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君看着他……還是相當名貴的西裝,還是一樣連領結都不打,還是一樣即便站在神父面前,也沒有絲毫對神的虔誠……但她卻莫名溼了眼眶。
神啊……
吻落在她脣邊,卻不料他先說出了這句話,“如果我再早些遇見你該多好,比任何人都早。”
對上他認真深情的眸子,秦南君輕輕笑,拉着他走下司儀臺的時候還是不禁揶揄了下他,“現在知道後悔了吧?把我這大美人白白扔在美國兩年。”
凌爵擰眉,“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情調?”
秦南君揚眉,沒有說話,凌嘯天和奶奶迎面走了過來,那雙眼睛標誌性的笑眯成了線,湊到秦南君跟前,豎起大拇指,“真有本事啊,小南君,藉着別人的婚禮宣誓這種事都能讓爵兒做了。”
秦南君清了清喉嚨,“您自己的孫子您還能不知道麼?就是自己愛現。”
“……”
凌爵聽了把她往懷裡一收,深灰色的鷹眸定定的看着她,一直看到秦南君後背發毛,滲出涼意,這才嘀咕着改口,“行行行……是爲了我……”
奶奶看着兩個不互相使絆就活不下去的人,心都暖了,對身邊的凌嘯天道,“看爵兒和南君這樣好,我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凌嘯天眸子沉下,“說什麼了不了的……”
“我知道這些話你不愛聽——”
“知道我不愛聽就不要說。”凌嘯天難得神情肅穆下來,奶奶見他板着一張臉,伸手便掐了下他的手背,“死老頭子,你還較起勁兒了?”
凌嘯天吃痛,皺了皺眉,“老太婆,你真的是不分場合——”
話還沒說完,便在看到從宴會大廳入口進來的兩人時頓住,老沉的眸子眯起……
而凌爵也提起了精神,秦南君和奶奶循着他們的目光望去……幾乎也是在同一時刻,心下起了波瀾。
兩個男人直直的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秦南君皺眉,拽了拽凌爵的手,“誰邀請的?”
“誰知道呢。但人家既然來了……就是客人。”凌爵聳了聳肩,嘴角輕扯,摟着秦南君便走了過去,“孫總,好久不見。”
孫衾一襲華貴的銀灰色西裝,端正的五官尤以那雙大眼睛出衆,若不是之前有過不愉快的經歷,在秦南君看來,孫衾也算的上是一表人才的美男子了。
只可惜……
秦南君腦中突然蹦出一個詞,不自覺的便笑出了聲。
孫衾頭一偏,“夫人,想到什麼了,這麼好笑?”
秦南君忙整理了下表情道,“沒什麼,孫總不用在意。”
總不好當面說,我看着你就想到了衣冠*四個字吧……
“自上次……一別,有一個月了吧?”
孫衾的目光灼灼的放在秦南君身上,對她的趣味即便當着凌爵的面都毫不掩飾。只是秦南君渾身不自在,他這雙大眼睛若做擺設那是好看的很,但這樣直直的盯着人,總讓人後背發涼。
凌爵眸子眯起,“孫總今日前來……道賀?可孫總好像和我小叔沒什麼交情吧?還是……爲即將開庭的案子?”
迪斯尼項目的合作案,在那之後,凌爵可一點沒有含糊,一連發了三封律師函。
提到這點,孫衾才把目光從秦南君身上移開,落在即便隱忍卻明顯劍拔弩張的凌爵身上,“以前聽別人說淩氏總裁做事凌厲的很,現在算是真的見識到了。”
“孫總別忙着說這話,更凌厲的在後面。迪斯尼項目的合作案,optimus絕對不接受和解。”
孫衾輕笑,“凌總,今天不談工作的事情,我來這裡不過是陪我叔叔歐陽輝來參加凌家少爺的婚禮。”
歐陽輝?
凌爵神情一凜,循着孫衾擡手指去的方向,看到一個年紀和凌嘯天相仿,年過半百的男人,他正在和爺爺奶奶交談……只是,凌爵注意到奶奶的神色並不好,沒說幾句,他們便下意識的往大廳後場走。
凌爵神色微變,方纔注意力只放在孫衾身上,都沒有注意到歐陽輝也來了……
“我叔叔歐陽輝和你爺爺奶奶可算是舊識。”
“阿爵,歐陽輝是誰?”秦南君小聲問道。
“三年前,他是淩氏除爺爺外最大的股東,現在是桓頌集團的董事。”
“……桓頌?”秦南君微愣,“宋家——”
凌爵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口,再看向孫衾,隨口道,“來者便是客,孫總請隨意。”
“謝謝。”
孫衾見凌爵拉着秦南君便要走,忙道,“凌總,不好意思,能不能……借一下您的夫人?”
