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和戴雪菲這廂擺下棋盤,韓肅和戴明的思路就都有瞬間的停滯。兩人的注意力,都被身邊那兩名女子吸引過去,隨後對視了一眼,又繼續棋盤上的廝殺,若是有明眼人在一旁即可看出,兩人的棋路都顯得有些急進,似乎想快些結束。
阮筠婷漸漸擺開了陣勢,她每落一顆棋子都要思慮良久,倒不是她記不住棋譜上的路數,而是每走一步,不但要算計自己落棋的位置,還要想法子引誘戴雪菲按着棋譜上對手的下法去走。
顯而易見,戴雪菲的棋藝並不如棋譜上對手方那樣高明,好些時候阮筠婷故意留了破綻想引她落子進攻,她都視而不見,反而將棋子落在阮筠婷本該下白子的位置,這樣的變數不止一次打亂了阮筠婷的棋路,使阮筠婷落子更爲謹慎。
過了一陣子,韓肅和戴明的棋路收尾,戴明勝了韓肅三子。兩人也不多言,起身分別站在阮筠婷和戴雪菲身後觀察兩人的棋盤。
戴雪菲原本專注於下棋,可韓肅一站在她身旁,她的心跳就驟然加快,總是忍不住想要回頭看她,注意力分散,棋路就越發凌亂。
這可苦了阮筠婷,明擺着的破綻戴雪菲不抓,反而去走別的路子,她又要費心思將她引回正路。
戴明和韓肅看了看,便都被阮筠婷的棋路所吸引,纔剛阮筠婷還說自己是個臭棋,怎麼轉眼間就走出如此精妙的步子?韓肅和戴明都是個中高手,都有些躍躍欲試。戴明眼見着戴雪菲走的凌亂,一把攔住了她要落棋的手。
“雪菲。”
“哥?怎麼了?”戴雪菲一愣,擡頭看着戴明,又看到韓肅,臉上越發紅了。顯得眉目間萬種風情。
戴明搖了搖頭,嘆道:“還是我來吧。”
戴雪菲聞言臉色就是一變,臉上的紅暈瞬間褪去,眉頭擰氣,就差厲聲問了出來。
戴明這樣做,等於當面否定她的棋藝,是一點面子都沒有給她留啊!
可當着外人的面,戴雪菲無法拒絕兄長的意思,況且戴明和阮筠婷又是一對。思及此,戴雪菲站起身讓到一邊。笑容雖然還在,卻明顯有些牽強。
戴明坐在方纔戴雪菲的位置,明亮雙眸湛湛的望着阮筠婷。柔聲道:“婷兒,還請你多指教。”
阮筠婷一直專心看着棋盤,聽聞戴明的聲音才發現對面換了個人,疑惑的擡頭看了看戴雪菲,隨即對戴明微笑:“怎麼敢當指教二字。你別讓我輸得太難看就好。”
她在專心做一件事時,模樣是極爲可愛的,現在又對他綻露出毫無雜質的純然笑容,讓戴明險些忍不住要摸摸她的頭。收斂心思,戴明強迫自己靜下心來,繼續戴雪菲的殘局。
對手換做比戴雪菲棋藝高超許多的戴明。阮筠婷的棋走的反而快了,因爲從前,阮筠婷要動腦筋想法子引誘戴雪菲按着棋譜上的對手的走法落子。現在不用動腦,戴明自己落子十有**就與棋譜上應對她的最佳辦法來走,所以阮筠婷直接走棋譜即可,根本不用多想。
可這在外人看來,就成了另外一番意思。戴雪菲臉色鐵青,剛纔阮筠婷與她下棋。走一步都要想許久,她還洋洋得意,覺得阮筠婷是技不如她。現在這麼一看,阮筠婷思維敏捷,落子乾脆,都能將她哥哥那樣的高手壓制住,感情剛纔阮筠婷完全是逗着她玩的?
韓肅的眼神,則越來越炙熱,好女人,未必有一張絕世姝容,但一定要時時刻刻能給男人帶來新鮮感,阮筠婷就是如此,彷彿一座取之不盡的寶藏,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有驚喜等着你。這樣的人,此生也就唯有她一個,怎麼可能放得開手?
