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三太太,當真是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全都搜過了,並未曾發現可疑的人。”婆子回了話,垂手退後。
三太太抿了抿嘴脣,不安的看向身旁的老太太,只覺得極爲失望。今日聽了徐凝芳的話,她歡喜不已,本以爲可以一次抓住她的錯處,一雪前恥,想不到都請到了老太太,人也浩浩蕩蕩的搜了靜思園,還是什麼都沒有搜到。徐凝芳說的振振有詞,當真可以確定阮筠婷的屋裡藏了個受傷的男人。可是三太太轉念一想,前些日子徐凝霞被關在柴房時,她沒處撒的氣都發泄在翠姨娘身上,弄得翠姨娘遍體鱗傷。徐凝芳是翠姨娘的女兒,怎麼能不伺機報復?她一定是着了徐凝芳的道了!
思及此,三太太瞪着徐凝芳,惡人先告狀:“芳兒,你從哪裡得來的消息,竟然說你阮姐姐屋子裡藏了男人?這樣的事傳出去好說不好聽,我是關心你阮姐姐情急之下才聽了你的前來搜查,如今什麼都沒查出來,你作何解釋!!”
“我……”徐凝芳語氣一窒,腦海中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阮筠婷屋子裡明明有男人啊!
不知道阮筠婷是弄的什麼把戲將人藏起來了,她有心建議老太太再搜查一次,可又怕最後自己不好收場,便只用上次的理由來搪塞:“我,我也是,偶然看到的,或許,或許是沒有看真切。我也是擔心阮姐姐,怕她,她一時受騙。”說出的話。不可抑制的因爲緊張而結巴。
“沒看真切你膽敢胡亂稟報!你也真是膽大包天了。你阮姐姐的名節若是毀了,都是你魯莽造成的!”三太太怒斥,將自己摘的一乾二淨。
徐凝芳哭了,跪下來道:“怎麼都是我的錯。難道三太太沒有帶着人來嗎,爲何每次遇到了什麼事,您都往我身上推。我一個小孩子,能懂得什麼!”
“你一個小孩子可懂得多了,春宮圖你都會找人畫!”三太太破口大罵。
徐凝芳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上一次她找人畫阮筠婷的春宮圖,不曾想那位望春七公子竟然用了奇怪的墨汁,將阮筠婷的臉換成了她的。導致她被罰在家,從庶出主母養的女兒,變作了庶出姨娘養的。
徐凝芳很想還口。但現在這個環境,已經容不得她插嘴。
三太太見徐凝芳不說話,得意的一笑。
大太太和二太太眼神中滿是不贊同。三太太如此,也太沒有做長輩的風度了。
兩方聲音漸漸弱,三太太和徐凝芳的說話聲一字不漏的入了阮筠婷的耳朵。她腦袋嗡嗡直響。遲鈍的頭腦又開始運轉起來。慘白如紙的臉上是綻出一個哀傷又自嘲的笑容,看了眼三太太,又看向老太太,聲音微弱,卻決絕堅強的道:
“真的關心我,又如何能問也不問打張旗鼓來搜?有沒有醜聞的,這消息怕也都管不住了吧。”
“婷兒,你這話說的什麼意思!你外奶奶也是爲了你好啊!”三太太抓了阮筠婷的語病,連忙攻訐。
阮筠婷不理會三太太。翦水大眼中聚集武器,委屈的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沒有說話,她也知道自己的確是魯莽了,不該聽信徐凝芳的讒言,嘆息着,看來今日真的是傷到阮筠婷了。姑娘家的閨房裡窩藏男人,這等罪名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如何承受的了?可她也是真的害怕,怕阮筠婷走了她母親的老路啊……
“婷兒……”
老太太剛開口,阮筠婷已經打斷她的話,幽幽看着徐凝芳:“抹黑了我,對你有何好處?你又能有多快活?春宮圖、綁架、如今又誣陷我藏了男人。十二姑娘,我當初不顧危險的將你從河裡救上來,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救命之恩的?老祖宗和老爺太太們都不是睜眼瞎,難道沒有人看的出你的心思?徐凝芳,你每次都想這樣的法子,不覺得累得慌馬?我索性給你個乾脆法子。”
阮筠婷強撐着站起身,一把抄起案几上針線簸箕裡的剪刀。
“婷兒,你要做什麼!”老太太被唬了一跳。
踉蹌着疾步到了徐凝芳跟前,在衆尚且爲未來得及反應時,把剪刀翻轉過來塞給徐凝芳,頭暈目眩之間,也不知是攀着誰的胳膊才穩住了身形,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滑落,委屈的哽咽道:“要麼你今兒就用剪子捅死我,要麼以後就請你高擡貴手,不要在害我了,我病成這樣,實在是,沒有力氣……”
阮筠婷話沒說完,竟然雙眼一番,軟倒在地。
二太太一直扶着阮筠婷,見她如此,更是多了好幾層擔憂,聲音焦急的道::“婷兒!婷兒厥過去了!”