凌爵身子一僵,他說什麼?
秦南君也以爲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的看向孫衾……
“你們夫妻兩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今天來參加凌家的婚禮,我自然是帶了賀禮來的,而這份賀禮,凌夫人一定喜歡。”
“今天不是我和阿爵結婚,孫總,你送禮是不是送錯了對象?”
“凌夫人,就陪我一會會兒吧,這裡都是凌家的人,我能把你怎樣?”
“有什麼事情不能當着我和我丈夫的面說?孫總,就在這說吧。有什麼賀禮也就在這送吧。”
孫衾深吸口氣,又重重的吐出,一臉拿秦南君沒轍的表情,招來一旁的侍者,說了兩句,侍者便走了出去,“稍等片刻。”
凌爵擰眉,秦南君見他表情略僵,目光頻頻往爺爺奶奶離開的方向看去,她小聲道,“那個歐陽輝……是不是有古怪?”
“三年前,他和老爺子鬧得並不好看……”
“那你去看看他們吧,我在這裡就好。”
凌爵看向從侍者手裡挑着酒水的孫衾,抿了抿脣……
“正如他說的,這裡都是有身份地位顯赫的人,他不敢亂來的。”
“我去看一下情況,一會會就會來。”凌爵對她道。
秦南君鬆開他的手,孫衾見凌爵走了,不由扯起嘴角,晃着酒杯悠到秦南君身邊,“怎麼又走了?”
“孫總還沒有重要到需要我們夫妻兩一同招待。”話雖這麼說,孫衾往她跟前走了一步,秦南君便下意識的往後退半步,並非她有多怕這男人,只是離得近了,不舒服。
她渾身上下,從頭到腳滿滿的都是對他的防備,而這點他自己看的分明。
“對了,南君。炎辰最近怎麼樣?”
南君?凌爵纔剛走,他就換了叫法,她和他有這麼熟?
“孫總,我們關係沒有這麼好,還有既然你和炎辰是親戚,他好不好,你應該比我清楚。”秦南君不喜歡孫衾總這樣陰陽怪氣的東說一句,西說一句,就好像他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他正在用這些他知道而她不知道的事情玩弄她一樣……
感覺很不舒服,尤其是提到加菲貓,她至今都沒法忘記那日在慶森酒店,加菲貓宛如羅剎般的表情。這之後,加菲貓雖然表面看起來和過去沒兩樣,可秦南君知道,加菲貓的心事更重了。
“南君,我真不知道該說你單純好,還是傻……歐陽輝是歐陽炎辰的親大伯,而歐陽輝和你父母——”
“孫先生,您的東西。”
“和我父母什麼?”秦南君心知孫衾一定曉得些什麼!
孫衾輕笑,拿過侍者取來的文件遞給秦南君,“迪斯尼項目的合作,還給你,ds不會再介入。”
“……”秦南君看着他拿在手裡的文件,有些回不過神,更多的是不解,這男人想幹什麼?之前和optimus搶的緊,現在說還就還,說退出就退出……他想做什麼……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我沒有陰謀,說實話,你丈夫請的律師……我目前還真找不到人能對付,更況且他也不接受和解,唯一的辦法只有ds退出。”孫衾定定的看着秦南君,“我道歉。”
“道什麼歉?”
“爲之前對你做過的所有……讓你不高興反感的事情。”
“……”
“也爲我給optimus造成的所有困擾。”孫衾手裡的文件,秦南君還沒有去接,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反省和讓步,秦南君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孫衾見她一再猶疑,一把將文件塞到她手裡,“收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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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南君抿着脣,深吸口氣道,“你剛纔說歐陽輝和我父母什麼?”
“哈哈,沒什麼。”
“……”
“以後告訴你,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另外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
“我想知道什麼?”秦南君輕嗤。
孫衾壓低了聲音,輕輕道,“你想知道……是誰想要弄掉你的孩子。”
“……”秦南君心一提,目光下意識的投向不遠處的大伯和小姑……竟無意對上小姑偷偷瞄過來的視線,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撞了個正着……
上次的事情,凌爵並沒有深究,即便他們兩人心下都有懷疑的方向,但一沒有證據,二是大伯和小姑畢竟也是凌家人,不可能像審問犯人一樣的審問他們。
“你願意告訴我?”
