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接過荷包,這兩個荷包一個淺藍,一個水粉,淺藍色的是葫蘆形,水粉色的是蝴蝶型,繡工和料子都是一流的,樣子也精巧別緻。
見阮筠婷拿着荷包不言語,徐凝慧道:“我娘說,當年跟着小姑太太的時候沒少受她的恩惠,只是礙於現在的身份,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所以不便照顧阮姑娘和嵐哥兒。可她的心裡始終是記着的。這荷包雖然小,可裡頭的香是我孃親自調的,給嵐哥兒的是麝香,給你的是梅花香。”頓了一下,徐凝慧又道:“阮姑娘莫不是嫌棄?”
阮筠婷這會兒真恨不得拍拍自己的笨腦袋,她怎麼給忘了,徐凝慧的生母香芹原是她母親徐採菱的丫鬟啊!徐採菱失蹤後,老太太才做主,將香芹給了三老爺。想不到香姨娘竟然還記着舊主子。
“不,不是。”阮筠婷急急地搖頭,“我只是,心中感動,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十姑娘,多謝你了。”說着行了禮。
“別謝了。你別嫌棄就好。”徐凝慧低下頭,緩緩向前走,阮筠婷也忙跟身上。總覺得印象中軟弱不爭不合羣的徐凝慧,或許並不是她所想的那樣。想來她前世識人不清,也錯看了她吧。
“阮姑娘,我知道你從前也都是被欺壓的沒法子,小孩兒性子圖個痛快罷了,那時想勸你,可也知道你未必肯聽我的,眼看着你被關了柴房,我娘急的一夜沒閤眼,老太太面前她說不上話,三太太面前更是不必說,就只想等着三老爺回來在去求他。誰知道老太太先放了你出來。如今見你終於學會忍耐,我娘很是歡喜。”
阮筠婷意外之中又有一些感動,想不到這個深宅大院中,除了嵐哥兒和老太太,還有人是關心她的。雖然也有懷疑,爲何一聲不響的徐凝慧會突然對她說這麼多,可仔細想想,她一無所有,地位連她這個庶女都不如,人家還有什麼可圖的呢?就算是相互利用,相互做伴兒好了,她也正好缺這個伴兒。
“十姑娘,多謝你一番肺腑之言。原來大家竟是錯看了你,或許姊妹中,你纔是最明白的一個。”
徐凝慧聞言一笑,道:“我娘說的那句話還是對的,‘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爭什麼呢?五姐姐倒是身份顯耀,還高嫁了君家那樣的宅門,可……。”嘆息一聲,又道:“我不求嫁什麼名門望族,也不想着比九姐姐和十二妹妹嫁得好,只求安穩度日就行了。”
阮筠婷此刻對徐凝慧已是刮目相看了,對這樣看得通透又溫柔的女孩,她很難不起結交之心。
“十姑娘,我只知道你跟我同歲,不知你幾月生的?”
徐凝慧眨了眨狹長的眼,笑着道:“我是八月初十的生辰,比你小七個月。”
“那我不是你的姐姐了?”剛纔徐凝慧說她初八生日,那她和嵐哥兒的生辰是正月初八了?
“正是。”
“不過我的名聲不好,若是當着人前怕會惹麻煩,往後咱們私下裡,我叫你是十妹妹,如何?”
“甚好,阮姐姐。”
兩人相視一笑,阮筠婷重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找到朋友了。
徐凝慧端麗的小臉上也都是愉悅,看了看後花園的月洞門,才緊張的道:“阮姐姐,咱們還是快走兩步,別叫那些人生事。”
“好。”
阮筠婷拉着徐凝慧快步跑向後花園,誰成想剛拐進月洞門,正和一個人裝了個滿懷。踉蹌着馬上就要倒下,卻被人扶了一把。
“哦哦!阮耗子,阮耗子!”周圍一陣鬧鬨。
阮筠婷暈頭轉向的站定,正看到君蘭舟摘下矇眼睛的紅布條,漂亮的臉上帶着禮貌而疏遠的笑容,“阮姑娘,該你了。”說着將布條遞了過來。
阮筠婷傻傻的接過,疑惑的看向一旁衆人。
君召英叉着腰哈哈大笑:“茗哥兒說要作詩連句詠梅詠雪的,那勞什子學裡還做不夠,偏要拿來累我這個粗人,我便說玩“瞎子摸”,想不到你第一個就中招,哈哈。”指着君蘭舟,眼神曖昧不明,又是一陣大笑。
阮筠婷無語的看了眼徐承茗,十八歲的哥兒領着一羣弟弟妹妹玩瞎子摸,他也很無奈了。
徐承珍道:“帶上啊,你快矇眼睛啊。”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阮筠婷很無奈,她很想說她不玩,可這是第一次玩遊戲人家帶着她,拒絕了總是不好。初八曹嬤嬤就要來了,她也該趁着這個機會與人搞好關係。
思及此,她點頭道:“好吧。”說着看了看周圍的景物,熟悉了一下場地,找了一圈兒,想給阮筠嵐使個眼色到時候放放水什麼的,竟然沒找到人。
“快點啊,你磨蹭什麼呢。”
徐承珍不耐煩的催促,徐承碩也是皺眉跺腳的。
阮筠婷被逼無奈,只好蒙上了眼睛,似是怕她系的不嚴實,身後也不知是誰,將後頭的帶子緊了又緊。又拉着她的袖子向前走了好一段距離,在她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情況下推着她的肩膀轉了三圈。
只聽得周圍的人一鬨而散,紛紛吆喝着“來抓我”之類的。兩眼一碼黑,她抓誰去?最重要的是,她怕黑。
第一次出車禍死亡之後,她呆在一個黑色密閉伸不開腿的空間裡好一陣,從那時候開始,她就有了怕黑、怕獨自呆在密閉空間的毛病。如今雖然不是在密閉的空間裡,可眼前一片漆黑,冷風徐徐吹來,送來的梅花香一點都沒有讓她找到“美”的感覺,而是懼怕,覺得自己站在白茫茫一片天地中,周圍彷彿無了人煙,只剩下她自己一人。
咬着脣,阮筠婷張開手試着向前邁了幾步,不行,再走下去,她覺得她會一下子跌入萬丈深淵。即便明知道不可能,她還是怕。
“喂,你們在哪兒啊。”
“來抓我來抓我啊。”
“阮耗子,這裡這裡。”
聲音有的近有的遠,阮筠婷朝着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過去,卻撲了個空。
“來啊來啊,我在這兒呢!”
徐凝霞喚了一聲,眼珠一轉來了主意,看兩眼徐凝慧,拉着她的手走向徐承茗,低聲道:“四哥哥,我們有事跟你說。你來一下。”
徐凝慧奇怪的看着徐凝霞,八姑娘身爲嫡女,什麼時候肯紆尊降貴的與她拉過手?
徐承茗不知兩位妹妹要說什麼,就跟着徐凝霞去了。徐凝霞回頭,對徐凝敏和徐承珍幾個比了個手勢,幾人瞭然,都捂着嘴偷笑着,繞過阮筠婷向另一邊的角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