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吃飯,誰不知道凌爵這個男人已經被秦南君管得死死的了?”
秦南君心下雖因爲他的這幾句話而莫名感動,但心知自己也沒有把他管得那麼嚴苛,只是他的這番話會讓她想起去世的父親,他也是這般縱容母親。
老媽,我難道也有你的那種福氣麼?
“想什麼呢?”凌爵見她望着自己失神,不由伸手捏了捏她的臉,秦南君眉頭一揚,看着他,“有人願意把你管得死死的,你該感到高興。”
“是,是。”凌爵對她這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模樣付之一笑,摟着她走到裡面的客廳。
“爺爺。”秦南君向凌嘯天打了個招呼,眼神看了眼桌上坐着的家人,而後落在身邊的秦悟身上,一邊坐下一邊問道,“今天怎麼過來了?”
“想你了,我就過來了。”
“來,讓我看看這雙幽怨的小眼神……明明是怨我好幾天沒回去看你了。”秦南君擡手捏着他的下巴,盯着他清澈如泉的眸子,對自己的弟弟卻滿是*的味道。
凌爵順勢拉過她的手,接過傭人遞上來的溼毛巾給她擦着,看似是對她無微不至的“伺候”,實則不悅於她和弟弟過於親密的接觸。
秦南君倒是沒有覺得什麼,單純秦悟本也應該不覺得什麼,只是同爲男人,隱隱感覺到了一股子強勢的佔有意味。
“小叔,今天怎麼也回來的這麼早?”秦南君看向凌新宇,不由問道。
“這得感謝爵兒,今天大發慈悲的放過員工,沒有抓着我們加班。”凌新宇輕輕笑,順手夾了些菜放到楊欣恬碗裡。
凌嘯天坐在上位,偌大的紅木長桌上,是所有目前凌家最重要的成員。
在多數人眼裡,凌新宇和凌爵此刻算是齊心協力爲了淩氏而奮鬥,可在凌嘯天的眼裡,他知道這些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如今平靜安分的凌新宇和那日在他面前揚言說要讓凌爵失去一切的凌新宇相去甚遠。
淺淺吸口氣,凌嘯天沉聲道,“小悟是我派人接過來的,趁着今天大家都在一起吃飯,有件事情我要宣佈一下。”
凌爵在給秦南君剝着蝦,倒是沒想到凌嘯天有事情要宣佈,將蝦肉放進秦南君碗裡,藉着一旁的溼毛巾擦了擦手,看向正上位的凌嘯天,這才發現老爺子跟前的碗筷連動都沒有動。
秦南君見老狐狸突地這般嚴肅,也不禁投去了注意力,只見凌嘯天朝一旁的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忙恭恭敬敬的遞上手裡的文件,由一個精緻的牛皮袋裝着。
凌爵看着他手上的文件,心下升起一股隱隱的不好的預感……
“阿雪離開了,我的歲數也不小了,總有一天是要去陪她的。”話題竟在一瞬間沉重了下來,秦南君也似乎知道爺爺要做什麼……
凌嘯天老沉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凌爵身上,“歐陽輝介入淩氏,爺爺知道你應對的辛苦。爺爺很抱歉,上一輩的恩怨竟落到了你身上。”
對於上一輩的恩怨這幾個字,除了凌爵和凌新宇,其他人的臉上都現出一絲茫然。
“歐陽輝與我,還有你奶奶曾是最好的朋友,歐陽輝和我都愛上了你奶奶,我和你奶奶結爲夫妻,他也並沒有離我們而去,和我一同打下淩氏江山,只是淩氏終究姓凌,而歐陽輝早已不滿足於此,幾次想要改掉淩氏的名字……你想也知道我這把老骨頭就算被挫成了灰也絕對不肯!”
凌嘯天的性子遺傳了一部分給凌爵,秦南君依照着凌爵的性子想着……如果換做凌爵,也絕對不肯吧,換去淩氏二字,豈不是等同於抹掉自己的名字?