戴雪菲望着棋盤,不得不覺得服氣,她的確在棋藝上遜色阮筠婷一籌,原本是想給她難堪的,卻不想目的沒達成,反而給自己添堵。習慣性的看向韓肅,發現韓肅望着阮筠婷時那動情的眼神,戴雪菲的怒氣翻騰,現在,她已不只是覺得添堵了。
阮筠婷和戴明的棋下完時,兩人的脖子都痠痛不已。韓肅和戴雪菲查過之後,阮筠婷竟然險勝了戴明半子。韓肅方纔剛剛輸給戴明,現在戴明又輸給阮筠婷,兩個在棋藝上相當有自信的男人,竟然都白了給一個小女子。
沉靜了良久,戴明才讚歎道:“婷兒好棋藝。”
阮筠婷汗顏,“哪裡。其實若是最開始你和我下棋,我也不會走的這樣順利了。”阮筠婷之前和戴雪菲下棋時,一直在擺棋譜上的陣法,後來戴明加入之後,她才能將棋陣正常發揮,可即便如此,她才贏了半個子。如果一開始就是戴明下棋,恐怕她前半局可以順利擺下棋譜,後半句戴明就要有自己的發揮,到時候她就完全不能按着棋譜進行,潰不成軍了。
“是啊,在我看來,這處,這裡,還有這裡,都是敗筆。” 戴明也點頭,指着棋盤上戴雪菲落下的幾處棋子。
戴明與妹妹親近,平日裡兄妹對弈,經常這樣直言不諱,所以他不覺得有什麼。可戴雪菲輸給了情敵,又被兄長當着世子爺的面如此批評,臉上自然掛不住。礙着大家閨秀的身份,她又無法說什麼,只能隱忍。敗筆?戴明說的對,今日之事可不是敗筆麼。從一開始設局想給阮筠婷難堪,到後來想把阮筠婷比下去卻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樣樣都是敗筆。
戴雪菲的情緒落到了最低點,已經不止是氣氛和妒忌,還有深深的挫敗。
阮筠婷站起身活動活動脖頸。下棋當真太費腦力,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我該告辭了。”又看看韓肅,阮筠婷突然想起今天來時路上計劃的事情沒有辦。
這麼多的人在,她也沒辦法問什麼,只能嘆息一聲,改日再說了。
韓肅和戴雪菲今日是要住在戴府的,戴明則是送阮筠婷離開,到了府外,阮筠婷剛要上馬車,就見韓肅從門前追了出來。
“筠婷。”
阮筠婷一隻腳踩在腳凳上,聞聲回頭,見韓肅站在不遠處,詢問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戴明。
戴明心中即便有不滿,也只能點頭,畢竟韓肅和阮筠婷都坦坦蕩蕩,兩人現在只是要好的朋友,他沒有剝奪阮筠婷交友權利的資格。
阮筠婷轉回身,緩步走到韓肅跟前:“文淵,怎麼了?”
韓肅挑眉笑道:“你剛纔那樣看着我,不是有事找我?”
阮筠婷驚訝,想不到她一個眼神就被韓肅看出了端倪。
韓肅欣賞她呆愣的小模樣,嘿嘿一笑,轉身要走:“既然不是有事找我,那我回去了。”
他人都來了,正好她也有事沒有做。何不借着這次機會?思及此,阮筠婷咳嗽了一聲,嚴肅的道:“文淵,我有事問你,請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韓肅轉回身,認真的點頭:“你問。”
“你身高多少?”
“額……做什麼問這個?”
“你回答就是。”阮筠婷開動腦力,已經做好了記憶的準備。
韓肅想了想,道:“大約七尺二寸。”
那就是現代的一米八一。“體重多少?”
“一百四十一斤。”
“生辰?”
“九月十九。”
換算一下,應當是天蠍座。“喜歡什麼顏色?”
“正紅。”
“喜歡什麼零食。”
“我不吃零食。”
“喜歡什麼茶。”
“金俊眉。”
“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子?”
韓肅深深望着阮筠婷:“聰明,漂亮,善良,溫柔,時而迷糊,時而精明算計,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卻總能給我驚喜。”
……
阮筠婷一口氣問了十來個問題,最後突然覺得有些惡寒,這個場面,怎麼有些像在現代時看的某個清穿電視劇?不過她不是爲了討好他才問,而是另有緣由。
“好,多謝你的配合。”阮筠婷在心裡重複了一遍,確信自己該記住的都記住了,大咧咧的拍拍韓肅的肩頭,轉身就要走。
韓肅被阮筠婷一系列問題問的心潮澎湃,追了一步:“筠婷,你問這些做什麼?”
阮筠婷回頭狡黠一笑:“回頭你就知道了,肯定是好事呀!”
阮筠婷回了徐府,先去老太太的鬆齡堂請安,然後回了自己的屋子,仔細將剛纔問了韓肅的問題都記錄下來,又結合自己對韓肅的認識,寫了一個類似於明星八卦的人物傳記。
現在樑城中口碑最好聲望最高的黃金貴族就是韓肅了,酒樓飯館茶餘飯後韓肅都成了人們口中的談資,也成了說書先生的題材。這麼好的機會,說書先生一個外人都可以藉機編造些故事賺銀子,她跟韓肅這麼熟,好歹也不能放過機會,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阮筠婷挑燈夜戰了一整夜,完成了“樑城月刊”的第一期人物誌——世子爺韓肅的專輯。第二天一大早,用信封裝好用蠟封了,吩咐嬋娟白日裡抽空給歸雲閣的陶掌櫃送去。又另外吩咐了許多事宜,讓嬋娟牢牢記住轉告陶掌櫃。
不出三日,阮筠婷散學的時候特地到集市轉了轉,看到書院必經的路口,酒樓,茶館,集市路口,甚至是平安寺和禪院的山下,都有人在兜售“樑城月刊”。定價一兩銀子一本,幾乎被姑娘們搶購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