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見德泰的神色,便知道姬老太爺如此態度,讓這些內侍心中都很不舒坦。其實她也這樣認爲。姬家的確與皇家有很深的淵源,可畢竟過去了這麼多年,當年再深厚的感情,也因爲子孫相傳旁系分支太多而淡化了。如今姬老太爺去拿老一輩的關係來衡量現在的關係,未免太過於自負。
好在,姬老太爺沒有繼續要求皇帝親自迎接。帶着阮筠婷隨德泰去乘了馬車,一路往御書房的方向而去。
到了御書房所在的院落。沒見到皇帝在廡廊下迎接,姬老太爺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阮筠婷原本就身子不舒坦,如今因爲擔心姬老太爺這裡弄出什麼幺蛾子來,緊張的她連病痛都忘了。想出言提醒,卻與他不相熟悉,且這位老爺子如此自負,就算她說了他也不會聽的。
阮筠婷現在擔心的是,姬老太爺不但無法保她,還會把她一同帶進溝裡去。
“老太爺,郡主,請。”德泰推開格扇,請兩人入內。
御書房最近又整理過,牆角處的八角宮燈換了萬馬奔騰的圖樣,地當間的黃銅三足香爐撤走了,換上了大紅的花團錦簇地氈。桐木書案上鋪着裡黃色桌巾。而身着龍袍的皇帝,此刻正站起身繞過桌案向兩人走來。
阮筠婷在門前站定,福身給皇帝行禮。她低垂螓首,將所有情緒都完美的隱藏,對劫走水秋心的事,她坦坦蕩蕩,無怨無悔,皇帝就算當面質問,她也無可畏懼。
誰知皇帝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笑容可掬的對姬老太爺頷首。將紅玉的葫蘆送還,笑道:“朕見了這玉佩,還以爲是看錯了。想不到竟然真的是南陽姬家的家主親自到了。”
揮手吩咐德泰:“給姬老太爺看座。”
“遵旨。”德泰行禮,帶領着小太監搬來雕花梨木的太師椅。
姬老太爺繃着臉,坐了下來。
韓家有祖訓,對待姬家之人要如同自家人一般看待。且韓家天下所有皇后都是姬姓。可是時過境遷,面對面前的姬家人, 皇帝當真覺得不耐煩,這老頭子八成是老糊塗了,倚老賣老也要有個限度!
皇帝心下腹誹。卻也沒有回到龍椅去坐,而是在姬老太爺對面坐下。
阮筠婷垂首站在門邊,眼角餘光看到皇帝的舉動。挑眉。
看來皇帝對姬家還是有忌憚的。
姬老太也原本就身材瘦小,如今又佝僂着,還坐在圈椅上,勢頭上就比人低了一頭。然他氣勢不弱,甚至稱得上強勢。張口便道:“皇帝,你爲何命人殺死我的玄孫,還將他掛到城門樓上去!”
皇帝聞言,心中老大的不爽快。
太后在世之時,稱呼他爲皇帝。其餘人都要尊他爲上。
姬老太爺竟然如此無禮,實在叫人生氣!
皇帝心中不滿。面上不動聲色的問:“你說的玄孫是指……”
“別跟我打馬虎眼,我的玄孫姓姬名沁秋,還有個名字。叫水秋心!”
皇帝很是驚訝。
他想不到水秋心竟然是姬家人。
可是,就算他是姬家人,那又如何?
“朕不管水秋心是不是你的玄孫,他刺殺於朕,朕就不能姑息!”
“皇帝是不是弄錯了!沁秋閒雲野鶴。江湖上也頗有名氣,他這一生逍遙無憂。爲何要刺殺與你?皇帝,你就算要動手,也要先調查清楚再做定論吧?如此草率,豈不等同於知法犯法,草菅人命?你是天子,難道就能隨便亂殺無辜了嗎!”
別看姬老太爺已經九十多歲,不但身體硬朗,且頭腦清楚,每一句話都說的鏗鏘有力,讓皇帝一時間找不到言語來辯。
阮筠婷仍舊低垂螓首——自她進了御書房,就一直低着頭。心中暗暗爲姬老太爺的一番話叫好。他所說的,正是她要問的。
皇帝被問的惱羞成怒,冷聲道:“怎麼,難道姬老太爺不相信朕的話?”
姬老太爺見他態度如此輕慢,絲毫沒有對長輩的尊重,生氣的用龍頭柺杖敲了地面兩下:“孽障,孽障啊!你們韓嘉沒有一個好東西!當年你們韓家搶了神醫見死不救的妻子,要不然你們以爲繡妍娘娘會跟了韓家人?聖祖還知道要立下規矩,韓姬兩家世代交好呢,怎麼到了你們這裡,就一茬不如一茬,不常常走動也就罷了,竟然還睜着眼睛說起瞎話來!你可是皇帝啊,皇帝若做的不正,你叫萬民如何能心正!”
