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病!”
“你腦部一直潛在着一些問題,你自己不知道的問題。這纔是你暈厥的重要原因,不是什麼貧血和壓力。”
“你假定了我的性格,你認爲我應該理智而絕不能衝動,所以我稍有狀況你們就說我有病。”
“你分不清現實和幻想。你要信任我。”
“連你都認爲我瘋了,我該怎麼信任你?”
這時候,他的同學開門示意我們進去,我穿好外套,漫不經心的問他:“那麼,告訴我吧,我是有妄想症還是夢遊症或是人格分裂之類的,或者腦子長了什麼瘤?讓我知道一下答案。”
“不,都不是。”醫生皺着眉頭說。
童義信看他的表情過於嚴肅,連忙拉起我來說,“我們先走,回頭再來取結果。”我固執的坐着不動,問:“不走。到底是什麼?醫生,告訴我吧,我能承受的住。”
醫生停頓片刻,說道:“我看你也是個堅強的人,親人又不在身邊,不如實話實說……這是一種罕見的腦衰竭,已經進入三期了,也就是末期。”
他的話是那樣的模糊又清晰,開始我聽着他的話還一邊點着頭,眨着眼睛,鼻子裡輕輕應着“嗯,嗯。”
他好像怕我有什麼奢望似的,又皺着眉頭補充一句:“沒有什麼靈丹妙藥,也沒有文獻可以查,世界上至今纔有幾個病例,所以沒有專門的治療藥物,只有鎮靜劑可以暫時延緩……”
他說完了,我發出一聲:“啊?”
我似乎沒怎麼聽明白,是在說我嗎,我歪了一下頭,看了看四周,希望他能再清楚的說一遍。
他依照自己的意思解釋到:“配合治療,應該還是可以控制住的。”
我乖乖的點點頭,旁邊兩個護士好心的忙起身擁着我走,本來呢,我走的好好的,倒是它們這一扶,讓我走的牽牽絆絆的。
我忽然想起什麼,掙脫開小護士的手,又回到醫生辦公室。恰巧童義信正在那裡詢問結果,我聽到醫生說了一句:“大概還有幾個月吧。”
我重新坐回他辦公桌的對面,我認真的說:“我不能死。真的,真的,我絕對不能死的,我女兒才三歲,還有我媽媽,我死了,她怎麼辦呢?”
那醫生看看童義信,一絲無奈升到臉上來,他說:“許小姐,這些不是你我能說了算的。”
這句話,彷彿一下揭露了事實的真相,我成了空心比干,我沒有了心。
三天後,我們重新返回童義信同學的那家醫院,我不得不面對現實,我認真聽醫生跟我解釋:“這種腦衰竭分急性和慢性,你是慢性的,但已經到了末期。”
“那這種有什麼表現?”我不明就裡,本來活的好好的,平時也沒有太多的不適。
“其表現可能爲記憶紊亂,無規律喪失,大部分是選擇性失憶,在你受到一些自身的心理暗示的時候會挑一些不愉快的忘記。此外,你是不是非常容易衝動,喜歡在衝動下做決定?”
“哦,不。”童義信說,“她是一個非常沉靜的女孩子。很少有衝動的行爲。”
“當然,”醫生說,“你平時會刻意壓抑自己,那衝動起來就更加失去理智。但你衝動過後不見得會有記憶。”
“有什麼好辦法嗎,比如手術?”童義信問。
“腦疾病各式各樣,都會多少失去一些認知能力,通常與大腦皮層下生長出的異常纖維和蛋白質沉積有關。我說過,許默之小姐這種是比較罕見的,全國現在也幾乎沒有同期病例,所以,無法實施手術。也沒有太有效的藥物。”
nbsp;“我是不是跟夢遊很相似?”
“不,夢遊是夜間無意識或潛意識的活動,你的症狀就是不規律喪失記憶,不過你現在表現還不明顯,隨後會越來越嚴重。之前你在巨大的打擊面前或者極度的悲傷下,無法承受思想和心靈的壓力,便選擇強迫自己去忘記,或者將不肯接受的記憶清除。一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你就很容易陷入昏迷狀態,這也是腦細胞在死亡的象徵。之後,你將大事小事都容易忘記,你可能連上廁所這樣的事情也無法自理。”
“我會出現幻覺嗎?”
“會。”
“可我之前也不覺得我跟常人有什麼不同。”我說道。
“病人在發病期間是不自知的,鑑於容易忘記,就少了很多痛苦。”
童義信用眼神示意醫生不要說下去,我看到了,醫生卻沒注意,他接着說:“隨後,你也許又會忽然間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但那不是好轉的表現,反而是惡化的徵兆。以後肢體可能會癱瘓,慢慢的,逐步的,會感覺到腿腳不靈便,到最後的最後,結局是腦死亡不能自主呼吸,窒息而死……,當然,我也是根據幾個罕見的病例進行的推測,也許你的會有不同。”
“我到底還剩多少日子?”我顫抖着問。
醫生要開口的時候,童義信忽然制止了,說:“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療,事情會有轉機的,你會等貝貝長大,還有我陪你,不要怕。”
醫生看了他一眼,配合的說:“是的。因爲沒有文獻資料和病例研究,只能如此定論,也不要把事情想太壞。”
童義信去幫我取藥的時候,我自己跑出醫院。
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了,我坐進了一趟陌生的公交車,不知道開往何方,突然一陣不能抵擋的傷痛感,重重的襲擊過來,我伏在座位扶手上,無力再哭。
下了一場雨,地面都淋透了,透過窗子,看到柏油路一處高,一處低,低處汪着水,雨點下在水窪上,濺出一圈一圈水波。這時,已到了黃昏,雨裡的黃昏,有些淒涼。
我在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來車上就只剩我一個乘客。
到了一個站,下了車,風冷冷的吹過來,我又登上一輛相反的車回去,結果又坐過了站,只好重新再上車,就這樣來來回回的坐車,象遊魂一樣永遠飄飄蕩蕩,尋尋覓覓,象是永遠也找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