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就在一切看起來都要被平靜化解時--
“孫衾，你放開他！”
“臥槽！我真算你們有本事！但我告訴你們，秦悟現在在我手上，不照我說的話做，我就讓他血濺當場！”
要不是凌爵出手快，只怕秦南君已經像利劍一樣衝出去了。
這女人不乖，真的是一點也不乖！
孫衾手上卡着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微亮的光線下反射出森森白光。
而此時一直不動聲色的孫老先生走到了孫衾身邊，沉着的一雙眼透着歷經風霜的滄桑。
“黑，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是不是該和我解釋一下？”
黑微微擡眼，楚七循着聲音也看了過去……
這就是孫家的大家長。
可……
他們是在質問白煦？
楚七心下一方面覺得詭異，一方面覺得好笑。
“黑，道上的事情向來講究一個信字，你因爲一個女人，突然改變主意，將孫家置於何地？”
“將孫家置於何地……”
黑喃喃唸了句，只覺這孫家大家長說出這句話，非常好笑。
孫衾的父親似乎自認爲黑不會對孫家做什麼，至少不會在這個場合。
畢竟黑和孫家還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可孫衾的想法卻和父親完全不同！
現下的情勢怎麼都對孫家不利。
自從秦南君嘴裡蹦出了個這個叫楚七的女人之後，黑的態度明顯就變了。
誰都知道黑做事情向來決然的很。
胥何西帶着手下進來之後，他就沒有打算留有任何餘地，那麼多黑洞洞的槍口直直的對準了他們就是最好的證據。
可楚七兩個字蹦出來之後。
他竟然和他們打起了口水戰！
更別提這個叫楚七的女人出現了！
黑……竟然有女人！
還是一個看起來手無傅雞之力的小女人！
孫衾光是想到這一點，不安便從腳底板傳到頭頂！
孫家對黑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控制力。
即便耀文製藥廠替黑做事，那也是黑眷顧了孫家，而不是黑在求孫家。
父親在商場上是元老級的人物，向來受人尊敬。
即便面臨這樣兩難的情勢，他依舊認爲黑會賣他面子，並且不爲動搖，繼續幫助他們對付凌家。
黑銳利的眸子微微眯起，手一擡，只聽齊刷刷的腳步聲和握搶的聲音瞬間響起，剛朝向地面的槍口，此刻全對準了孫衾父子的方向。
“小——”
秦南君因着這羣人齊刷刷的動作，心臟都跳到了嗓子口，還沒來得及喊出來，便被凌爵捂住了嘴。
孫衾見情勢急轉直下，卡在秦悟脖子上的匕首見了血。
“再動一下，秦悟的命就沒了！”
“他的命，值幾個錢？”黑冷笑。
“他的命對你而言不值錢，但對凌家人……”
“我答應了楚七會放了他們。”
黑簡簡單單說了一句話，對於認識他的人而言都知道，這已經是黑給足了孫家面子。
事情會發展到這地步。
顯然也是黑沒有料到的。
他其實目的很簡單，讓凌爵將那些被帶進警局裡的人安然無恙的帶出來，不管那些人對他而言重不重要。
是凌爵掀起的事情，他只是要凌爵解決。
而後藉此給凌爵，給鬱城的凌家一個警告。
在這鬱城，可不是隻有一個凌家稱雄稱霸。
明知道孫家後面的人是他，還那麼不怕死的湊上來！
然……
楚七也來了。
出來的時機這麼巧，這麼好……
讓他沒有辦法對自己唯一的女人說不。
“你答應了她會放了凌家，那你該知道，凌家的人不會放過我們。”
孫衾眸子眯起，他可不認爲黑還會那麼好心勸凌家和胥家的人放過他們父子。
人人都說胥何西做事隨心所欲，陰晴不定，然或許更貼合這個屬性的人該是黑。
黑吐了口氣，漂亮的臉上已經寫滿了不耐煩。
“孫衾，你想怎麼樣，說吧。”
這時，凌爵開了口。
他沒有接觸過黑，並不能確切掌握黑到底是什麼性情。
只是看這陣勢，他是真不一定把小悟的命放在心上。
南君一張臉已經徹底失了顏色，握着他的手都汗溼了。
孫衾的目光回到了凌爵和南君的身上。
他清楚秦悟對南君還有凌爵的重要性。
“我是萬萬沒有想到情勢會變成這樣，黑錦和胥家，任何一方，我都得罪不起，你們人多，我和我父親勢單力薄，手上唯一的籌碼就只有秦悟。”
