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聲龍吟的,不止是阿卡司和唐索野。
三月之澤萬獸俯首,在湖心小築裡的冬染與喬珊珊也都跑了出來。
即便是黎小虞,也沒有料到唐閒的出場方式是這樣的。
當巨大的龍軀降臨在湖岸,看着唐小九抱着唐冰箱,肩頭上站着唐嘎吱,以及一臉平靜的唐閒緩步走向湖心小築時,幾個女孩子總算是從震驚裡回過神來。
喬珊珊比冬染更懵。冬染的想法是唐大哥果然厲害啊,回來就回來吧,居然騎着一條龍。
也不會去想唐閒哪裡搞到了一條龍。似乎早就養成了唐閒弄出什麼來都不奇怪的習慣。
喬珊珊到底是知識分子,第一次見到這種反科學生物,她驚訝的同時,也在想,這個人就消失了一個月,怎麼就有一條龍又被他給騙來了。
等等,我爲什麼要說又呢?
喬珊珊搖了搖頭,懶得想,等唐閒自己解釋便好了。
“這地方不錯,比我的樹屋還要舒服。”
對待離別也好,對待重逢也罷,唐閒的反應始終是很平淡的。
就像是不曾離開。
不多時,阿卡司與唐索野也已趕到。
“歡迎回來。”阿卡司提着一隻巨大的豬腦袋,微笑着看向唐閒。
不管是人還是獸,樹屋小團伙總算聚集在了一處。
唐閒很自然的接過了阿卡司手裡提着的豬腦袋,說道:
“豬頭肉性平,味甘鹹,補虛,滋陰,養血,潤燥。也有很多種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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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揚菜系中的‘扒燒整豬頭’火工最講究,算是久負盛名的淮揚名菜,我來弄便好。小九過來給我打下手,你們一邊歇着去。”
見着這一幕,最高興的還是幾個女孩子,眼神都亮了起來。
黎小虞其實沒有吃過幾次唐閒弄的食物,對於冬染她們的誇張反應有些不解。
但見着唐閒切割豬頭時,麻利而嫺熟的刀工時,她大概便懂了。
“我要做什麼?”一道陌生的聲音響起。
衆人一愣,卻見湖岸外的巨龍消失,說話之人天庭飽滿,面如冠玉,舉手捉足間散發着一種君臨天下的霸氣。
已經知曉了卿九玉和白曼聲一些隱秘的衆人,便也猜到了這來人是誰。
也不待問,唐閒便說道:
“你不用幫忙,笨手笨腳的,當好坐騎就行了。”
“對了,這頭龍是南方的灰燼之海海域裡的鎮海蒼龍,目前算是給我打工。大名唐飛機,小名唐敖。”
衆人先是一愣。驚詫唐閒到底經歷了什麼,隨後忽然反應過來,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這位人中如龍的男人。
在唐閒起過的名字裡,這名字當屬最羞恥的,比唐冰箱、唐嘎吱和唐大凶還可憐的名字。
在久遠的古代,飛機是一種交通工具,坦克也是一種交通工具,當然後者僅限於戰鬥民族和敘利亞打工仔。
但隨着網絡文化的發展,每天與飛機戰鬥成了全民項目,在戒色吧裡還有不少飛行員痛改前飛,不斷地告誡未來的飛行員,過度飛行的壞處。
坦克也不簡單,從敘利亞打工仔和戰鬥民族的代步工具,變成了噸位級中老年殺傷性武器。
好在唐飛機自己是不懂這些的。
湖心小築的格局基本是參照了現代別墅設計,每個人都有獨立的房間,並且也有了活動室,會客廳,包括廚房。
雖然全部是用附近的樹木搭建,但建築結構極爲嚴謹,除非遭遇天災,不然不會崩毀的危險。
黎小虞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畢竟唐小九這樣的小姑娘都在幫忙。
但她還未走進廚房,就聽到唐閒說道:
“一邊待着去,雖然豬腦袋不會睜眼,但我可不想吃到頭髮,廚房是個嚴肅的地方。”
黎小虞就這麼被趕出來了,她覺得很沒有牌面。
她忽然想起來,唐閒是喜歡會做飯的女孩子的,便即刻決定日後要學習怎麼料理。
扒燒整豬頭很快就被唐閒做好。
一桌子的人也終於進入到了他們期待着的邊問邊吃環節。
在美味的食物中,聽着唐閒講他這一個月的經歷,以及解答一些衆人的疑惑,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唐閒也知道這羣人有很多問題,便與衆人講了這些天的經歷,從海島上,到海底,再到後面返回金字塔。
包括他去了血色荒原。
黎小虞皺着眉頭,與衆人的關注點不一樣,她在意的是——
唐閒身邊的女人太多了些。