“過來。”孫衾悠悠的往會場的角落走,秦南君不由多看了兩眼行動有些古怪的大伯和小姑,終是跟上孫衾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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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外的庭院被鮮花裝飾的異常夢幻,紅的,藍的,紫的,白的,黃的,粉的……
白色柵欄前擺放着個長桌,酒水點心紛繁有秩的擺放其上。一個穿着燕尾服的小提琴手在餐宴桌邊拉着悠揚的小提琴曲,三三兩兩的賓客踩在柔軟的草坪上跳着舞。
而庭院的一角,三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間卻透着與這個婚宴極其不符的氛圍……
“這婚禮辦的真不錯,真有你們凌家的派頭……”歐陽輝一頭白髮,但臉上的鬍子卻刮的乾乾淨淨,保養的不錯,人也精神的很,看起來只有四五十歲。
“怎麼也沒想到,今天這陣風把你給吹來了。”凌嘯天沉聲道,“我還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回鬱城。”
“你當然盼着我一輩子都不回來,這樣你就可以繼續心安理得做凌家大家長,受孫子孫媳婦愛戴……”
凌嘯天輕笑,“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受他們愛戴了?”
“怎麼?您的孫媳婦不孝順您?”歐陽輝有一雙老沉卻銳利的眼,像虎,也像豹,“你這孫媳婦的本事還蠻大的,很像當年的……秦天助,對不對?”
凌嘯天定定的看着他,“歐陽輝,你到底是來幹嘛的?”
“來祝賀你的小兒子新婚啊。我們這一圈的朋友,離開的離開,也就剩下我們兩個了。我這個做長輩的不來祝福,還有誰?”
“不需要。”說這話的人不是凌嘯天,而是奶奶……
歐陽輝剛拿過侍者托盤上的紅酒,還沒入嘴便被奶奶這一句話堵的有點僵,老沉的目光劃過一抹傷感,又蒙上層戲虐,他輕聲道,“阿雪,你對我還是這麼不客氣。”
奶奶擡頭看着他,向來嘻嘻哈哈像個孩子般的她此刻一臉認真,甚至帶着些怒氣,“這裡一點也不歡迎你。”
“不歡迎?五十年……你對我還是這麼狠心,這麼絕情。”
“對待讓人作嘔的人,我從來就沒有好脾氣。”
“哈哈!讓人作嘔?”歐陽輝渾厚的笑聲招來不少人的目光,又忙舉杯向周圍人表示歉意,再看向面前即便容顏已老,卻依舊膚色如雪,乾淨的面容難掩她年輕時絕色的面容,“讓人作嘔的從來都是你身邊這個男人!你們這麼劍拔弩張的……不過是因爲沒想到我會突然回來,當初用一個秦氏穩住淩氏江山,我倒要看看現在打算用什麼?”
“啪”的一聲!
小提琴聲戛然而止,所有的舞步也都在一剎那停住,震鄂的目光投向這一方三人空間……
而最爲震鄂的則是凌新宇和楊欣恬,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雖然有些驕縱但脾氣卻很好的奶奶會這樣用力的去打人……
歐陽輝的臉被打偏,神色同樣震驚。
奶奶大喘着氣,尖利的聲音帶着她的憤怒,大聲吼道,“保安呢!把這個老不死的給我請出去!我兒子的婚禮,沾了這種人的味道,會臭!”
她一雙眼睛死死的瞪着歐陽輝,只差把他給活活瞪死!
歐陽輝被打,顯然有些不可置信,但卻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老臉扯起嘴角,滿眼嘲諷,“你兒子?哈哈!阿雪,這樣騙人騙己有意思?這黃頭髮,藍眼睛,哪一點像你?!誰不知道他就是凌嘯天的一個私生子!” Wωω★ TтkΛ n★ C〇
“啪”——
奶奶揚起手便又是一巴掌,下手果斷利落的歐陽輝都回不過神,她衝他吼道,“我說他是我兒子!他就是我兒子!誰敢說個“不”字!我老太婆這條命就和他拼了!”
“就算你拼掉了這條命,他也不是你兒子!”
奶奶深吸口氣,拿過一旁侍者托盤上的酒杯便砸向歐陽輝,“我說他是他就是!你這個老不死的,你懂個屁啊!”
凌嘯天一把拽住赤紅了雙眼的妻子,忙把她抱緊懷裡,然奶奶不知道從哪裡的蠻力,從他懷裡掙脫開,凌嘯天竟攔也攔不住!