“孫衾，你放開秦悟，這裡不會有人爲難你們父子。”
凌爵認真道。
他本就沒有打算把孫家逼上絕路，他今天會到這裡來全然是因爲小悟。
如果他們沒有綁架小悟，他自然不會做的這麼絕。
孫衾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撇開秦南君那彷彿要把他撕碎的表情外，那陰晴不定的胥何西也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他和凌爵的立場已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換了。
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是好惹的，也沒有一個人說的話是百分之百可信。
“既然如此，你先讓他們把槍放下，讓秦南君過來換秦悟。”
“你別得寸進尺！”
“現在處於弱勢的是我，我放了秦悟，誰來擔保我們的安全，南君，你自己過來，我就把秦悟放了。”
“好！”
秦南君幾乎是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話音剛落，便已經邁出了步子。
凌爵手勁一狠，掐住她瘦弱的手臂，“秦南君！你給我安靜待在這！”
“那是我弟弟！”
秦南君看向凌爵，
“拿刀子都快把他的喉嚨給割斷了！我說過孫衾根本就不是人！他什麼都做得出！你看到沒有？！”
秦南君的眼裡只有孫衾手裡匕首上的斑斑血跡！
紅的那麼刺目！
“你們這麼多人，他不敢拿我怎麼樣！可我不能讓小悟受傷！我答應了爸媽要好好照顧他的！”
“……”
秦南君看着凌爵，眼裡盈着淚花，帶着滿滿的懇求。
凌爵伸手把她往懷裡一摟，
“我知道，我知道，南南，你別哭。”
凌爵的神經已經繃了一整天，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放鬆的。
輕嘆了口氣。
“我們花這麼長時間過來不就是來接小悟回家的麼？”
“放心，相信我，好不好？你也不能把在車上答應我的事情全給忘了呀？”
秦南君拽緊他的衣服，紅着眼睛看着他，
“我先去換他回來，然後我和孫衾談，我一定能——”
“別說了。”
凌爵的食指堵住她的嘴，他看向孫衾，
“南君不行，我過來換秦悟。”
“……”
秦南君眸子瞪大，
“你胡說什麼！”
“他也是我弟弟。”
凌爵對秦南君小聲道，“而我，是你丈夫。”
“……”
“我要你做什麼？”
孫衾冷笑。
“如果你還想走出這裡，大家各退一步，我來換秦悟。”
孫衾眸子眯起，看向自己身邊的父親，兩人的眼神做了無聲的交流。
只見孫父點了點頭。
“行，那凌總，你過來吧。”
“不要！”
一直強忍着不肯開口的秦悟終於收不住胸口即將爆.發的情緒了，他狠狠瞪着凌爵，
“我不要你可憐我！也不要你救我！”
“……”
凌爵眉頭微皺。
“你們不用管我！”
秦悟一張白淨的臉，此刻因過於激動的情緒而漲的通紅，耳邊的青筋也突突的跳。
明明他做了這麼多錯事，明明是他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爲什麼還要爲他做到這種地步？
“艹！”
凌爵心裡的火真是憋了一天，不由低聲吐了個髒字，唸了一串旁人聽不懂的咒罵。
而後才衝秦悟吼道，
“可憐你？！誰tm現在有空可憐你！你做的這些事，就算是把你扔到江裡都不爲過！但秦悟你給我記住！這個世界上沒什麼比血脈相連的親人來的更重要！”
“你姐受的苦，你自己經歷的痛！這些都歷歷在目，要是現在你還給我耍小性子，你就真太不懂事了！你姐把你帶這麼大，不是爲了讓你變成現在這麼個白癡！”
凌爵見秦悟那副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樣子，就夠了。
沒人知道孫衾會不會就在下一秒，一個玉石俱.焚做出誰也無法挽回的事情。
人一旦心成了魔，就沒什麼不敢做的了。
就如那個姓孟的*！
秦悟一定要好好的跟他們回家，這是一路上凌爵給自己下達的最低指標。
他或許沒有辦法一直陪在南君身邊了，如果再讓她失去秦悟……