喬醫生和冬染暫時可以不算,唐小九也只是一個可愛的小孩子。她都默默接受了。
可隨着唐閒慢慢講起故事,她忽然發現,原來還有很多她不認識的人。
比如穿着豹紋服飾的金露,一身白衣勝雪的文藝女蛇精白曼聲,還有唐閒提到了至少四次的真·狐狸精卿九玉。
黎小虞覺得豬頭肉一點都不好吃,酸酸的。
雖然她很苦惱,但她不說。
唐閒是一個極爲效率的人,一頓飯的功夫基本上把這些事情交代清楚了。
很快,衆人便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
“唐大哥,我很好奇……那個伊甸魔童,真的跟你有關係嗎?”冬染問道。
唐閒說道:
“我的能力的確符合伊甸魔童的描述。但我不認爲我是伊甸魔童,確切來說,我認爲我具備伊甸魔童的能力,但我是人類。”
從唐敖最開始的反應來看,唐閒便知道,自己的軀體絕對是人類軀體,但爲何會擁有伊甸魔童的能力,這就有待探索了。
“另外,秩序者石碑裡提及的海魔,我已經有所瞭解,某種意義來說,伊甸魔童帶着六大末日級生物進攻人類世界,是不可能實現的。
在礦區的世界裡,歷史是反過來的,它們從入侵者,變成了被入侵者。
我雖然傾向於相信後者,至少秩序者的話裡有着我確信是虛假的東西,但礦區世界裡,還有很多東西等待我們去確認。”
“什麼意思?”喬珊珊問道。
“也許兩個世界的歷史都是假的呢?我的處事理念便是不要對一件事抱絕對相信的態度,因爲反轉到來的時候,會被打得很懵。”唐閒說道。
“那接下來我們要去做什麼?”阿卡司問道。
“接下來的幾天,你們在這裡等我消息,我要去解決一個麻煩,這個麻煩解決掉了,以後在另一個世界,我們也會有可以落腳的地方。”
衆人聽得雲裡霧裡的,但唐閒也沒有細說,因爲有些事情,只有擁有着超強生命力的怪物才能去確認。
將晚時候,唐閒與衆人稍作敘舊後,便沒再耽擱,只留下了唐小九,帶着唐飛機返回了金字塔。
……
……
底層的夜晚是最爲熱鬧的。
即便是如今的三十九堡壘處於戒嚴狀態,在晚間六點過後,也會因大量的礦工涌入,使得守衛們的巡查變得異常困難。
唐閒很自然的走在大街上,藉着熙熙攘攘的人羣,避開了幾個守衛,去了柳浪的鐵匠鋪子。
在得知了三十九層堡壘的動亂後,於小喆和林森很快便趕了過來準備接應唐閒。
在鐵匠鋪子裡,此時一共有六個人。
當唐閒和唐飛機走進鐵匠鋪子後,於小喆和林森都是一愣。
他們二人是國際通緝犯,原以爲走進鐵匠鋪子,能夠見到唐閒,卻不想見到了人類聯邦的最高層——
那位嫉惡如仇的宋總指揮。
宋缺見到了這二人,哪裡肯放他們走?
弄得於小喆和林森都以爲被人算計了。
直到唐閒走進來後,二人才猛然反應過來,想到了什麼。
宋缺說道:
“好久不見。”
“也沒多久,不過就個把月罷了。”
“你們已經認識過了吧?”唐閒望向了於小喆和林森。
於小喆沉默了幾秒,說道:
“等等,讓我緩緩,你唐閒,伊甸魔童,人類的對立面。”
於小喆又望向宋缺:
“你宋缺,一號堡壘未來領主,如今的聯邦戰力總指揮。你們兩個居然是朋友?”
唐閒點點頭,說道:
“所以你們不用害怕。他不會把你們抓起來的。”
“我不會嗎?我可是很有正義感的。”宋缺揶揄道。
林森一臉大佬發言萌新瑟瑟發抖的表情。
“你讓我來這裡,難道不是要把這兩個聯邦頭號通緝犯,送給我當禮物?”宋缺說道。
“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我生意夥伴,一個是我的好友,可不能送給你。”
唐閒坐在了宋缺對面,笑道:
“二人都是能吃手藝飯的,你的另一個身份,知道很多陰暗面的東西,也善於與這些東西打交道,將來你的另一個身份,或許會用得上他們。”
宋缺的表情很複雜。
於小喆和林森乃至柳浪都聽得一頭霧水。
“你果然猜到了是我。”
“其實我最開始很意外,不過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
“所以你把這二人留下來是幫我?你確定我的另一個身份,不會因爲他們做過的惡,把他們開膛破肚嗎?”宋缺說這話的時候看了於小喆和林森一眼。
看的二人打了個哆嗦。
總感覺這眼神裡藏着某種極爲邪惡的東西,與這位笑起來憨厚無比的宋指揮極爲不搭。
“現在還不行,有機會我會跟另一個你見一面的。至於於小喆和林森,他們是我的技術顧問,今晚是來幫我做一件事情。”
宋缺皺起眉頭,並未聽明白唐閒的意思。
於小喆明白了,說道:
“你今晚便要行動?”
