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書房外默立着以風箏爲首的宮女侍婢,風箏是個心細的人,隱約聽見屋子裡傳出嗚咽的聲音。
她悄悄打量了身邊的姐妹,見她們毫無反應,自我懷疑是不是聽差了。每當寧小姐來看公主時,公主就會顯得很歡快喜悅。
在風箏伺候公主沐浴時,聽公主說過,寧欣是她最好最好的姐妹,比親姐妹還要親厚。
風箏立着耳朵仔細聽了聽屋子裡的動靜,沒有長樂公主的召喚,她不敢擅自進去。風箏心中沒有來的一陣慌亂,預感到公主一定是出事了,她此時只希望寧小姐能安慰保護公主。
別看寧小姐比公主年歲小,但風箏有種寧小姐是公主主心骨的感覺。公主有犯難的事情都會詢問寧小姐的意見,在寧小姐面前好像再難的事情都變得很簡單。
自從公主同寧小姐定盟之後,長樂公主身體好了許多,不再動不動得就生病,公主同皇后娘娘的關係也恢復了幾分,公主現在不用染病就能讓陛下留在中宮,聰明的風箏看得出這些好變化都是寧小姐帶來的,風箏對公主忠心耿耿,對總是顯得很淡定從容的寧欣佩服有加。
有寧小姐在,她不用爲公主過多擔心,風箏想着是不是讓人準備浴桶熱水,公主一會還得沐浴呢。
書房中,長樂公主勉強穩住身體,眸子從驚訝,不信到死一般的落寞,眼淚簇簇的滾落,沙啞的問寧欣,“你不是騙我?欣妹妹,你是騙我的,對吧,對吧。”
長樂公主彷彿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寧欣的胳膊,眼圈通紅,祈望的看着寧欣:“你是騙我的,於郎...於郎...他不會說謊話,他對我的感情不是假裝出來的。”
但凡幸福的人遭受背叛,大多懷疑背叛是假的,是糊弄人的。上輩子寧欣直到看見孃家被封,她才相信韓王是打算徹底的清楚寧家。
韓王是她師兄,被父親當作另一個兒子,韓王對父親一樣是有感情的。可這份感情比不過江山,比不過唯我獨尊的地位。
寧欣當時差一點提着寶劍衝到韓王府去問個究竟,不是小姨讓她冷靜,也沒有後來的那些事了。
“我沒說他對你的感情不真,公主殿下是最好最美的女子。”
“可是他...竟然有妻子...我同他的婚書算什麼?”
堂堂大唐帝國嫡長公主竟然做了妾,沒有比這點更羞辱的了。長樂公主苦澀的問道:“你一直不喜歡於郎,總是勸我小心他,欣妹妹,我相信你,可你能告訴你從哪看穿他的?”
寧欣說道:“他掛着玉佩的瓔珞,那種獨特的編法是楊家女子編給丈夫的,是同心結的一種。”
“楊家?那個楊家?”
“是前朝武王楊家。”寧欣點頭說是。
前朝楊家被大唐開國皇帝屠殺殆盡,而大唐開國皇帝之所以仇視武王楊家據說因爲當時的武王搶了開國皇帝的心上人。
不管當年的愛恨情仇如何,現在的人很少再提起武王楊家。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楊家竟然有後人,而且還同當朝公主爭奪夫婿。冥冥之中像是宿命安排,寧欣不懂什麼是狗血,但對眼前這樁事,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隱瞞妻室在大唐很難做到,可那位於狀元偏就做到了,而且做得天衣無縫!若不是寧欣知道楊家的秘辛,長樂公主會被於狀元騙婚的。若不是寧欣外祖家同武王楊家有淵源,她也不認識楊家女編得瓔珞。
長樂公主面如死灰,彷彿完全放棄了生得渴望,寧欣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厲聲提醒:“公主不想活了?爲了一個隱瞞身份的男人不顧皇后娘娘了?你這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對...對...”長樂公主腦子凌亂,不是寧欣爲她驅除體內餘毒的話,她現在早就撐不住了,長樂公主淚眼朦朧,絕望的說道:“活着好痛苦。”
“公主殿下,沒有男人,女子一樣活着,一樣可以做很多的事兒。”寧欣攙扶着長樂公主做下,站在她面前,“沒有男人,你還有皇后娘娘,你還有我!”
寧欣屈膝道:“姐姐,我會幫你。”
長樂公主手臂哆嗦,“原來你是怕我不相信你,所以從來不叫我姐姐。”
寧欣回道:“如果姐姐了無生意,皇后娘娘會很快去陪伴過去,而我...許是處境更難。”
“我如果有個萬一,賢妃娘娘會很高興!”
“姐姐同賢妃爭了這麼久,忍辱負重的服毒,讓皇后娘娘誤會,讓世人說姐姐忘記生母,你甘心嗎?難道姐姐不想報復賢妃?皇后娘娘性情溫良但壓了賢妃很多年,當初皇后娘娘幾次阻止賢妃入宮。後宮爭鬥成王敗寇,只要賢妃位主中宮,廢后想死都不容易。姐姐忘了漢初呂皇后?”
