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兆

在劉星宇住在黎家的這幾天裡,一切看起來似乎平安無事,但似乎總有些不對勁——比如,黎雲剛回去的第二天,劉星宇就到晚上十點多才回來,問他幹什麼去了,他興奮又神秘地告訴許悠,自己要到了那個電臺主持人的簽名,還說人家答應給他出書;隔了沒兩天,他又得意洋洋地說,今天自己早上去香格里拉飯店,遇到個臺灣的老爺爺,人家請他吃了頓早飯云云……這一切,都讓許悠覺得很奇怪;但已經說好劉星宇下個星期就搬走,她也不好多問什麼。

“媽,我跟你說個事情。”曉溪神秘兮兮地招呼許悠,許悠只好撇下手中的活兒,來到女兒旁邊:“怎麼了?”

“我發現,哥哥晚上不睡覺!”曉溪悄悄地告訴許悠,倒把許悠唬了一跳:“他不睡覺他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就是半夜在我房間走來走去走來走去的,可嚇人了!”曉溪說着,還吐了吐舌頭。

“溪溪,這話可不能瞎說哦,告訴媽媽就行了。你自己的東西你自己放好,他沒有動你房間的東西吧?”雖然有點小人之心,許悠還是忍不住關照女兒。

“這個好像沒有,我房間也沒什麼不能翻的,不就幾本書嘛!”曉溪咧嘴一笑,又換上了一副撒嬌的表情:“媽媽,今天晚上能不能讓爸爸睡沙發,我跟你睡啊?反正哥哥後天就走了,我有點害怕!”

“我來和你爸爸說,你先做作業。”許悠想了想,覺得這事兒和婆婆公公說沒用,還是得先告訴自己老公。

黎進聽了卻粗神經地不以爲然:“可能就是孩子睡不着起來轉悠轉悠麼,怕什麼!那我今天睡客廳,你們睡臥室就是了。”

第二天是週末,也是要幫劉星宇搬家的日子——黎雲來的時候給孩子帶了些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都還堆在許悠家裡。一家人忙活着搬東西,劉星宇卻抱着胳膊滿屋子晃悠,金華見兒子黎進倒忙個不停,忍不住開了口:“小宇啊,你這麼大的娃了,自己的東西也不收拾收拾?就讓你舅舅忙?”

事實上,金華和黎老爺子這一對婆婆公公對劉星宇這個大外孫倒不怎麼感冒,反而是偏疼豆豆多些——說到底是姓黎的,又在自己眼前長大,感情自然是不一樣的。但若是再要比起來,他們最疼的還是自己的兒子,黎進。所以在對待劉星宇的態度上,兩個老人倒是保持中立的。

誰知道劉星宇閒閒地回了句:“我在構思呢,我可不能滿足於有個工作,有個地方住就行了!我是看透了這個社會……”那神態,活脫脫一個我這樣的人才是天上有、地下無的表情。金華忍不住擰起眉毛:“你這個娃……”卻被黎進拉了拉:“媽,好了,別講小宇了,我們好人做到底吧。”正說着,黎霜的小車到了樓下,一行人把劉星宇的行李堆上去不提。

送走劉星宇,許悠正在給曉溪的屋子大掃除,卻發現憂心忡忡的人換成了黎進:“老婆,我發現,小宇這娃兒,是有點不對勁啊。”

許悠憋住笑,擡起眉毛:“怎麼着了?哪兒不對勁啊?”

“我發現他不是睡不着啊,他是故意起來的。你說正常人如果在別人家裡認牀、失眠了,起來看看書,或者在牀上翻覆一會子,不也就睡了?他半夜起來走來走去的,還長吁短嘆,這也不像是夢遊啊?”黎進怎麼也想不通,只好悄聲問許悠:“你說要不要告訴大姐啊?”

“你先去網上查查,夢遊的人會不會講話的啊?他都說啥啦?”許悠聽着來了好奇,四十歲人了還和孩子一樣,兩眼發光。

“我哪知道他說什麼了!反正就是不停地走啊走啊走啊,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呢!”黎進不安地說:“老婆,你說你那個表哥,到底是什麼毛病啊?”

“還有什麼毛病,精神病唄!”許悠抖着被褥,漫不經心地說道:“就是小時候家裡環境不好,對孩子特小氣,他想要什麼都不給,然後就不大正常了,老開始吹牛說自己有多大多大本事,要什麼沒有就是時運不好!後來有一回莫名其妙把人家小飯店桌子掀了,去了警察局,警察一談話就讓爹媽帶去醫院查腦子,最後就是精神病唄!”

“那你覺得小宇也有這病?”黎進從小到大沒接觸過這類人,覺得很不可思議:“我們家也沒這個遺傳史啊。”

“哎呀,你就別操心了,這個先天后天都有可能的。不過小宇晚上要是不睡覺,白天肯定精神也不好,你該告訴大姐的還是告訴大姐啊!”許悠覺得好不容易平平安安把劉星宇送走了,一切都好說。黎進聽了以後,一聲不吭地回了房間,似乎去電腦上查些什麼。

許悠手上正忙活着,黎進卻像發現新大陸一樣又匆匆跑了進來:“老婆,我查過了,夢遊會說話的,但也不至於天天夢遊啊!”許悠忍不住笑了:“你還真去查啊?”

“那當然了,我還有個發現。”黎進一本正經道:“說是成年以後還夢遊的,容易精神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