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如何也想不到會在此處與呂文山相見。自出了那件事,她還從沒與他正面交談過。看着呂文山因消瘦而顯得有些長的臉,還有他臉上由驚訝轉爲陰鬱的表情,阮筠婷背脊上的汗毛根根豎起,不寒而慄。
要不要打招呼?
他們這個關係,還是互不相見老死不相往來最好,可今日偏偏遇上了。阮筠婷略微頷首,向着巷外快步而去,徐家的馬車和跟車的下人都在巷外遠處,此地她孤身一人,實在是危險。
誰知阮筠婷剛邁了幾步,呂文山便已經到了她跟前,藉着燈籠搖曳的燭火端量阮筠婷俏麗的臉龐,伸出手便要碰觸她的下巴。
“好久不見了,阮姑娘。”聲音沙啞尖銳,目光更是癡迷,呂文山想不到近距離瞧,她出落的越發水靈動人了。
阮筠婷唬了一跳,忙退後一步別開臉避開他的碰觸,秀眉蹙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繞過他往巷子外走。與他錯身之時,手腕猝不及防被一隻灼熱大掌握住了。
阮筠婷心頭突的一跳:“你做什麼,快放開!”
呂文山眯起眼,不悅的道:“姑娘偏要避在下如蛇蠍麼?”句子長一些,那沙啞而尖銳的嗓音就越發難聽了。
阮筠婷有些焦急,用力向抽回手腕,奈何呂文山手上力道不小,掙扎也只讓她腕子更疼罷了,急怒攻心,給阮筠婷臉上染了曾紅霞:“呂公子請自重。”
“自重?哈。”呂文山冷笑一聲,彎身棲近她,她身上似花的幽香傳入鼻端,更激起他想要摧毀她蹂躪她的**,眼睛盯着她帶着羞惱的清澈雙眸,邪笑道:“何爲自重。我呂文山生來就不知。阮姑娘,我已被你害到了如今田地,你心中當真沒有一絲一毫愧疚?”
說實話,對於呂文山的遭遇,阮筠婷也是同情的,可這話由呂文山的口中說出,阮筠婷心中的那點同情便消減掉大半。更何況她現在處於弱勢,呂文山又是如此接近,她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阮筠婷奮力掙扎起來:“你放開我!再不放,我便喊人了!若是這事被國公爺得知。你想想他會不會責罰你!”呂文山有絲毫逾越,她都會一狀告上去,徐家如今情勢鼎盛。呂家本落有敗勢,正是最怕生事的時候,呂文山的作爲,很可能成爲徐家對付呂家的突破口。
若不提此事,呂文山尚不那麼生氣。可阮筠婷偏偏提起此事,讓他想起父親的懦弱怕事和自己的委屈,呂文山眉梢跳動,怒火燎原,上前一把拉將阮筠婷摟在懷往巷子深處帶:“你害我至此,還想逍遙自在的去給戴明做姨太太。你做夢,做夢!”
“放開我!呂文山,你瘋了!放手!”阮筠婷嚇的心頭劇跳。她千想萬算,如何也料不到呂文山會當街發瘋!就算再犯渾也是生在公侯之家,難道一點大局觀都沒有?阮筠婷是真的怕了,她人單勢孤,體力方面呈弱勢。就算扯破了嗓子叫喚,怕徐家的下人也趕不過來。爲今之計只能就近求救:“蘭舟,蘭舟!”
“住口!”呂文山氣結,一巴掌扇在阮筠婷左臉。
阮筠婷只覺眼前一黑,左耳嗡嗡直響聽不清楚了。憤怒中的呂文山力大如牛,手若鐵鉗,連拉帶扯的將阮筠婷往巷裡拖,口中振振有詞:“我不過來找水神醫求醫就遇上你,你說是不是老天給咱們緣分,啊?你還想撇下我安心去嫁人,別做夢了!我呂文山得不到的,憑什麼讓人,憑什麼!”
“你瘋了!蘭舟救……唔!”
口鼻被呂文山大掌同時捂住,阻隔了阮筠婷求救的叫聲,也阻攔了她的呼吸。呂文山怨毒的聲音就在耳畔:“再叫,我先拔了你的舌頭!”
水秋心的宅子在巷子深處,周圍鮮少人家,又趕上夜幕降臨萬籟寂靜之時,阮筠婷無法呼吸,無法掙脫,被呂文山往巷子裡拖行了兩丈的距離,而呂文山的隨從視而不見,已經到巷子口放風去了。阮筠婷用力甩着頭,當真是絕望了。
就在這時,水宅的大門吱嘎一聲被推開,君蘭舟和王媽媽的對話聲微弱的傳來。
“我纔剛好似聽見有人叫我。”
“哪有,蘭舟少爺是不是聽錯了?”
蘭舟,快出來啊!阮筠婷心中吶喊,空氣越來越稀薄,她眼前已經發黑,掙扎的越厲害,也越無力了。
“蘭舟,什麼事?”裕王爺到了君蘭舟身後。
君蘭舟原本想關門,可因爲裕王爺就在身後,他心下嫌惡,便邁出了門檻,回身之時本能的左右看看,卻瞧見了讓他睚眥欲裂的一幕。
阮筠婷正掙扎着被拖向巷子深處!
