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阮筠婷的話太過於出人意料,徐承風越是聽,眉頭皺的越緊,待到她說罷,徐承風的眉頭已經皺的能擠死一隻蒼蠅。
“表哥,現在有沒有這樣的人選?”
“恰好有,可是……”
徐承風本想說若是被發現,可能他們都要獲罪,但轉念一想,此事原本阮筠婷就是無辜,且君蘭舟又如此仁義,他爲了救阮筠婷落在呂國公手裡,又傷了呂文山那話,這於男人是極難忍受的,呂國公千刀萬剮了君蘭舟都可能。如果他們都不想辦法搭救,君蘭舟便當真沒了活路,阮筠婷現在可以信任依靠的只有他一人,他不幫她,還要阮筠婷去求誰?
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更不能做縮頭烏龜,笑談沙場,於萬軍之前斬敵人首級他都能毫無畏懼,這麼一點小事還做不到,他哪裡還配做個人?
思及此,徐承風再沒了猶豫,一拍阮筠婷的肩膀,道:“爲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你且先在房中等候,我去安排。”
自徐承風言語猶豫,阮筠婷便已明白他的擔憂和顧慮是什麼。她本已經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畢竟就算親兄弟也有親疏遠近,更何論他們只是表兄妹,她想出的辦法既要動用人脈,又要承擔風險,徐承風實在是沒有義務非要幫忙,拒絕是在情理之中的。
可徐承風,就是那樣爽快的應下了,且給了她足夠的信心和安全感,好似只要有他在,這件事就一定能夠解決。
託她身世的福,人情冷暖看的多了,想不到徐家當真會有真心對待她的人,阮筠婷鼻子發酸。屈膝跪下。
“表哥,多謝你。”她在古代不得已跪過無數次,但那些只是爲了順應這個時代必須要做的禮節罷了,現在,卻是她第一次發自內心的一跪。
徐承風大手一伸,不等她膝蓋沾地,就將她撈了起來,“你我兄妹,何須言謝,只是此事千萬要保密纔是。”
“我知曉。”阮筠婷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又是感動又是愧疚:“表哥,我……”
“無需多言,先救人要緊。咱們多拖延一些,君蘭舟活着的希望就渺茫一些,我先走了。”徐承風拍了拍她的手,重重的點了下頭,轉身推開窗。施展輕功而去。
阮筠婷看着他的背影騰躍,漸漸遠了,才關上雕花木窗,隨即疲憊的以額頭抵着窗櫺。
這件事求不得裕王爺,因爲裕王爺那個性子,必然會大張旗鼓的去要人。屆時驚動了皇帝,君蘭舟性命難保。別人她沒人可以求,除非她自己去找呂國公。可那樣自投羅網送死的辦法。是最沒營養的。如今只能姑且一試了。
亥時一刻,徐家後院的西邊角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一個身着玄鐵軟甲,頭戴鐵盔腰胯佩刀的魁偉身影走了出來,他後頭跟着的是一個同樣穿了親兵盔甲的身影。與他相比,纖弱無比。走起路來也沉重許多。
徐承風早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見二人出來,迎了上去。
“怎麼纔出來?”
前頭的男子姓陳名錶,是徐興邦身邊的一名家將,徐興邦被派往北方時,因爲擔心兒子安危,特地派了兩名親信留在徐承風身邊做親兵侍衛,遇見什麼事業好有個照應,其中一個就是陳表。
如今陳表臉上滿是戲虐笑容,拱手道:“回爺的話,這身軟甲重二十斤,阮姑娘穿了,呃,頗爲費事……”最後仍然忍不住想笑。
跟在後頭的自然就是阮筠婷。
身上穿了二十斤的“衣服”,隨着陳表悄然出府,還要仔細躲開府裡巡察的家丁,一通疾走下來,她早已經氣喘吁吁。
徐承風不贊同的道:“我帶人去便是,你做什麼偏要跟來。”
阮筠婷摸掉鼻翼上的汗,道:“你救了人,安置在何處?”
