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祁嘉禾側眸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眼睛漆黑如墨,其中蘊藏着翻涌的複雜情緒。
與此同時,對面的兩人已經依次“砰砰”開了兩槍,子彈盡數打在擋風玻璃上,撞擊的駭人聲響聽得人心魂一顫。
前窗玻璃大概是用強度更高的防彈玻璃製成,連着兩下,竟然紋絲未動,連裂痕都沒有出現一絲。
那兩人顯然並不罷休,依舊在射擊擋風玻璃,那樣子像是非要致祁嘉禾於死地似的。
時音看着那兩個黑洞洞的槍口,整個人的精神緊緊繃着,尖叫聲卡在喉嚨裡,盡數化作了恐懼。
祁嘉禾擡眸看了眼大雨中逐漸逼近的兩人,臉上的戾氣愈發明顯。
他擡手把車門和車窗都鎖好,一手拿着槍去握方向盤,還沒來得及啓動,便聽見一聲槍響,整個車身猛地顛簸了一下,漏氣的聲音緊跟着響起。
他們竟打爆了車胎!
先遭殃的是左邊的輪胎,車身頓時一晃,緊跟着,右邊的車胎也慘遭射擊。
車身劇烈顛簸了一下,“嗤”的漏氣聲過後,兩隻前輪已然報廢。
祁嘉禾坐在駕駛座上,睜着猩紅的眸子凝視着眼前的兩人,目光像是要殺人般森寒。
帶頭的那人還不罷休,照着擋風玻璃又是一槍。
這一槍過後,先前紋絲不動的玻璃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時音看得心驚肉跳,慘白着一張臉,渾身都忍不住發起抖來。
被打溼的大衣早就掉落在腳邊,她沒心思去撿,滿腦子都在飛快地盤算:怎麼才能逃出生天?
卻見祁嘉禾猛地轉頭面對着她,手上飛快地解開了她的安全帶,長臂一揮,直接摟着她的脖子,把她壓得彎下腰來,緊跟着整個人覆在了她身上。
他咬着牙,語氣是掩飾不住的森寒,卻依舊沉穩而冷靜:“今天算你倒黴,在這趴着別動,我出去拖延一下時間,警察應該快來了。”
時音腦袋裡嗡嗡作響,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儘管說的都是些安撫的話,她卻依舊驚惶無比,渾身抖如篩糠。
祁嘉禾說完,便起身作勢要下車,衣角卻突然被一股力道死死扯住。
他猛地回眸,看見時音趴在那裡,頂着一張慘白的臉,雙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失血的脣瓣一開一合,顫抖卻堅定地說道:“別去,別出去。”
光線昏暗中,她的臉像紙一樣白,向來黑白分明的眼睛或許是因爲緊張和恐懼,這會泛着微微的紅,還蒙着一層明顯的水汽,可抓着他衣服的手,卻牢固又倔強,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樣。
又一聲槍響過後,祁嘉禾眼神一暗。
他伸出手,強硬地一把扯掉被時音死死拽住的衣角,解鎖下了車。
“祁嘉禾!”
時音尖叫一聲,感覺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不知是恐懼還是絕望,她渾身抖得越發厲害,眼睜睜看着祁嘉禾下了車,剛一站定便當機立斷地朝着前面的兩人開了兩槍。
緊跟着他將車門當做掩體,一邊掩護自己一邊和對方開始了火拼。
震耳欲聾的幾聲槍響過後,世界重歸寂靜。
緊跟着,時音聽見祁嘉禾的一聲悶哼。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她看見他緩緩曲腿,坐在了車門後,捂着左臂皺着眉,似乎很是痛苦的樣子。
大雨瓢潑中,他渾身都被淋溼,有殷紅的血液混着雨水從他的左臂淌下,在地面上交融成一片淡粉色的痕跡,又被沖刷洗去。
與此同時,救命般的警笛聲終於在身後由遠及近地響起。
大雨的聲音、警笛的聲音、打雷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形成嘈雜的噪聲,時音覺得自己有些耳鳴。
她睜大了雙眼,只看見大雨中曲腿坐在地上,倚靠着車門的祁嘉禾,和他下的那灘正逐漸被雨水沖刷稀釋的血跡。
祁嘉禾側眸看了她一眼,兩人便就此對視上。
他面色蒼白,渾身溼透,卻依舊看着她露出了一個諷刺意味十足的笑意。
時音看見他的薄脣一開一合,低啞的聲音透過雨聲傳進她的耳朵裡——“傻相,嚇破膽了?”
————
警察很快收拾好了案發現場,兩名兇徒一個被祁嘉禾當場擊斃,一個渾身多處中彈,失血過多昏迷不醒。
而祁嘉禾,僅僅只是左臂中彈。
在醫院裡,時音才知道,祁嘉禾從前受過專業的訓練,槍法百步穿楊,和專業射擊選手都有一拼。
時音先給許佳怡打電話報了個平安,爲了避免她擔心便隨口說自己晚上住在店裡了。
隨後她被醫生安排着做了個全身檢查,又被警察叫去問了一通話,直到後半夜才見到包紮好傷口的祁嘉禾。
VIP病房裡,阿木早就帶着全新的衣服趕了過來,眼看着祁嘉禾換好衣服就要出去,阿木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祁總,不住院觀察兩天嗎?”
“不用。”
祁嘉禾說着,用沒受傷的那隻手理了理衣領,擡腿離開病房,腳步穩健得完全不像是個剛做完手術的人。
時音正站在病房門口等他,祁嘉禾一開門兩人就打了個照面。
她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依舊有些蒼白的臉,視線很快又轉到他包裹在外套之下那隻受傷的左臂上。
“沒事吧?”
好一會,她才惴惴不安地問出這麼一句來。
“有事還能站在你面前?”
祁嘉禾面無表情地反問。
見他一開口還是以前的風格,時音總算鬆了口氣,這纔想起來問了一句:“那兩個人是什麼來頭?”
現在怎麼說也是法治社會,對方居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行此惡事?
時音活了二十多年,還真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事。
“什麼來頭不重要,想要我命的人沒有一百個也有八十個。你只要知道,只要跟在我身邊一天,這種威脅就隨時存在,就對了。”
祁嘉禾聲線平淡地這麼說了一句,精銳的視線攝住她的目光,給人一種難言的壓迫感。
數秒後,他突然又極輕地笑了一聲,語氣裡添了幾分嘲諷:“要是害怕的話,現在離開也不是不行。”
時音心尖一顫,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想要離婚的事情。
可轉而,她又想到,在命懸一線的危機關頭,是他把她護在身下,告訴她,趴着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