原來他剛纔沒有聽錯!
“阮姑娘!”
君蘭舟的輕功從未施展的如此迅速,幾乎眨眼間便飄然來到阮筠婷跟前,揚手一掌將呂文山推的噔噔倒退三四步,撲通一下跌坐在地。尾椎骨磕到石頭,疼的他“媽呀”一聲大叫。
巷口呂文山的隨從聞聲,忙跑了進來:“爺,您沒事吧!”
“快過來扶我起來啊!”呂文山咬牙切齒瞪着君蘭舟,目光在觸及迎面而來的裕王爺時,詫異的白了臉。這個瘟神怎麼在這兒?!
君蘭舟扶起癱軟的阮筠婷,只見她渾身顫抖着劇烈的喘息,焦急的問:
“阮姑娘,沒事吧?!”
因爲缺氧和驚嚇,阮筠婷手腳都軟的不聽使喚了,只能靠着牆壁不讓自己摔倒,呼吸着寶貴的空氣,第一次覺得呼吸是這樣舒服的事,看着君蘭舟近在咫尺的臉,阮筠婷險些哽咽出來,竭力平靜的道:“我,我還以爲要沒命了。”
她真的嚇壞了,身邊沒帶僕從,又是在黑燈瞎火的暗巷裡,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現在喘過氣來,阮筠婷才感覺到臉頰冰涼,擡手一抹,發覺滿手的淚痕。
君蘭舟已經愧疚的緊縮眉頭,他明明是覺得聽到了,爲何不早點出來查看?若不是因爲裕王爺站在他身後太近,他想要下逐客令才邁出門坎,阮筠婷豈不是危險?
桃花眼中寒光乍現,直逼呂文山。後者心頭一跳,回視他一眼便轉開眼神,心中甚是惱火——他做什麼要懼怕一個窮酸!
“對不住,我來遲了,我還當自己聽錯了。”君蘭舟真誠的道歉,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就要給阮筠婷收屍了,若是眼看着一條生命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他這輩子怕都要愧疚。
“不怪你,事出突然。”阮筠婷早已平靜下來,現在的她又驚慌有害怕,可她沒權利依靠任何人,更何況裕王爺正虎視眈眈望着她,即便手腕上疼的很,左臉頰上也火辣辣的疼,她也必須要忍耐。
裕王爺到底還是向着兒子,剛纔看到君蘭舟利落的輕功,他着實驚豔了一把,心情也好了許多,低沉的聲音中滿含威嚴:“本王倒不知道,大梁城中又流行起了新的招呼方式。”
呂文山被說的面紅耳赤,行禮道:“王爺。”
“嗯。”裕王負手而立,威嚴十足:“呂公子這打招呼的方式未免手太重了,下次要多留神。”
呂文山如何也想不到今日會在水秋心的住處遇上裕王爺,一時間有些不知改進還是該退,更何況剛纔自己盛怒之下的作爲,也並非光明手段,若是對待一個平民女子便罷了,對方偏生是阮筠婷。聽說戴明和阮筠婷的婚事還是裕王爺撮合的……
呂文山越發忐忑了,連君蘭舟推開他的仇都忘了記。恭恭敬敬的行禮應是。
阮筠婷屈膝給裕王爺行禮,又對君蘭舟頷首,便要離開。
君蘭舟擔憂的追了一步,很想留她上藥,再仔細囑咐她回了徐家應當如何辦。奈何裕王爺戳在這兒!他若與她太接近,真怕裕王爺又犯起瘋病來背地裡整她。
“阮姑娘別忘了本王方纔的話。”裕王爺對着阮筠婷的背影道:“那《女論語》姑娘還是多抄個百十來便,興許才能起作用呢。”
阮筠婷腳步一窒,苦笑,這諷刺和挖苦,真是刺人心啊,並不回頭,繼續往巷子外走去。
君蘭舟對裕王爺此舉已經厭煩至極,回了門裡,咣噹一聲關了門,冷冷道:“茅檐草舍的,供不起幾位大佛,我師傅不在家中,各位請回吧!”
“蘭舟!”纔剛還好好的,爲何突然就下了逐客令?裕王爺語氣焦急。
呂文山卻瞭然了,原來裕王爺也是來求醫問藥的。
他們兩人叩門,君蘭舟就是打定主意不開門……
阮筠婷這廂上了馬車,才脫力的癱坐下來,想起剛纔驚險的一幕,心跳還如擂鼓一般。今後她身邊說什麼也要帶着人,不能再如此大意了。今日若不是君蘭舟來的及時,恐怕這會兒她已經到了奈何橋了。
臉上火辣辣的疼,阮筠婷用微涼的手背貼着臉頰,今日之事,要與老太太說嗎?呂文山那巴掌用力不小,怕是就算她想隱瞞也瞞不住的。只別讓人像裕王爺那樣,覺得她又勾搭了呂文山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