罵的好!阮筠婷早已經沒有了擔心和畏懼,心中暗爽,嘴角微翹。
皇帝被氣的不清,鬍子顫抖,怒瞪着姬老太爺,只覺得這佝僂的齷齪老兒實在可惡,殺念頓生,又被他強行壓下去。好歹有一道祖訓在上頭橫着,他若因爲一個老糊塗的幾句話就把他殺了,怕是回頭就要有人傳出韓家男兒不守信用背信棄義的風言風語來。
思及此,皇帝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轉過書案坐回龍椅,道:“姬老太爺若沒什麼大事,就請回吧,朕還有許多摺子要批。”
姬老太爺蹭的一下站起身,龍頭拐指着皇帝,半晌才連道了三聲:“好,好,好!”
隨機轉身,快步離開與書房。
阮筠婷看了一眼低頭批閱奏摺的皇帝,屈了屈膝,出門追了上去,扶着姬老太爺上了馬車。
離開皇宮的一路上,姬老太爺都在不停的咒罵皇帝,阮筠婷聽着,他大多說的是一些陳年舊事,都是韓家人對不起姬家人。
回到養心小築,阮筠婷便命人預備客房,好生安頓了水秋心師門的那些人和姬家的貴客。
到了次日,竟開始有祭拜之人絡繹不絕而來。與前三日的門廳寂寥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由此,足以看得出姬家的人脈,期間竟連九王爺也來了。
姬老太爺抓着九王爺斥責了一頓,九王爺被訓斥的一聲不吭。至於心中是否服氣就另當別論了。
如此到了第七日出殯,葬禮扮的隆重非凡。水秋心沒有子嗣,君蘭舟是他唯一的徒弟,摔喪盆的重任就落在他頭上,阮筠婷則是披麻戴孝,一路捧着水秋心的牌位,隨着送殯的隊伍一路出了城。
水秋心的屍首將被運送回南陽,葬在祖墳。
阮筠婷和君蘭舟,只能送到城外。
與姬老太爺作別之後,水秋心的同門便要告辭。
名喚雪的老嫗道:“蘭舟。你既然是沁哥兒唯一的徒弟,就是咱們師門的希望,也有可能成爲下一任的‘見死不救’。你同師叔祖回去吧,師叔祖一身所學制毒之術,可以傳授給你。”
“是啊。”毓師伯祖也道:“蘭舟天資聰穎,是可造之材,沁哥兒的眼裡好的很。只可惜他英年早逝,即便醫術出神入化,卻沒有時間全數傳授給蘭舟。蘭舟,你就隨師伯祖回去,我指點你一二,將來你必成大器!”
君蘭舟聞言。先是行了大禮,感激的道:“蘭舟多謝師叔祖和師伯祖的厚愛,只是大梁城中還有一些事情未了。待到我辦完了該辦的事。必然回去向師伯祖和師叔祖求教,屆時還請不吝賜教。”
“也好。”
君蘭舟如此說,他們也不會阻攔,便帶着徒子徒孫們離開了。
這些人一走,養心小築立即空了下來。
阮筠婷覺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挖空了一樣。望着窗邊架子上的鳳尾焦琴。想起那個彈琴的人已經不在了,再也回不來了。她的心就疼的緊。
“水叔叔,你還沒教好我的琴,鳳尾焦琴放在我手上,終歸是糟蹋了。你當初說,先將琴放在我這裡,等我的琴彈的足夠好了,它纔算是我的,如今,我彈的夠好了嗎?”
低下頭,食指和中指一前一後一同劃過琴絃,鳳尾焦琴發出如高山流水一般的叮咚之聲。
一滴眼淚砸在琴上,分作幾半。
阮筠婷的身體在君蘭舟的照顧下越發的好轉,待到她的嗓子已經完全能夠正常說話時,便又過去了四五日,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大量城裡又一次熱鬧了起來。
君蘭舟騎着雁影帶她去逛街,阮筠婷心煩意亂的很,路走了一半就催着君蘭舟調轉馬頭。
君蘭舟這段時間也消瘦許多,又要照顧阮筠婷,又要張羅外面的事,早已經心力交瘁。阮筠婷如今又沒有興致去散心,他好像也一下子失去了興趣,兩人一路沉默着回了養心小築。
誰料想,才一進門,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站在院當中。
“嵐哥兒?”阮筠婷驚詫的望着他。
阮筠嵐一身黑色,形容憔悴,風塵僕僕,見了阮筠婷還未說話,淚已先盈滿雙眸:
“姐姐,水叔叔他真的,真的……”“死了”二字如何都說不出口。
阮筠婷抿着嘴脣,又嚐到了眼淚的鹹味。
阮筠嵐低下頭,嗚咽着哭出聲來:“我一得到消息就快馬加鞭的趕來,本想着再見水叔叔最後一眼,想不到,還是遲了。姐姐,水叔叔不會是刺客的,他一定是含冤而死的!”
君蘭舟見阮筠婷攥着胸口的衣襟,就知道她又開始心絞痛。連忙上前去擁着阮筠嵐的肩膀往裡走,在他耳邊低聲道:“你姐姐已經夠傷心了,身子又不好,別再惹她哭了。”
阮筠嵐便點點頭,“嗯”了一聲,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來,遞給走在身後的阮筠婷:“姐,父王給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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