“阿雪,你不過是不想承認凌嘯天曾經背叛你而一個三流歌星搞在一起的事實!你看你這麼憤怒,凌嘯天卻一個字都沒有辦法反駁……阿雪,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大兒子和小女兒不爭氣,稍微像樣點的二兒子自殺,剩下一個小兒子……卻不是你的……不過是一個三流歌星生的怪胎!”
“你放開我!嘯天!他敢這麼說我兒子,我要和他拼了!嘯天,你放開我——!我……咳咳!咳咳咳!我非要弄死這個畜生不可!咳咳……咳咳咳……”
“把這個老頭子給我拖出去!”凌爵剛走進院子便看到奶奶氣紅的雙眼,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奶奶……
歐陽輝轉身,看向凌爵,剛想開口,便被凌爵一隻手掐住脖子,“歐陽叔叔……真是好久不見!”
“咳咳……咳咳咳……”歐陽輝不可置信的看着凌爵,脖子被狠狠掐住,只有佈滿褶皮的手指着他,嘴裡碎碎的呢喃着,“放,放,放……”
凌爵瞥了眼氣的直喘氣的奶奶,手下的勁下的更重,當場殺了這老頭的心都有!
“師兄!快鬆手!”楊欣恬忙跑過來拽着凌爵的手,很快保安也趕了過來,扯開凌爵和歐陽輝……
“你,你……”
“記住這老頭的臉,以後見一次打一次!”凌爵的眸子凌厲眯起,冷冷的瞪向歐陽輝,竟把歐陽輝瞪的心都在顫……到了嘴邊的狠話斷斷續續卻愣是再也說不出來!
“好了好了……”凌嘯天抱着妻子,努力安撫她,“你知道歐陽輝是什麼人,犯不着和他生氣……”
“他敢說我兒子不好!他竟然敢說我兒子……他知道個屁,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兒子,我兒子他……”
凌新宇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看着這個險些爲自己拼了命的女人,看着她此刻在凌嘯天懷裡氣得哭……心口一陣一陣抽緊。
“你兒子在這呢。”凌新宇上前從凌嘯天懷裡把奶奶抱住。
奶奶擡頭,看着凌新宇,小嘴一撇一撇的……模樣看起來甚是委屈。
凌新宇擡手擦着她的臉,輕笑道,“媽,我真不知道你這麼厲害!”
奶奶吸了吸鼻子,錯愕的睜大雙眼,斷斷續續道,“新宇……你,你都聽到了?”
凌新宇點頭,指了指他方纔的位置,“我和欣恬剛纔一直在那跳舞呢……”
“我,我都沒看到。”奶奶一臉驚慌。
“好了,壞人被爵兒趕跑了,沒人會再說你兒子壞話了。”
奶奶小嘴撇的更厲害,眼淚啪嗒啪嗒就往下掉,老皺的手撫上凌新宇的臉,“你是我兒子,別人說的都不算,你,你都不要聽,統統不要聽……”
凌新宇點頭,就着西裝袖子就擦着她的臉……
奶奶忙制止,“別,別弄髒了你的禮服。”
凌新宇再次輕笑,一把把奶奶抱進懷裡,眼淚鼻涕全都抹到了他身上,“有什麼關係?媽……別哭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我雖然是你的兒子,但那人說的也沒錯……我也是凌嘯天和一個三流歌星的私生子……”
後半句話,他的視線落在奶奶身後的凌嘯天身上,凌嘯天沉着臉對上他的目光,抿着脣……
“我不許你這樣說,也不許任何人這樣說!”奶奶的犟脾氣又上來了,凌新宇忙又把她抱緊了一分,哄道,“不說不說,再也不說了。”
奶奶擡手捶了下他。
凌新宇抱着奶奶,給了楊欣恬一個眼神,楊欣恬忙點頭,走到小提琴手邊……
悠揚的小提琴曲再次響起,凌新宇就緊緊的抱着奶奶輕輕晃着步子,“我們是不是有好久沒有跳過舞了?”
“好像……是的呢……”奶奶一邊哼着一邊說着。
凌新宇撫着奶奶盤起的白髮,上面夾着兩粒珍珠髮夾,想了良久,凌新宇開口道,“媽……我去把頭髮染黑好不好?我把頭髮染黑,就沒人拿我的黃頭髮說話了。”
“……”
“以後我都染黑好不好?”
“……”
“媽……?”凌新宇心“咯噔”一下,只覺得懷裡的身體軟了下來,手腕上的重量不斷加大——
“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