天，他也沒有辦法想象，南君會變成什麼樣。
“我現在過來。”
“別……”
南君扯着凌爵的手，看着他搖頭，她拽的那麼緊……
凌爵嘆了一口氣，
“你現在知道我剛纔的心情了？”
“不一樣，凌爵，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凌爵擡手敲了下她腦袋，“別搞得像我是去死一樣，現在黑也沒要傷害我們，還有胥少爺在這裡，你怕什麼？”
凌爵給了胥何西一個眼神。
許是男人之間的一種默契，胥何西拉住了秦南君，
“別再浪費時間了。”
“不要……”
秦南君的脣不住的顫抖着。
凌爵扯開她的手——
“砰”的一聲！
所有人的心臟都隨着這一聲突起的槍響猛地跳了一下！
腦子緊繃的弦幾乎在剎那斷掉！
應着槍響的是孫衾痛苦的叫喊以及匕首落地的聲音。
秦悟是親眼看着子彈如何從自己眼角劃過射進孫衾的手臂……
他被徹底嚇住了。
孫家父子還沒反應過來時，黑的手下已然上前見他們雙雙制住。
黑把手上的槍隨手扔在沙發上，拿過手下遞上來的溼巾擦了擦那骨節分明的漂亮大手。
“這麼點破事，鬧這麼長時間。”
楚七看向黑，眨了眨眼，
“你的槍法比以前準了……”
黑瞥了楚七一眼，
“和三哥比，誰準？”
楚七輕笑出聲，輕聲問，“你吃醋？”
黑拿過一旁沙發上的黑色風衣披在肩上，神情移開，“白非呢？”
“我送到凌家了，託凌家的傭人幫忙照看一會兒。”
“走，去把他接回來。”
說着，黑便大步往前。
楚七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心裡多了許多說不清楚的情緒。
但還是小跑着跟了上去，手一伸便扯住他的袖子。
黑眉頭微動……
“等我一下，別走那麼快。”
他從不會主動牽她的手。
從來都是他在前面走，隨她跟不跟。
兩人不緊不慢的走到凌爵他們跟前，
“這兩人，你們高興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黑淡淡道。
無論是凌爵也好，還是胥何西也好，看着黑的目光都帶着十二萬分的戒備。
“謝謝。”
開口道謝的人是秦南君。
她是真心的。
即便那一槍險些把她給嚇出心臟病來，但她依舊從心底裡感謝黑的這一槍。
黑看了眼秦南君，而後視線落在凌爵身上……
難得，產生些許興致，開口問道，
“之前你說，你來之前根本沒有想過要怎麼賠償給我造成的損失……”
“是。”
“你不會猜到楚七會來？或者……你手上有其他我想要的東西？”
“統統沒有。”
“……”
黑的眸子又一次眯起。
凌爵知道他奇怪的是什麼。
良久，解釋道，
“我雖然沒有沾上過黑道，但無論是警方查出耀文製藥廠製毒的地點，還是你怎樣將警方的線索斷掉，都是處其位謀其事的根本。說不上誰欠誰，誰賠誰，大家都各憑本事罷了。”
“……”
“我一再聲明沒打算和你作對，正是因爲黑道上的事情，我凌家惹不起。我有清清白白的妻子，有個可人的女兒，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是孫家的人對我步步相逼。”
“若是有人三天兩頭惦記着楚七，若是有人總和你對着幹，以你的性格，他死一萬次都夠了，可我不能拿把槍對着兩顆腦袋射出兩顆子彈解決問題。”
凌爵深灰色的眸子和黑一雙如墨的黑眸目目相對。
“說實話，如果今天不是楚七突然出現，改變你的主意，我是沒有任何辦法帶走秦悟。”
“不僅如此，興許還會連累胥何西以及他這些忠心耿耿的屬下。”
“既然如此，還來？”
“我賭的全然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黑……起碼是個講理的人。”
“……”
黑看着凌爵。
至少現在的凌爵，和過去他想象中的凌爵，凌新宇口中的凌爵都有很大的不同。
“那現在，你覺得我是個講理的人麼？”
“對付無情的人，只能靠講理，但對有情的人……還需要講什麼理？”
凌爵輕笑，看了眼挽着黑的手站在黑身邊的楚七……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長相可愛，性格活潑的女人會是這麼一個陰沉古怪，詭變黑道頭子的心上人？