“是的。今晚我就會離開堡壘。”
宋缺說道:
“你要去哪裡?我可以幫你行方便,雖然這是三十九堡壘。”
林森和於小喆這下明白唐閒爲何叫來宋缺了。
原本二人計劃是替換掉姜明,但現在不一樣了,有了人類聯邦戰力總指揮幫忙,要偷渡一個人,那就非常容易。
二人只需要提供給唐閒之前約定好的信號塔搭建設備就行。
唐閒笑道:
“我不是要去別的堡壘,我要去的是堡壘外面。”
宋缺愣住。
饒是他知道這個人很瘋狂,卻也沒想到他瘋狂到這種程度。
不過不像於小喆林森最開始的反應,宋缺略作思考後便說道:
“你的確有着與我們不同的地方。”
“是的,我雖然不是進化區的那些實驗體,但我比他們更強。現在的金字塔已經容不得我。”
宋缺點點頭,說道:
“這件事我可以幫忙。”
“有勞。對應的,我會在忙過這一陣子後,替你解決掉一些麻煩。”
宋缺也沒有推諉。
約佩拉平原的戰事吃緊,他雖然不知道唐閒能夠做到何種程度。
但是他相信,那夜的面具菜刀俠和藍眼小魔女,有着超越了任何現階段所有天賦者的實力。
或許這二人的相助,能夠讓戰事局面略作改變。
人類不至於節節敗退。
只是攻佔約佩拉平原這件事,宋缺就沒有多想。
他不認爲靠着唐閒一己之力,能夠爲人類拿下一片紅色區域。
唐閒與幾個人商議了一番之後,便制定了偷渡計劃。
由宋缺以返回第一堡壘爲由申請使用載具,唐敖假扮成侍從,唐閒假扮成飛行員
宋缺會買通載具飛行員,而於小喆提供假證件,林森提供大量的私人造的便攜式傳送裂縫,以及搭建網絡信號設備的工具。
至於其他的,便只能唐閒獨自操作。
唐閒與宋缺都是最爲效率的人,他們定好計劃後,便馬上開始實施。
林森也通過宋缺的放行,前往了第二層,取來了自己的工具材料,於小喆也早就僞造了好了各種證件。
一系列過程實施起來十分順暢,於小喆和林森也體會到了與權力者合作的暢快。
基本各種證件手續一路通行。
甚至他都覺得不需要僞造證件,以後直接僞造宋缺的那張臉就行了。
宋缺往那一站,檢查人員便集體放行。
這種跟人類陣營最高指揮一起爲人類死敵偷渡的感覺太過奇妙。
只是有一個問題,宋缺是沒有想到的。
直到登機後他都沒有想起,因爲慣性思維還是以爲這只是普通的偷渡。
當飛行載具在夜空中飛行了好一會兒,遠方的金字塔已經現出了部分輪廓,看着地面那些破碎的建築時——
宋缺忽然纔想起了這個問題。
“唐兄,你要怎麼降落?如果偏離飛行軌道,我們很快就會被追擊。”
唐閒說道:“你直接將載具開往你要去的地方,不用管我。”
“什麼意思?”
“因爲我馬上要跳機了。”
宋缺僵住,不確定的問道:
“等等,你是說你要從五千五百米的高空跳下去?”
“是的,有機會帶你一起,但今天不行。”
唐閒語氣淡淡的,彷彿是約宋缺一起喝個下午茶。
宋缺還是有點發懵:
“你這位朋友呢?”
“唐敖嗎?他也跟着我一起跳。”
“……”
“我現在要打開機艙了。”
“你當真的?”
宋缺依舊覺得難以置信。
但這時機艙內已經傳來了警告聲。
——警告,艙門已經打開!檢測到亂流,即將強制關閉!
宋缺駭然的轉過頭,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名爲唐敖的男子被唐閒一腳踹出艙門。
唐閒做了個揮手告別的姿勢,隨後便是仰面一個背躍。
洶涌灌入的氣流瞬間被隔斷。
因爲這個時候艙門已經關上。
宋缺無法看到下面的景象,他只是看見了閃電照亮夜空,也照亮大地。
明明前一刻還是晴空,卻忽然間迎來最爲惡劣的天氣。
雷霆之後便是暴雨。像是天河傾瀉一般,他從來沒見過如此猛烈的暴雨。
這惡劣到極致的天氣就像是這個死去的世界在發出怒吼。
在雷霆聲的間隙中,似偶有龍吟之聲。
宋缺難以想象天氣能夠惡劣到這樣的程度,他甚至有一種感覺——
這往日裡死氣沉沉的廢墟世界,人類真正的故土,像是忽然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