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輩分,鬱庭川和葛文娟算是平輩。
在鬱庭川的跟前,葛文娟不敢妄自託大,即便他跟宋傾城好上了。
鬱庭川一番話說下來,聽着和氣,實則是不容商量的架勢,堵得葛文娟不好再提陸錫山的事。
陸韻萱坐在葛文娟的身邊,忽然感覺自己矮了人一截。
偏偏對方是一句重話都沒有講。
宋傾城突然有些明白鬱庭川爲什麼進來吃這頓飯,他恐怕已經看出來,葛文娟和陸韻萱在過道上攔住她,是因爲陸錫山的事。
大概坐了半小時,鬱庭川以原包廂有客人爲由帶着宋傾城先走一步。
葛文娟心裡哪怕不悅,也只能起身相送。
包廂內,只剩下陸韻萱和沈摯。
陸韻萱轉過頭,瞥見門外帶笑送人的葛文娟,覺得很諷刺,不但沒有解決爸爸的事,反而在人前落了個沒臉。
收回視線,餘光落在沈摯的身上。
全程,沈摯只說過一句話,還是問了那樣一個問題。
陸韻萱不傻,當然知道他爲什麼那樣問。
即便她現在懷有身孕,重新搬回去和沈摯同住,剛知道她有孩子那幾天,沈摯對她的態度好了很多,可是這兩天又漸漸冷淡,中午沈摯能來這裡吃飯,也是葛文娟親自給他打的電話,郭局要來,讓他過來作陪。
送走人,葛文娟轉身回來。
包廂裡氣氛微妙。
這時,沈摯的手機響。
沈摯站起身,出去外面接電話。
等到包廂門合上,陸韻萱的情緒宣泄而出。
她很抗拒這種求助無門的感覺,心裡跟着煩躁:“求這個不行求那個不行,明明可以私了的事故,爲什麼要逃逸?”說着,忍不住遷怒到母親身上:“你現在知道急了,當時怎麼丟下他在事故現場,如果不是你跟爸爸吵架,他也不至於撞死人。”
“你以爲我想這樣?”葛文娟性格強硬,被陸韻萱拿話一激,伸手揮過去,掃落好幾個盤子,脾氣一觸即發:“還吃什麼!不是你在大馬路上折騰,會有後來這麼多事?”
陸韻萱反駁:“我那樣做是爲了誰,您管不住我爸的人,我爸現在連見你一面都不想,等他出來,信不信,第一件事就是和你離婚。”
葛文娟想起陸錫山在看守所的態度,難免心寒,結婚這麼多年,她操持着這個家,任勞任怨。
結果,陸錫山在接待室見到她說了什麼?
他說她是蠻不講理的毒婦。
當年逼死他的父母,現在終於輪到他。
陸韻萱說:“當年大伯是跟人玩飆車出的事,你卻在外面造謠說他是和女人亂搞死的,還逢人就說爺爺恨不得沒生過這個大兒子,又說奶奶偏心大兒子,要把家裡的財產都給大伯。”
這些陳年舊事,陸韻萱記得很清楚:“爺爺奶奶是要把房子給大伯,但是會把家裡的廠交給爸爸,你卻提都不提工廠的事,後來奶奶生重病,你逼着爸爸去外省出差,瞞着奶奶的病情,在我這裡,又說奶奶是裝病,到最後奶奶過世的時候都沒人給她送終。”
“那對老不死的偏心大兒子我有說錯麼?”葛文娟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冷聲道:“我每天累死累活的管着公司,還不是爲了你們父女,你們現在又是怎麼回報我的?”
陸韻萱嗤笑:“你真的是爲我們麼?”
不等葛文娟接腔,陸韻萱自顧自往下說:“你不過是爲你自己,在我小的時候,你跟人合作去深圳開廠,以爲我真的不知道麼,你和那個男人什麼關係,心知肚明。”
葛文娟聞言,不但沒有否認,反而凜然道:“那又怎麼樣,他陸錫山加諸在我身上的,我要十倍百倍還給他!”
“所以,確定爸爸在外面有個孩子,你就從深圳回來了。”
“……”葛文娟攥緊圓桌的邊緣。
陸韻萱繼續說:“你愛的從來只有你自己,你覺得那是對你的羞辱,所以回來捍衛自己的地位,我和傾城玩得好,你就從中挑撥引導,讓我逐漸開始厭惡她,覺得是她搶走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不過到了後來,我是真的不喜歡她,甚至怨恨她。”
陸韻萱說:“我會想,如果沒有她們母女,我們一家人是不是會好好的,就像其他家庭那樣子,而不是時常活在劍拔弩張的氛圍裡。”
“爸爸對傾城那麼好,我以前就猜測她是不是爸爸的私生女,傾城住在家裡,你跟爸爸的爭吵越來越頻繁,我愈發篤定自己的懷疑,那時候,我拿着傾城和爸爸喝過水的杯子去做親子鑑定,鑑定結果和我想的沒兩樣。”
她不說,只是想維持這個家和睦的假象。
寧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陸韻萱緩聲道:“得知傾城真是爸爸的孩子,想起爸爸平日裡對她的照顧,我嫉妒到不行,也恨爸爸的偏心,所以那年她出事的時候,我往她口袋裡藏了包白麪。”
葛文娟轉頭,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掩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陸韻萱心裡覺得舒暢。
她端起跟前的高腳杯,喝了一口橙汁,淡淡地開口:“我當時想的是,爸爸不是喜歡這個女兒麼,看着引以爲傲的女兒穿了獄服隔着玻璃和他對望,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心情,結果呢,他對這個女兒還真的不錯。”
忽然,葛文娟看向包廂門口。
陸韻萱也有所察覺,驀地想起什麼,起身走去門口,剛拉開門就看到沈摯離開的背影。
顧不上其它,陸韻萱追過去:“沈摯——”
剛碰到他的手臂就被甩開。
沈摯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站在安全通道口,看着快要消失在拐角處的沈摯,陸韻萱立刻跟下去:“沈摯!你聽我解釋。”
誰知,她追的太急,高跟鞋一崴,整個人順着樓梯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