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眉頭緊鎖,見有旁人在場,臉上發燒,低斥:“學了半年,說話還如此粗魯!”
徐凝霞跺腳不依,“母親!我是說真的!”
阮筠婷姐弟恰巧到了跟前,各自行禮。
三太太漫不經心瞧了眼嵐哥兒,隨即挑剔的打量阮筠婷。發現她行爲舉止、裝扮神態,甚至眼神和聲音都恰到好處的讓人舒心,心頭難免氣悶。哼了一聲先行離去。
徐凝霞瞪了她一眼,提裙襬追上去,口中尤喚道:“母親,等等我!”聲音漸遠。
阮筠婷與阮筠嵐對視,無奈一笑。
阮筠婷所料不差,有了徐凝芳做例子,各房姑娘都先後到了。老太太端坐正中,韓濱家的隨侍,曹嬤嬤坐於下手位置。請安行禮之時審視的目光,倒似是臨考之前最後一道審覈。
曹嬤嬤站起身,負手慢步衆姑娘跟前,打量的目光越過甜美的徐凝芳、端莊的羅詩敏、默然的徐凝慧、略微豐滿的徐凝敏以及站在最末的阮筠婷,眼神波瀾不興,語氣也如平常:
“衆位姐兒用心學習了半年,頗有長進,明日考試,只須發揮出本領即可。”
“是。”五人一同行禮。
曹嬤嬤又道:“八姑娘呢?”回頭看向老太太。
韓濱家的笑道:“八姑娘說是身子不適,纔剛老祖宗讓她去歇着了。”
瞭然一笑,曹嬤嬤不多言,坐回原處。
老太太望着面前優雅端莊的五位姑娘,回憶當初良莠不齊的情況,看向曹嬤嬤時眼中滿是感激:“曹嬤嬤,多日來辛苦你了。”
曹嬤嬤欠身道:“這是我的本分,姑娘們聰敏,教導起來並不辛苦。”
……
二人說了一番客氣話,便揮退了衆人。
院中,徐凝敏笑着拉住阮筠婷的手,親切的道:“阮妹妹,明日你穿哪一身衣裳?”
如今徐凝敏瘦了下來,只比尋常女孩略微豐腴,鵝蛋臉上帶着自然的紅暈,與阮筠婷說話時語氣親切同自家姐妹。
阮筠婷笑道:“我還沒想好呢。”
“聽我的,你長的標緻,自然要好生打扮一番,穿那身茜紅色的襖裙最好了。”貼近她小聲道:“把八姑娘比下去。”
阮筠婷含笑點頭。徐凝敏又拉着徐凝芳說起話來。
一行人方踏出垂花門,便見門房小幺帶着君蘭舟迎面而來,君蘭舟手上捧着紅色錦盒,與前者相比,行止間絲毫不見奴氣,反而瀟灑如貴門公子。
“各位姑娘安好。”小幺兒靦腆笑着,面前五人均爲豆蔻少女,他只瞧了一眼,便覺得耳朵發燒低下頭去。
君蘭舟上前一步,道:“羅姑娘,阮姑娘,英爺命小的傳話,請二位移步。”
羅詩敏與阮筠婷對視一眼,其餘三人則是先一步離開。拐角處,徐凝芳回頭望了一眼阮筠婷的背影,君召英是羅詩敏的表哥,尋她無可厚非,可阮筠婷算個什麼東西。
君蘭舟這廂將錦盒打開,裡面摺疊整齊的是兩方繡了竹節紋的絹帕。
“老爺有事吩咐英爺去做,今日不得空出來,遂命小的將此物送給兩位姑娘。”
羅詩敏輕笑一聲,有事吩咐君召英?莫不是被關在家裡苦讀,預備明日的考試呢?細白素手拿起一方絹帕,笑着道:“替我多謝你家爺。”
君蘭舟微笑應是,看向阮筠婷。
秀美的少女抿脣不語。竹節雖有節節高升之意,可帕子卻是有特殊含義的,她與君召英並非真的表兄妹,如何能收?
“蘭舟,勞煩你回去轉告四小爺,他的心意我領了,我那兒帕子多,用不完,這方還是帶回去吧。”
羅詩敏一怔,她自小與君召英一起長大,雖是姨表親,感情卻更勝過親兄妹。所以帕子拿來,她只管大大方方收下,卻沒多想,如今見阮筠婷言明,又想起自己爲何住在徐府,也將帕子折起放回,道:“蘭舟,我也是一樣。”
君蘭舟絲毫沒有驚訝,似早料到他們二人不會收,不曾勸說,果斷的合上盒蓋。道:“小的遵命。”
阮筠婷與羅詩敏並肩走在前頭,燕雲、紅豆和君蘭舟三人隨後,一路出了垂花門。阮筠婷想起上次見了蕭北舒的情景,軟語溫聲的問:“蘭舟,我一直很好奇,你與蕭先生似是很熟悉。”
君蘭舟腳步微頓,桃花眼中有晦澀的光芒掠過,隨即脣角微挑,道:“阮姑娘想知道?”
“只是好奇。”
羅詩敏也笑望着二人,點頭表示贊同。
君蘭舟眸中光彩瞬息萬變,到了阮筠婷跟前,低聲以只有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道,“阮姑娘莫要太好奇,就如我問你爲何會關心大爺房中妾氏你不會作答一樣,咱們彼此緘默吧。”
心頭一震,面上不露,長睫忽閃眸光如水:“蘭舟真會說笑。”
“能逗阮姑娘一笑,小的榮幸之至。”
好奸詐的人!她不過好奇問了一句,至於他如此“報復”?
心中念頭纔剛閃過,果然看到羅詩敏壞壞的笑容,擠眉弄眼的似乎在問四小爺到底有什麼話要單獨告訴她。
君蘭舟笑的溫良無害:“姑娘若沒旁的吩咐,小的告退了。”
咬牙切齒,縱使氣的不輕,仍舊喜歡喜怒不形於色,笑的越發燦爛,“去吧,給你們爺帶好。”
“是。”
君蘭舟瀟灑行禮,毫無奴顏婢骨之態,方轉過身,卻聽頭頂傳來一聲哂笑:
“嘖嘖,青天白日的,真不知羞。”
仰頭,徐承風蹲在樹上,口中叼着一片楊樹葉,鄙夷道:“看來傳言都是真的了。所謂大家閨秀,不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