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涯的開端,周梓霏過得並不好。她感覺自己沒辦法融進這個新集體。軍訓的缺席,讓她錯過了與同學建立“革命情誼”的最佳機會。
很多同學有了外號,他們會聊着軍訓的趣事,而她只能傻傻地看着聽着,連插嘴的機會都沒有。在宿舍情況亦是如此,室友們在軍訓的幾天住在一起,她們曾經一起被罵,一起訓練,一起抱怨過教官。這些,都是周梓霏不曾瞭解也無法瞭解的經歷。
高中已然是個小社會,比她聰明、比她人好、比她出身好的大有人在。她不再是大家追隨的目光所在,也不再是老師最喜愛的學生,在這裡,她只是個再普通平凡不過的人。這樣的落差,她一時難以接受。
所以,剛開始那段時間她並不好過,自卑、孤獨、煩躁將她折磨得身心俱疲。她只能將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其他的事她無暇顧及,只能一切隨緣。
那段時間,她後來回想,或許是上帝刻意爲之吧。
那時爸爸給她買了手機,萬一有什麼突發事件也刻意第一時間通知他。在那些難熬的日子裡,陪她熬過來的是這部手機,和手機那端的那個人。
在宿舍的第一晚,她躺在牀上,只覺黑暗幾乎將她包圍,如果不是走廊微弱的燈光,她甚至以爲自己走進了異界。突然,藍色的燈光閃起,她也沒看來電顯示就迅速接起。
“喂?”她怕騷擾到室友,刻意壓低聲音。
“阿菲,第一次離家住校,有沒有想家想到偷偷掉眼淚啊?”
戲謔的聲音剛想起她便聽出了是那個討人厭的安俊彥,只是此時此刻聽到他的聲音,她竟然會感覺到微微的溫暖。
“沒有,我好得很。”她故意惡狠狠地回答。
隨即電話那端想起惱人的笑聲,氣得她想直接掛電話。
“說真的阿菲,有沒有不習慣?”她剛感覺到被他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感動,卻又傳來他的聲音,“我以後也想住校,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習慣,你也知道,我不能吃苦嘛。”
他竟然還用這懊惱得理直氣壯的語氣問她,如果他在面前,她真想一部手機仍過去,“安俊彥,你無聊不?”半夜三更地打電話來跟她說他不能吃苦,真真可恨。
那端的安俊彥聽到她直呼她全稱就知道惹她生氣了,可是他卻發現自己一整天下來的陰霾竟然不知何時消失無蹤了。
“還要不要睡覺啊!”黑暗中傳來一把不耐的聲音,周梓霏馬上反應過來該是自己講電話打擾到別人了,她匆匆忙忙的掛了電話。
宿舍恢復安靜,她心裡卻懊惱該是又做了惹人厭的事,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修補和室友們本就不太親近的關係。
迷迷糊糊中,手機輕微震了一下,是短信的提示,她打開一看,心裡不禁就暖了起來:
[阿菲,不習慣就回家吧!祝你好夢]
出人預料的,在學校的第一夜,她竟然睡得安穩,也不知是不是安俊彥的短信起了作用。
次日,她一起來,便對室友道歉,還保證以後都不會在關燈後講電話。那時候,手機還不普及,擁有的人也不多,她是她們宿舍唯一有手機的。想來,以後還是要低調些,要不然其他人以爲她在炫耀,隔閡就會越來越深了。
那段時間,她在班上很少朋友,只有一兩個可以稍微聊得上兩句的。中午的時候,會去找安然吃飯。安然軍訓回來,瘦了黑了,可是人卻開朗了,和班上的同學也相處得很融洽,交了兩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平時也會帶着她們一起吃飯。
不知爲什麼,看着安然有了另外的夥伴,周梓霏心裡就是一陣失落。或者是因爲,她和安然朝夕相處了很多年,現在既不在一個班,又一個住校一個回家,自然相處的時間本少了很多,現在她還有了新朋友,多多少少會忽視她一點。有時,她甚至覺得安然已經變得陌生。
所以那段時間負面的情緒總是圍繞着她,她覺得自己已經不像自己了。每天晚上,靠着和安俊彥發發短信,她才能派遣心中的鬱結。
或許是安然也察覺到她的情緒,也有和安俊彥提過她的情況,安俊彥總是有意無意地開解她,也會開玩笑逗她開心。那些簡單的文字,變成了活動的靈魂,帶着她走出這灰霾的陰天。
前兩天她發短信向安俊彥抱怨了一下學校飯堂的飯菜很難吃,一天三頓,一個星期五天,她足足要熬十五頓,才能回家吃媽媽做的菜。其實她也不是忍受不住,像安然那樣嬌生慣養的也可以忍受,她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有時候向其他人抱怨,也是件樂事。
安俊彥回覆倒挺快,直接就說:[星期六弟弟來你去吃大餐。]
她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還好那時候還早,大家都還沒休息,要不然又要惹人白眼。每當她情緒低落的時候,安俊彥總能惹她發笑,“弟弟”兩個字再也不是她欺負他的專屬,而是變成了他哄她的法寶。
週五的時候,她本來滿心歡喜地等着回家,畢竟住宿後第一次回家,心裡難免會比較興奮。下午最後兩節是體育課,她本來是不用參加的,可是她不想搞特殊,便和大家一起。剛開學的體育課都是很輕鬆的,就是學新的廣播體操。
這樣簡單的運動,她自是可以做的。只是在太陽底下學了兩節課的廣播體操,她早就大汗淋漓了。
想着父親沒那麼早可以來接她,她便先回宿舍洗了個澡,打算清清爽爽地回家。
以往她去洗澡或者洗臉的時候,手機都是鎖在櫃子裡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回到宿舍,把手機往牀上一扔,就去洗澡了。
大意的結果便是出來的時候,才發現手機不見了。她頓時有哭的衝動,那時候第一感覺便是心痛,那手機是爸爸送給她的禮物,或許還是因爲裡面存着很多安俊彥的短信。
她馬上告訴了宿舍管理員,管理員也無可奈何,說是這段時間進進出出的人這麼多,很難找出犯案的人,但還是會向上級反映,還一再叮囑她自己的財務自己保管好。
她只能自認倒黴了,開學一個星期就丟了手機。等一下都不知道該怎麼告訴父親。想到父親,她一看錶,原來已經很晚了,父親該是早就到了。
她匆匆忙忙收拾好東西,就往校外走。才一出宿舍,卻愣愣地站在那裡了。那個小跑着過來,神色緊張的人,不就是安俊彥麼?他怎麼出現在這裡。
“你!怎麼不聽電話?打了兩次給你,竟然還關機!怎麼回事!”安俊彥氣都還沒順,便說出這一大段話。
“我……我手機沒電!”周梓霏心虛地眼神四處飄,過了兩秒才定定地看着他,然後笑嘻嘻地問,“我說,你怎麼來這裡了?該不是你擔心我,特意跑來的吧?”
安俊彥聞言,嫌棄地呸了一下,“走不走?周伯伯都等很久了。”
周梓霏知道他是害羞了,本來想着不再逗他,可是看他紅紅的耳朵,又不禁再說了一句,“好弟弟,你對我真好。”
安俊彥小聲地回她一句“知道就好”,只是聲音太小,周梓霏沒有聽到。
兩人並排走着,碎碎地說着些事,突然間安俊彥又問,“你手機呢?”
周梓霏愣了一秒,“在包裡啊!”
“你手機呢?”
……
“嗯?”
“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