“哼！”
黑輕輕哼了聲。
楚七輕笑，看着黑臉上被自己打出的兩個紅巴掌印，心疼是沒有半點，只覺得心情莫名大好。
“處理完孫家父子，去你家。我要接白非回來。”
黑淡淡道。
“哦，對了。”
凌爵像想起來什麼似的，緩緩道，
“你兒子……好像說過要對我女兒負責之類的話。”
“……”
黑的身板微微僵住。
“唔，見了白非，你可以好好和你兒子溝通一下。”
凌爵這是在……炫耀？！
黑只覺得頭皮一炸，不爽。
看向楚七，只見楚七點了點頭，
“小非好像……確實很喜歡小沁兒……”
“……”
黑抿緊了脣。
莫名的，他不想和凌家的人有任何更進一步的接觸，加快了步子，他得趕緊把白非接回來。
黑就這樣離開了倉庫……
南君早就跑到秦悟身邊解了秦悟的繩子，鬆開繩子的剎那，南君一顆心才放下，她定定的看着秦悟……
而後，猛然扇過去一個巴掌！
扇的秦悟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秦南君直起身，
“你回美國吧。”
“……”
“以後你過你的，我過我的。”南君突然嚴肅道，話裡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秦悟錯愕的擡起頭，看向秦南君決然的面孔，
“姐……”
“別叫我姐了，在你心裡，早就不把我當成姐了。”
“姐……我沒有……”
“這幾年，你在想什麼，你在做什麼，你一直用什麼樣的眼神看我……你自己心裡清楚。”
秦南君看着自己的弟弟……
原本那個單純的，那個乾乾淨淨的弟弟，早就不見了。
“爸媽的事情，我早放下了，你說我不孝也好，說我被愛情衝昏了頭也好，我都無所謂，我和你的想法再也沒有辦法同步，你已經長大，你有自己思想，自己的意志，你有權利選擇做什麼，選擇不做什麼，我沒有本事幹預。我也不想再幹預了。都隨你吧……”
“姐，我錯了！”
秦悟不敢再聽下去……
“咚”一聲……
他跪了下來。
秦南君深深吸了口氣……
“姐，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這不是你錯不錯的問題，我們本來就是獨自存在的個體，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凌爵和凌沁，對我而言，比你更重要。”
秦南君冷聲道。
秦悟知道她這話是假話。
他知道……這次他是傷透了秦南君的心。
最愛的人才能傷她最痛。
“姐，我回美國。我今天就回去。”
秦悟像是下定了決心般，起身，便往外走去。
南君沒有攔他。
她擡頭，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最重要的人……
他們是最親的姐弟，正是因爲最親，才更需要時間和空間來過渡。
她緩緩吐了一口氣。
凌爵走過來，摟過她的肩，對她道，
“你先回車上，我和何西要先處理一下這兩個人。”
“……恩。”
秦南君應了聲便出了倉庫，坐在車上，看着車窗外的情境，方纔發生的一切都在眼前閃着……
約莫一刻鐘後，
凌爵也上了車，見她發呆，不由拉過她的手，
“別想了，都過去了。”
南君閉了閉眼，靠在他身上，“我讓秦悟回美國了。”
“你們分開一段時間也好。”
一如當初他和她分開四年半。
南君伸手摟住他的腰，
“阿爵……我突然很害怕……”
“怕什麼？”
“我不知道，我就是怕……”
凌爵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秦南君微微擡頭，凌爵剛想親她的脣——
動作卻在一剎間停住了。
心咯噔一下……
該落下的吻沒落……
南君微楞。
凌爵把她往懷裡一摟，“睡一會兒吧。”
“……”
手機震動……
凌爵騰出一隻手，拿過手機，劃開屏幕，一條短信——
之前被孟博士注射血液的兩個警員已經確定染上hiv病毒。
“……”
凌爵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整個世界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