
可是,就算了隱瞞了,那又有什麼錯。他們同樣愛着沈旭,尊重沈旭的心願。
如果換做了她,她也會這樣做。
如今的她,已經徹底放下了。
其實,在沒有得知白心果給予的真相之前,她就已經開始動搖了。她忽然發現自己這麼多年的報復,很是愚昧。不過是在給自己一個努力和堅強活着的理由。
她早就該放棄自己心頭無謂的恨意,好好地活着。
“我不恨了。”Crius在沈老爺子的耳邊輕聲說道,然後淺淡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白心果和沈慕言以及蘇家所有的人都趕到了沈老爺子的房間,然而沈老爺子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衝着他們所有人慈愛地笑了笑,隨後便閉上了雙眼。
如今,就連心頭最遺憾的事情,都得到了最好的解決,他已經再沒有什麼遺憾了。
沈老爺子斷氣後,所有人都悲痛地跪在了地上,爲沈老爺子送別。
期間,蘇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白心果一眼,她知道,白心果一定是利用了她寄過去的那些文件,將所有的真相都告訴了Crius。
雖然蘇夫人不知道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但是,當她看見沈老爺子毫無遺憾的微笑,便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只希望從此以後,沈家能夠太平,一家人和睦團結。
白心果自然是感受到了蘇夫人的目光,她淡淡地望着沈老爺子的遺體,眼角的淚光閃爍,悲傷不已。從她嫁入沈家,最疼愛的她的,就屬沈老爺子了。
而Crius在回去的路上,由於注意力不夠集中而出了車禍,車子與一輛送貨的貨車發生了擦撞,她的車被撞倒護欄上,整個車子都傾翻了過去。
汽油從車子裡面流了出來,她整個人都被卡在了裡面。在這最後一刻,Crius的心中全然沒有了求生的意念,她想着,既然愛恨錯付,不如就此了結一生。
來生,尋一個相愛的男人,過安穩的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