“快請大夫啊!”老太太急得拍桌子。
紅豆連忙道:“回老太太,奴婢請了李聖手李大夫,這會子正在宅子中。”阮筠婷受傷的原因,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老太太這會子也沒有心思多想,一心只在昏迷過去的外孫女身上,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到:“快請大夫來。多給診費,務必要將姑娘給治好!你們也好生伺候!”老太太吩咐完了紅豆,面色凝重的看着低垂眉眼的徐凝芳,半晌方長嘆一聲,道:“把十二姑娘帶到鬆齡堂去,我要好生問話。”
“是!”
丫鬟婆子聽了命令,一左一右駕起徐凝芳的胳膊,快步往外頭走去。
徐凝芳有些着急,這種審訊犯人的事情老太太默許了人做,那就說明她當真身份極低,是被人忽視的。回過頭,入目的是靜思園狼藉的院落和喧鬧焦急的臥房。徐凝芳漸漸的知道,老太太如此,那是真的不信她了。她也要迅速想好託詞,不要帶累了自己纔是。
老太太與各房太太離開靜思園,只留了韓斌家的聽消息。李聖手象徵性的診脈了一會,說阮筠婷是急怒攻心,加上身體虛弱纔會暈倒,並無大礙,韓斌家的這才鬆了口氣,回去給老太太回話了。
終於沒了外人的動靜,阮筠婷躺在紅木雕花的木牀上,緩緩睜開眼睛,疲憊的道,“紅豆,嬋娟。”
“姑娘,您醒了!”
阮筠婷只抿脣笑了笑。其實她剛纔頭暈是真的,但是一瞬就好了,她也是急中生智,利用自己虛弱的身體來博取老太太的同情罷了,若不是這樣,老太太說不定還會覺得她無論受多少的委屈都是應該的。作爲一個外姓孫女,能留在徐家都是極爲大的恩寵。
阮筠婷厥過去絕對是裝的。若不這樣,怎麼能讓老太太心疼呢。可阮筠婷也明白,徐凝芳就算是妾生的,畢竟也是老太太的親生孫女,庶女的命再賤,老太太也不會因爲這件事殺了她,除非涉及到家族的利益——在家族利益之下,任何人被犧牲都是有可能的。
然,徐凝芳此人,是再也留不得了。
從前,她覺得人性本善,人人平等,那些現代的思想對她是一種開放,又何嘗不是一種禁錮?生在封建社會,如果改變不了現實,就只能強迫自己努力去適應這個時代,努力讓自己做好。如果礙於道德觀下不去手,放虎歸山必定後患無窮。那麼多次的陷害,徐凝芳非但不知道悔改,越發的變本加厲。阮筠婷實在已經是憤怒到了極點。
思及此,阮筠婷慢慢坐起身,道:“紅豆,你去外頭走動着,打探一下鬆齡堂的消息。”
紅豆呆在阮筠婷身旁原本很是忐忑,生怕她因爲介意她做的錯事而不再重用,如今看到阮筠婷對他仍就如從前那般,心中格外的暢快,那些擔憂沒有了,愧疚則是更爲濃烈。
“姑娘,奴婢一定仔細探聽,一有十二姑娘的消息立即回來稟報。”
“嗯。”阮筠婷也猜得出紅豆現在想的什麼,無奈的點點頭。
紅豆對戴明存了心思,她知曉。紅豆對她忠心耿耿,她也知道,只是當愛情遇到主僕之情,後者就顯得微不足道罷了,阮筠婷難以置信紅豆會給戴明通風報信,仔細想來,也可以理解。紅豆只不過是爲自己的未來著想罷了,在徐家的每一個人,不是在爲自己的將來做打算?就連她現在也是如此。
“嬋娟,幫我磨墨。”
“是,姑娘。”
阮筠婷歪着身子拿起毛筆,沾了墨汁略微思索,便在極爲普通的信紙上寫下了一段話。寫好之後將墨跡吹乾,放進了信封裡。
嬋娟不識字,也不知阮筠婷寫了什麼,好奇的問:“姑娘,您寫的這是什麼?”
“催命符。”阮筠婷淺淺一笑,說出的話卻極瘮人。
嬋娟害怕的道:“什麼催命符啊?姑娘,您可不要嚇唬奴婢。纔剛您用了剪刀,奴婢就嚇壞了。”
“剪刀?難道你們還擔心我會真的扎死她或是扎死我自己?”阮筠婷不想跟嬋娟解釋提多,只道:“嬋娟,你現在就去歸雲閣,給一位姓陶的掌櫃傳個消息,就說是我說的,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君公子的下落,切忌,不要聲張。”
“是,奴婢立刻去。”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