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坐在酒桌旁,盧旵開口的時候,他剛剛端起酒杯,灌一口黃酒潤潤喉。
盧旵的話,讓他差點一口老酒從鼻孔裡噴了出去。
如果不是他對自家肉身的掌控,已達到巔峰極致。
他這一口酒,就真的從鼻孔裡噴出去了。
喉嚨里肌肉強行蠕動,伴隨着‘咯’的一聲響,他硬生生將一口憋在嗓子裡的酒水吞了下去。那感覺,就好像吞一顆堅硬的彈珠一樣,難受到了極點。
盧仚看着盧旵。
這個老不正經的,用江湖話術糊弄二太子?
喝得昏昏糊糊的樂喜,則是駭然瞪大眼睛,他看着盧旵,擺了擺手:“大司馬莫嚇我,我是新胤二太子,我怎麼會有血光之災?”
樂喜站起身來,高舉雙手,‘嘎嘎’狂笑;“誰敢動我?誰能動我?整個胤城,整個樂州,整個天下,誰敢在這裡,誰能在這裡,動我一根頭髮試試?”
盧旵嘆了一口氣,他端起酒盞,喝了一口酒:“好言難勸該死的鬼……罷了,您走吧,走吧,回皇城,靜靜的做您的二太子,盡享富貴逍遙、歲月靜好,然後,就等着凌遲處死,以及……”
盧旵看着樂喜:“您的正妃、八個側妃、三百姬妾,以及一百二十三個子女,就等着一起被禍害乾淨吧!”
盧仚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他駭然看着樂喜。
樂喜,年紀比胤垣也大不了幾歲,也就三十靠頭的模樣,他,他,居然有一百二十三個子女?正妃、側妃什麼的不算,三百姬妾啊……
盧仚眸子裡一抹金光閃過。
他很深沉的看了一眼樂喜兩個腰子的部位。佛門神通‘天眼通’,盧仚也略有進展,算是入門了,這一眼望去,盧仚不由得在心中驚歎。
正常人的腰子,那是飽滿紅潤,巴掌大小……樂喜的腰子,就好像老太太的額頭一樣,滿是皺紋,而且只有半個手掌大。
三十掛邊的年齡,這腰子都快被榨乾了啊!
樂喜被盧旵的話嚇得一哆嗦,他眨巴眨巴眼睛,又坐回了原位,拎着酒壺,給盧旵倒了一杯酒。
“大司馬,我自幼跟着孃親,書呢,沒讀過什麼書,除了這次跟着孃親被那胤熇老二趕出皇城,幽禁在小村子裡,捱了一頓嚇,這輩子就沒吃過苦頭的。”
“實話實說,很多事情,我是不懂的。”
樂喜很誠懇的看着盧旵:“實話實說,我這個人,除了吃喝享樂,很多事情,我不懂,我也懶得學……哎,無論是在鎬京還是在胤城,你看,以我的身份,誰能把我怎麼樣呢?”
“說句不怕羞的話,我寵愛姬妾、侍女的時候,我都懶得動,是隻管享受的……我懶得浪費力氣,更懶得動腦筋,多累啊!”
“您呢,孃親說,您是有通天徹地的學問和才幹的,那日你進宮,文教諸子百家,一番學問討論,您將大丞相和六部尚書都駁斥得說不出話來……您的學問,簡直就是恐怖如斯。”
“所以,您說我有血光之災……您說說看,這災從何而來?”
“以我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除非胤城被大胤禁軍攻破,否則,我怎麼會有血光之災呢?”
盧旵深沉的看着樂喜:“禍起蕭牆啊……二太子的災,來自三太子。”
樂喜瞪大了眼睛:“何解?”
盧旵微微一笑,淡然道:“如此淺顯的問題,二太子看不透麼?三太子樂水,樂武的親兒子,二太子你的親堂弟,他纔是樂氏族人一心扶植的天子繼承人選。”
“而朝臣們,他們當中,或許有人不會看中三太子,但是他們似乎,天然的要集中在大太子身邊。”
“唯有你,二太子,不上不下的,樂氏族人不會幫你,朝臣不會從你,您孤零零無依無靠……一旦大太子和三太子爲了天子之位起了競爭,您定然是第一個被抄家滅門,親眷死絕的。”
樂喜呆滯了半晌。
他坐在座位上,半天沒有動彈。
他拼命的眨巴着眼睛,然後,盧仚就看到,樂喜的額頭上,一顆顆冷汗不斷的滲了出來,最後,冷汗就好似小溪一樣不斷流淌,他的面色逐漸發白,身體下意識的哆嗦着。
“難怪,前些天,樂水被立爲三太子。他又不是孃親的親兒子。”
“難怪,這些天,朝中的好些文武官員,跑去大哥的府邸拜訪。”
“唯獨,就我的府邸,門口麻雀都差點餓死。”
樂喜哆哆嗦嗦的看着盧旵:“他們,不會真的對我下手吧?樂水那廝不是個好東西,我心知肚明。但是我大哥他……我們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啊!”