“歐陽輝城府極深,他對你奶奶求而不得,對淩氏求而不得,這些怨念讓他越來越不擇手段,這次,他能從你大伯和小姑手裡奪得淩氏股權,又唆使其他小份額股東賣出股權,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他的目的只有兩個,要麼得到淩氏,要麼毀掉淩氏。”
秦南君聽着凌嘯天說這些,其實心下滿是訝然,這些話……她原以爲凌嘯天會在書房裡同凌爵和凌新宇說,可他卻放在了飯桌上——
“我凌嘯天只有凌爵一個孫子。”
“……”
此話一出,秦南君心下更是一愣,看來大伯和小姑確實已經不被凌嘯天當成凌家人了。
“爵兒十八歲進入淩氏,二十四歲被我不顧衆董事反對硬逼上淩氏總裁之位。創建淩氏科技,獨立於淩氏之外,成績卓然顯赫,不愧是我凌嘯天的孫子。”
爺爺七十多歲,聲音滄桑卻也渾厚,帶着他身在商場叱吒多年的儼然,字字中氣十足,在坐的所有人都沉着聲,等待他的下文,只有一個人——凌新宇。他修長的手指依舊剝着蝦,眼睛都沒有看向凌嘯天。
凌爵看向凌嘯天,眸子微微眯起,“鋪墊了這麼長時間,您到底要宣佈的是什麼?”
凌嘯天把手裡攥了許久的牛皮文件遞給凌爵,“打開。”
“……”
凌爵狐疑的看了眼手中的文件袋,繞開線口,慢慢拿出裡面不薄不厚的幾張文件,敲着紅章,附着凌嘯天剛勁有力的簽名,秦南君的眸子和凌爵的幾乎在同一時間放大。
“這是你一直想要的。”
凌嘯天淡淡道。
坐在另一邊的楊欣恬因爲好奇而不斷眨着眼睛,卻又不敢貿然問到底是啥玩意……
凌爵收起文件,再擡頭,目光竟掃了對面依舊低頭剝着蝦子的凌新宇一眼。
“淩氏集團百分之三十股份,繼三年前我給你的百分之三十作爲你和南君結婚的條件後,我和你奶奶剩下的所有都在這裡。現在轉到你名下。這就意味着,從今往後,這整個淩氏都由你當家,再也不用看我這個糟老頭的眼色。”
全給了凌爵……
秦南君眉頭蹙起,也看向了對面毫無反應的凌新宇,不敢相信……老狐狸竟然全給了凌爵,那小叔呢?她想問,卻也知道此刻貿然出口,絕不是時機,強壓着心下的疑惑和不安,視線再次投向凌嘯天。
“南君,說是給爵兒,但股權轉讓書的附屬協議裡寫的很清楚,這是你們夫妻共同財產。爺爺和奶奶能給你們的已經全給你們了。”
秦南君嚥了咽口水,“爺爺,爲什麼突然做了這些事?”
凌嘯天沉着的一張臉,此刻終於溢出一抹難得的輕笑,“去年,你和爵兒一直都在鬧彆扭,我想讓你奶奶早日抱到曾孫子,曾對他說,如果你生下孩子,便把手上所有的股份都給他,卻不料被你聽到,反而誤會了爵兒。本來也想着等你生下沁兒,再做這些,但歐陽輝進入淩氏,爵兒需要這些去應付。”
秦南君抿了抿脣,聽着凌嘯天的解釋好像是沒什麼問題,但……應付歐陽輝,要靠手上的股權有多少麼?
狐疑的目光看向凌爵,凌爵的眉頭也同樣舒展不開,但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緩緩將文件塞進牛皮帶,線繞上遞給林嫂,“麻煩林嫂放到我書房。”
“是,孫少爺。”
“謝謝爺爺。”凌爵欣然接受了,擦了擦手便又開始給秦南君剝起了蝦,還夾了點蔬菜放到她碗裡,催促道,“快吃飯,別餓着我女兒。”
秦南君心下有太多的疑問,有些食不知味,目光卻頻頻瞄向對面的楊欣恬和凌新宇。
“新宇。”凌嘯天的話鋒終於落在了他身上。
凌新宇擡頭對上凌嘯天沉着的眸子。
“你有想法麼?”
“……”
秦南君不自覺的嚥了咽口水。而他身邊向來單純落落大方的楊欣恬此刻臉色也有些僵,倒不是她想爭些什麼,只是當着凌家所有人包括傭人管家的面,把淩氏的資產全部給了凌爵,而不提凌新宇這個親兒子一句……最後還問了這麼一句,怎麼想都不是滋味。
如果奶奶在,絕不捨得讓凌新宇蒙受這樣的偏見!
誰知,凌新宇輕輕扯起嘴角,溫潤如玉的笑容一貫瀟灑,“沒有意見。”
楊欣恬是他的枕邊人,她不敢說自己真的有多瞭解凌新宇,但……他笑着說的這四個字,她是絕對絕對不相信!她知道他要強!她知道他心裡不服!她知道當初他被人推進手術室的無奈!