“這……”
一句話將徐承風問住,他的確沒有想這個問題,只想着先救人出來就是。
阮筠婷道:“放在客棧,會被抓回去的,如今城中,最安全的只有咱們府裡了。”
徐承風一想也對,將君蘭舟安置在徐家,呂國公要來搜查的難度就如同他們去呂府抄家的難度,最能保護君蘭舟。
“我可以將人送回來。”
“你們勸不動他的。我必須去,且我也有這個責任。”阮筠婷說的篤定,“事不宜遲,咱們快走。”
徐承風無法拒絕,只能好生照顧阮筠婷,三人以最快的速度往呂國公府趕去。
此刻天暗,早已過了宵禁時間,大街上空無一人,只有打更的敲着梆子,大聲說着“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偶有城防官兵成隊走過。
徐承風帶着阮筠婷,一路躲躲閃閃,費了一番周折纔到了榮門街。
呂府的院落,坐落在榮門街的盡頭。
國公府的規模龐大,是座大四進的套院,有一個正門和三個角門。他們現在所在的是正門門前。
阮筠婷跟着徐承風和陳表,在國公府外不遠處的小巷藏好。冬日的夜裡寒風呼嘯,阮筠婷凍的渾身發抖。
徐承風擋在她身邊,低聲道:“讓你不要來,你偏跟着,這不是自己找罪受。”
“我沒事。快看!”阮筠婷眼尖的看到三道黑影由遠處奔來。
他們三人連忙噤聲屏住呼吸,生怕呼吸出來的白霧驚動了那三人。
只見那三個人到了國公府外,商量片刻,便施展輕功越進牆內。看樣子,身手相當高明。
阮筠婷和徐承風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等待,沒用片刻功夫,安靜的榮門街上邊傳來一陣在黑夜裡聽來極爲吵嚷的人聲,放眼看去,有一隊城防軍連同牢中差役列了整齊的隊伍跑步而來。其中有人七嘴八舌的道:
“在這個方向!”
“對,纔剛我們看到有人跳進國公府了!”
“定是他們,好端端的越獄逃進國公府,難道他們背後的主子在這兒?”
“先追到人要緊,老子只知道丟了人犯,皇上怪罪下來咱們一個都跑不了。”
……
這人一句話,激起羣激昂,城防軍和天牢的城防軍吆喝着,轉眼就近了。
徐承風這時向後打了個手勢,阮筠婷和陳表立即會意,都左手扶着佩刀,跟在大搖大擺的徐承風身後走出了小巷。
“什麼人!”徐承風裝作纔剛看到這羣人,揚聲問。
那一隊約莫有三十人,看到徐承風帶着親兵出現在面前,忙停下腳步,齊齊行禮:“徐將軍!”
徐承風年少成名,如今是皇帝親信,且他父徐興邦是名揚天下的鎮南大將軍,這些人哪裡敢怠慢,只當徐承風是有皇命在身執行任務纔出現在此處,並不多想。
徐承風擺擺手,嚴肅的道:“大半夜的,你們這是做什麼!”
隊伍中一名三十多歲的城防軍頭領上前來,拱手道:“回徐將軍,方纔天牢裡逃脫了三名要犯,我等追蹤而來,有人發現那三人進了國公府。”
“哦?”徐承風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的國公府,以衆人都聽得到的聲音分析道:“纔剛我就在國公府外,沒注意有沒有人翻牆進去,卻也沒聽見國公府裡有任何動靜傳來。若是如你們所說的,三名要犯進了國公府意圖不軌,那國公府的護衛定會察覺,可爲何我沒聽見打鬥聲……難道……”
難道那三人是呂國公的人?
徐承風雖沒如此說,但是在場衆人都已經這樣聯想了。
城防軍頭領頓時失了主張,呂國公是何許人,若真要包庇窩藏那三名逃犯,他們哪裡有辦法?丟了人犯,倒黴的是他們啊,興許都會被皇上砍了泄憤的!
“徐將軍,您看……”
不等城防軍頭領說完,徐承風已經一擺手,義正言辭的道:“大夥放心,此事既然讓我遇上,就沒有不幫襯兄弟們的道理,況且你我兄弟都是爲皇上效命,衆位又都是我的老大哥,我若是眼看着兄弟們冒險去國公府要人,自己坐壁上觀,哪裡還算漢子。走,咱們一同去國公府要人去!!有罪一起扛,有關一起闖!”
“徐將軍!”
一羣人被他說的甚爲感動,齊齊行禮,徐承風的仗義已經令這些熱血漢子動容,再加上徐興邦是真真正正的大將軍,大英雄,對深效其父風範的徐承風越發覺得敬佩。
阮筠婷和陳表一右跟在徐承風身後,城防軍和差役也並沒將注意力放在阮筠婷身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道了國公府門前,阮筠婷上前,在徐承風耳邊耳語了幾句,徐承風立即點頭,道:“此事事關重大,我怕國公爺不許咱們搜府,還是應當進宮請皇上旨意微妙。”
“此言甚是,可是……”
徐承風轉向那位三十出頭的城防軍頭領,道:“我帶人封鎖國公府出口,先行敲門要人,這位大哥,勞煩你進宮去一趟,就說是我徐承風向皇上請旨,捉拿天牢逃脫的那三名要犯。”
城防軍頭領聞言立即點頭,道:“我這就去。”
徐承風隨即將這三十餘人分成幾隊,將呂國公府的所有出口都封鎖起來,然後帶着阮筠婷和陳表,以及三名差役上前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