盧旵很不客氣的說道:“又不是一個爹生出來的……就算是一個爹一個孃的親兄弟,爲了那張位子,殺個血流成河、人頭滾滾,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二太子就算不讀書,不讀史,但是話本故事總會聽吧?說書人說的,前朝那些皇子爲了天子寶座,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風?甚至有外封的皇子起兵造反的事情……呃,一如如今大將軍正在做的事情。”
盧旵指着樂喜冷笑道:“到時候,大太子和三太子各有一羣擁躉,他們兩虎相爭,定然要放着某人坐山觀虎鬥,最後漁翁得利……二太子以爲,他們會不會搶先下手,先把你這個最容易對付的給拾掇了?”
二太子渾身汗如雨下,身上的絲綢衣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溼透了。
盧仚輕咳了一聲,他慢悠悠的說道:“殿下,大司馬可是給您指出了一條明路啊……生死大劫,就在眼前,到時候,您搞不好就是凌遲碎剮,您的一百二十三個子女,說不定就是九鼎烹了……您的王妃、側妃、姬妾、丫鬟、侍女,說不定還能賣一個好價錢。”
“前王妃,前側妃,前二太子的姬妾、侍女、丫鬟,嘖嘖,放在這畫舫上,你說多少心裡齷齪的王公大臣會上趕着跑來享用啊?”
“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脣萬人嘗,哎,您就算死了,這墳頭也會冒綠煙啊!”
盧仚這話,說得極其狠毒。
盧旵就深深的看了盧仚一眼——喲嚯?這金主,居然配合得如此默契?
樂喜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咕咚’一下朝着盧旵跪拜了下去:“還請大司馬教我……我,該如何做?我是一點兒經驗都沒有的,我該如何辦,才能消泯了這禍事?”
樂喜面色慘白的說道:“我若是對大哥和樂水說,我絕對無意天子寶座,我願意帶着親眷遠遁十萬裡,做一個安樂逍遙王……”
盧旵慢悠悠的說道:“他們會信麼?大太子,或許會信……但是樂水麼,他肯定是要斬草除根的……畢竟,剛纔二太子有句話說得好,樂水又不是天子的親兒子,憑什麼封爲三太子啊?這不就是,明擺着,天子都有意,讓樂水接掌天子之位麼?”
樂喜慌了,他低聲說道:“孃親,怎麼能這麼幹?憑什麼?”
盧仚陰陽怪氣的補刀子:“就憑,她對自家親弟弟的愛,超出了對你的母子之情啊……不過,我能理解,天子也姓樂,樂武也姓樂……這樂武身上的血脈,和天子身上的血脈,是一般無二的,純正的‘樂氏’血脈。”
“而二太子你,甚至大太子,你們都是天子嫁人之後才生出來的,你們身上,有一半外姓血脈,你們和樂氏,不是一家人啊!”
“樂氏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憑什麼給你們兩個外人呢?”
樂喜跪在地上,一臉扭曲的看着盧仚:“我,他-娘-的是外人?”
盧仚聳了聳肩膀:“難道不是麼?你親爹姓什麼?你現在姓什麼?”
樂喜閉上了嘴。
他思忖許久,然後深深的,深深的,向盧旵五體投地的跪拜了下去:“請大司馬教我,請大司馬救我……我……我……”
樂喜罵了一句極其骯髒下流的粗話,他怒道:“我就喝喝酒,寵寵美人兒,我招惹誰了我?”
盧旵笑着,伸手拍了拍樂喜的肩膀,那動作,頗有一種農村裡的老莊稼漢,拍打自己心愛的老土狗的韻味。
“放心,放心,殿下,臣來了,就容不得他們這般欺辱您!”盧旵微笑道:“臣不敢妄自菲薄,對自身才學、才幹,還是有九成九的信心的。”
“臣,可以讓殿下坐上那張寶座……您到時候,隨便封我一個王就是了。”
盧仚就看了看盧旵。
盧旵也看向了盧仚:“樂獲,衛將軍……你覺得,是跟着樂頤、樂德那兩個蠢小子好呢,還是跟着本大司馬有前途?”
盧仚眨巴眨巴眼睛,毅然決然的一拍桌子:“大司馬說得哪裡話?樂獲此來,無非是求一個榮華富貴……跟着大司馬,定然鵬程萬里,光明無限……誰耐煩去伺候那兩個紈絝蠢貨?”
盧仚操起了桌子上一把用來切羊排的小刀,狠狠的比劃了一個割脖子的姿勢:“大司馬若是想要投名狀,樂獲這就去將他們兩個做掉!”
盧仚笑得極其兇狠:“人在江湖飄,難免會挨刀,樂獲出來行走,身上常備強力蒙汗藥,那兩個蠢貨對我信任有加,只要一杯水酒下去……嘿嘿!”
盧旵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樂喜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盧旵看着盧仚,異常欣賞的點了點頭:“我明白衛將軍的忠心了,只是,殺人麼,暫時也沒必要……”
站起身來,盧旵看着窗外江水中倒映的一輪秋月,笑道:“明日,還請二太子和衛將軍,隨我去見一個人……二太子能否脫劫,衛將軍的榮華富貴,全在他老人家身上了。”
盧仚眨巴着眼睛。
很好,您老身後還有人啊?
盧仚突然對明天的拜會,充滿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