可……她也知道,對面的人是師兄,是南君,她如果現在起來當着所有人的面吐上一句不公平,只會讓凌新宇更加難堪……只會讓南君和凌爵以爲她反對凌嘯天將股份給凌爵。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伸手搭上他的腿,凌新宇微愣,側首對上她輕輕勾着的笑容,如春風拂面,讓人感到愜意,就好似在說,沒關係,沒關係,新宇,你有我,你有我……我可是無價的呢!
凌新宇也不知道怎麼會從她的小眼神裡讀出這樣的內容,但……她好像就是在對他這麼說。輕嗤一聲,夾着自己剝好的蝦遞到她脣邊,一個簡單的動作,和着他溫柔的神情,讓方纔一度陷入冰凍的飯桌稍稍有了些暖意。
楊欣恬乖乖張嘴,一口咬下,用力咀嚼着。
凌新宇看着她滿足的樣子,心裡竟充實的很。
凌嘯天……他此舉的目的不過是讓他認清自己的身份,在他眼裡,他凌新宇就只是一個私生子而已。好……他也會讓凌嘯天知道,所謂的私生子究竟會讓他付出什麼代價。
吃完飯,秦南君帶着秦悟走到海棠院,八月的海棠早就謝的差不多了,只有枝繁葉茂的海棠樹葉在襯着園色。
兩人坐在鞦韆上,輕輕晃着。
秦悟在飯桌上一直都沉默着,直到此刻和姐姐單獨相處纔敢問,“凌爺爺爲什麼要我過來?”
秦南君想了想,“或許是想讓你放心,姐姐在凌家過得很好。”
秦悟點了點頭,算是解決了心中的一個疑惑,然緊接着問題又來了,“小叔不是凌爺爺的兒子麼?爲什麼凌爺爺會把股權都給姐夫?而且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都不顧及小叔的感受麼?”
秦南君輕嘆,就連秦悟都看出其中的端倪,就更別說凌新宇這個當事人,還有楊欣恬了。
說實話,凌嘯天到底做的什麼打算,秦南君真的不知道,爲什麼這麼做,也不懂……只知道,如果奶奶還在,這樣的事情是斷然不可能發生的。這就好像……在挑撥凌爵和凌新宇一樣。
任何一個智慧的大家長都不會在這種節骨眼上還挑動內亂。
“姐?”
“啊?”秦南君陷入自己的沉思,便忘了身邊的秦悟,回過神來,她輕笑道,“老狐狸這樣做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反正和你沒什麼關係。你只要好好準備畫展的事就可以了。”
“姐,畫展我想改定在二十號,下週五。”
“本來不是十九號麼?”
秦悟看向秦南君,“你知道二十號是什麼日子麼?”
“二十號……”
秦南君抓了抓頭髮,倒是真想不起來,“是什麼日子?”
秦悟眉頭輕皺,看向她,“姐夫的生日……姐,你怎麼連這都不知道?”
“……”秦南君一驚,這個她真的不記得……
“畫展定在二十號,我要給姐夫送一份大禮。”秦悟說着,清澈的眸子裡劃過一抹流光般的異彩。秦南君輕笑,“好,聽你的。”
阿爵生日啊……他好像二十九了吧。
輕輕晃着鞦韆,那她該送他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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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秦悟沒有回海景公寓,住在了一樓的客房。秦南君和秦悟聊完天,便回了臥室,只見凌爵坐在沙發上,茶几上的筆記本開着視頻,是雷歐。
電腦旁邊放着幾份文件,他一邊翻着一邊和雷歐吩咐着。
秦南君從置物架上拿了乾淨的茶具泡了杯茶走了過去……
凌爵看了她一眼,沒有停下手裡的工作,只是加快了速度,“他想要舊招重施,看牢榮興基金。這時候蹦出來個榮興基金,可見那歐陽老頭早在榮華基金倒閉,離開淩氏後邊立刻着手準備了新的基金公司。
“連取個名字都不走心,深怕別人不知道前後兩家公司是一個人在掌控似的,凌總,我們要不要在榮興基金上面做點文章。”
“不要打草驚蛇,他應該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查到這麼深,盯着,不要動,來個將計就計。”
“是,凌總。”
“新蘭建設的案子,政aa府方面看的緊,千萬不能出紕漏。”
“放心吧,凌總,新蘭建設,我親自盯着呢。”
“還有其他事麼?”