長樂公主打了個哆嗦,想到了人彘,一下子腦袋清醒了不少,說道:“你提醒得對,我不能讓賢妃娘娘得意,可我該怎麼辦?欣妹妹即便提前告訴了我實情,可我眼下能做什麼?賢妃必定有後續的動作,她會在在婚禮當日揭穿於..他,我除了懇求父皇延遲婚禮,承認識人不清之外,無法反擊!欣妹妹不知,父皇最是要臉面,我被他這麼耍弄,父皇臉上無光,父皇不會再寵着我了。“
“皇宮裡不是隻有一位公主,我也不是沒有姐妹的,賢妃身邊養着長寧公主,雖不是賢妃親生,但她比我乖巧,她學足了賢妃做派,她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寧欣倒了一杯茶遞給長樂公主,看出她恢復了幾分神志,寧欣滿意的笑道:“只要有精神,有毅力,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長樂公主端着茶杯,迷茫的問道:“怎麼做?”
寧欣在她面前露出了另外一面,她以前就知道寧欣很聰明,不能因她柔弱的外表就輕視她。長樂公主苦笑:“眼下咱們身單力孤,賢妃蓄謀已久,我能做得不多。”
“我先問一下,公主怎麼處置於狀元?”
“他騙了我,我想..想要他死!”
寧欣眼睛亮閃閃的晃得長樂公主有點頭暈,寧欣問道:“你真的想讓他死?”
“....”長樂公主想了一會道:“父皇知道這件事後,一定會處死他的。”
“可我想他死在公主的手中,用他的血證明公主的清白,用他的性命警示世人——敢於欺瞞您的人必死!”寧欣越說越是興奮,“賢妃打算在公主成親之日揭穿此事,咱們何不順她的心意?喜堂上是結果別人性命最好的地方,公主殿下,相信我,只要一劍什麼都解決了。”
...長樂公主呆呆的看着寧欣,她還是那般得嫩弱嬌蕊,除了那雙水盈盈的眸子盛滿了冷意之外,寧欣就是最柔弱纖細需要保護的女子。
可這樣的女子方纔說什麼?在喜堂上結果人的性命?不是親眼所見,長樂公主怎麼都不會相信的。
扮豬吃老虎,不是寧欣這樣恐怖得好吧,起碼老虎假裝成了豬,沒有假裝成小白兔啊。
寧欣這一番話,給長樂公主的衝擊不是一般的大,幾乎顛覆了長樂公主的認知,以前在她眼中嬌柔的寧欣是需要她保護的,可現在她發覺寧欣就是將天捅出個窟窿來,她都不應該驚訝。
“是不是叫寧欣的都這麼厲害?”長樂公主的目光灼熱,彷彿在區別寧欣同無雙郡主的不同。
寧欣沒有回答這個頭疼的問題,她什麼也不能說自己就是無雙郡。
“公主現在向陛下認錯並不合適,陛下性情孤傲不懼人言,否則也不會硬是頂着滿朝的非議冊先帝貴人爲賢妃!陛下想做便做了,雖不想讓旁人效仿陛下,但您是長樂公主,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兒,你隨了陛下性情,陛下只會開心。”
“你的意思是...直接...”
“對,就是如公主所想的。只要陛下依然疼愛你,一點點的非議懲罰無足輕重。賢妃越是鼓動朝臣攻訐公主,陛下越會疼愛維護你,況且,您在宮裡幫皇后娘娘有限,若是以女冠的身份在外,即便你同重臣才子相交,陛下也不會多想。朝臣對賢妃退讓多步,再退讓怕是很難,而陛下也已經沒有了剛繼承帝位時的血氣方剛,更沒有了同天下人作對的衝動,陛下最需要得是穩定,穩定壓倒一切!”
“你是說父皇不會讓賢妃威脅到母后?”
“若是公主得寵,皇后娘娘爭氣一些,陛下不會輕易廢后,反之,陛下封賢妃爲後也不是不可能,關鍵是賢妃有了九皇子。”
長樂公主點點頭,問道:“然後呢,我再怎麼做?”
“您什麼都不用做,有道是做得越多越錯,賢妃命人屠殺無辜的村民,這事我會讓賢妃自己跳出來說。”
“她會嗎?”
“計謀用對了,她當然會主動說。賢妃贏了太多次,她已經沒有了剛進皇宮時的步步謹慎,生了九皇子後,她越發覺得後位非她莫屬,她有了輕敵驕傲之氣,這一點從我聽說賢妃向陛下新寵下手就推測到了。即便這次不會打壓下去賢妃,但足以逼得賢妃拋出替罪羊!到時公主儘管進宮喊冤,賢妃是陛下的女人之一,可公主是陛下的愛女。”
寧欣在長樂公主耳邊將完整計劃說出來,她黝黑瞳孔黑得深沉,臉頰如同羊脂白玉般光潤如玉,此時的寧欣是最美麗的。
“況且於狀元會送咱們一份大禮,他不單單是騙婚以公主爲妾,他的身份是——人人喊打遺臭萬年的罪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