雷歐看着手頭上還沒完的幾份文件,一愣,下一秒便反應過來了,“沒事沒事了。剩下的我處理完明天拿給您看。”
凌爵應了聲,算他識相,知道他老婆來了。
秦南君坐在一邊,撐着下巴看着他合上筆記本便朝她伸手……卻故意紋絲不動,眸子裡全是質疑,“你工作根本就沒忙完,還早回來……”
“答應了你的嘛,在家也可以解決。”凌爵見她不動,摸不到她,手癢的很,直接起身落在她身邊把她抱了個滿懷,“小悟睡了?”
秦南君輕笑他幼稚的舉動,靠在他懷裡,點了點頭,“小悟的畫展決定開在二十號了。你時間空出來,一起去。”
不是詢問,直接下着命令。
“遵命。”凌爵輕咬着她的耳朵。
“阿爵,是我的錯覺麼?你現在怎麼這麼粘人?”
“有麼?”凌爵倒是沒什麼自覺,只是覺得老婆在身邊,能上手的時候絕不幹坐着,能上嘴的時候絕不只上手。要不是肚子越來越大,凌爵也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把她狠狠壓在身下的機會!
秦南君握着他的手,“老狐狸……今天做的事情,你怎麼看?”
凌爵微訝,看着她思忱的目光,“我還想問你,你怎麼看呢……”
“我想了好久都沒想出原因來。想來想去都覺得老狐狸是兩邊都不討好,反倒像在挑撥你和小叔。”
凌爵點了點頭,“確實,對凌新宇滿滿的惡意。”
“那你還欣然接受了?”
“南南……你信麼?即便不是現在,總有一天,我和凌新宇都會爲了淩氏爭個你死我活。”凌爵說這話,看似隨意,卻是他多年以來心知肚明的結論。
“爲什麼?”
秦南君皺眉,“小叔現在明明……”
“知人知面不知心,奶奶離開,他便再沒什麼顧忌了。”凌爵輕嘆口氣,“而老爺子或許正是看透了這一點,纔會當着所有人的面做這樣的事。你忘了我之前所有的擔心了?不想讓欣恬嫁他,也不想讓他進公司。”
“欣恬……”秦南君眉頭又深幾分,“她只是個單純的孩子。”
“……恩,單純的孩子。太單純了。所以容易被凌新宇利用。”
“阿爵……淩氏對你來說是什麼?”秦南君這些天反覆想着許多問題,她偷偷的查三年前秦氏的事情,她雖創建了optimus,但optimus只是一個剛剛上市兩年不到的小公司,尚不存在大型企業間爾虞我詐的鬥法,而optimus對她而言,是一個簡單的夢,是她年少輕狂想要做出的一番成績,只是一樁事業。
許是爲人妻,又即將爲人母,亦或是多數女人的天性,和凌爵還有這即將出世的孩子相比,optimus對她而言不值一提。
可淩氏卻不一樣,它讓凌家的家庭成員之間產生了沒有辦法契合的嫌隙,爲了家族產業之間的爭鬥,爲了這一分家產……凌爵的父母才被人陷害,才走上絕路,而現在凌新瑞和凌心紅都因爲淩氏的緣故被趕出家門,凌嘯天更是不顧及凌新宇的感受,一頓晚餐,幾張協議便明擺着將凌新宇和凌爵放到了對立面!
這種……家都要散了的感覺,讓她心痛。她不要有一天……凌爵也爲了這淩氏做出那麼多那麼多不值得的事情。
“對我來說,淩氏是一分榮耀。”凌爵淡淡道。
“……”這樣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其實我對經商並沒有太大的興趣,我真正感興趣的是科技,是電腦。所以我進淩氏後便以最快的速度創建淩氏科技。雖不喜經商,卻也知道生在凌家,有太多人給你期望……有太多雙眼睛盯着你。父母離開,沁兒夭折,我知道經商和興趣無關,它是一種手段,得到權力,得到金錢的手段。再往後,我自己進了淩氏,一年一年……每一次成功後的喜悅,每一次挫敗後的懊惱,南南……或許這是男人的天性,對權謀,對利益渴望的天性。淩氏於我,就像是一個國家於一個君主,是不可捨棄的榮耀。”
秦南君抿着薄脣,“這麼……重要麼?”
凌爵點頭。
“那如果有一天……我要你放棄淩氏……”天,她爲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她在想什麼?
凌爵一勾脣,“如果是你開口,那麼這淩氏拱手讓給凌新宇,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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