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回到了百川市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今日是一個難得的晴天，根據礦區的傳送站建設人員來看，礦區裡南方海島的天氣也不錯。
唐景直接去了句芒的實驗室。
句芒看起來依舊如同往日一樣，沒事解剖點小動物，或者研究研究花花草草。
和鍾秀秀唯一的不同是，鍾秀秀沒事還可以研究一下人類最高使命。
句芒是很想唐景來看看自己的，畢竟現在的唐景是唐景，不再是那個討厭的康斯坦丁。
“來了，坐。”句芒將墨綠色的頭髮綁了起來，紮了個馬尾辮子。
前不久她詢問黎小虞是怎麼追到了唐閒的，畢竟唐閒可是真正的康斯坦丁，應該是那個最不懂感情的。
黎小虞沒空回答這種過於難以回答的問題，便說自己是名師出高徒，全靠喬珊珊。
句芒雖然覺得當前坦誠度是章口就來的黎小虞不可信，但還是抱着死馬當做活馬醫的態度去問了喬珊珊。
喬珊珊一聽句芒將注意力轉向了唐景，那股子喜悅和熱情，讓句芒都懷疑喬珊珊變了人設。
喬珊珊這次是真下了功夫，裡裡外外上上下下給句芒好好分析了一通，其中就有先從外觀開始。
她得意的說道：
“唐閒夠直男吧？但看了我給二小姐設計的造型，那也是老老實實的哦呼了。”
於是句芒便有了這個墨綠色頭髮扎馬尾的造型，乍一看，像是初音真人版。
唐景不曉得如何吐槽這個造型，想了想，算了吧，還是說正事比較輕鬆，便坐在了竹椅上。
“我跟你交代的事情，你可以告訴阿卡司，但別的人就算了。”
“關於監視齊尋？”
句芒還等着唐景誇一下自己的新造型來着，結果唐景直奔主題了。
唐景點點頭，說道：
“時間只有二十八天了，我必須幫哥哥爭取一些時間。接下來的時間，我應該不會留在百川市。”
唐景是前一日抵達百川市，在這之前，他一直留在聖山。而當他離開聖山的時候，法庭剛好出了一點變數，
某隻連他也不知道的強大生物，法庭的新審判長，似乎因某些事情觸怒了法官。
唐景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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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離開之前，他打算將百川市最大的隱患給交代出來。
句芒皺眉：
“宋缺的能力如今可不在我之下，便是黎小虞也不簡單，百川市能人很多，你不要小瞧了他們。”
“齊尋瞭解宋缺，宋缺如果知道秩序者有着奸細在百川市，即便掩飾的再好，也瞞不過宋缺，最關鍵的是，他們會習慣性按照對付人類的方法對付齊尋。”
“你確定是齊尋，那個人我觀察過，但他的面板很正常啊。”
“我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秩序者給予我們的，蘊含在基因裡的一些能力罷了，它未必就不能創造出剋制這些能力的個體。”
唐景的表情十分認真：
“甚至可以由此推測出更多的東西。哥哥不會老老實實的和秩序者交易，同樣的，秩序者難道就會和哥哥老老實實的交易嗎？九十天的時間，那位神的一些思維我是瞭解的，她不會任由局面失控，百川市的情況她必然會想盡辦法去知曉，甚至加以操控。”
句芒說道：
“你的意思是，那個叫齊尋的人，便是神的耳目？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他的？”
“從方舟會議。”唐景說道。
句芒一驚，方舟會議她知道，但那還是很久之前了。那會兒的百川市才三千人，自己和唐景還都是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只是那場會議句芒也只是聽說過，並沒有參與。
句芒很不解，問道：
“那個時候即便是你，也算不出後來的變化吧。”
“自然算不出來，但當時每個領主的反應，可以給我很多參考。”
唐景頓了頓，說道：
“比方說當時代表聖地堡壘的，宋缺身邊的人，那位林決。他給人的印象和齊尋很相似，也是痞子一個。但林決有話就說，齊尋則是給人一種很陰惻的感覺。林決想罵誰便直接罵了，他罵黎萬業，讓黎錚當場憤慨不已，這裡就能看出，黎錚也是一個顧及家族的人。”
“而齊尋與林決最大的不同便是，林決有立場，齊尋沒有。齊尋看似幫襯着黎錚，但當宋缺露出真面目後，他又覺得好玩，看起來又像是幫襯着宋缺。這樣的人，其實誰也不幫，只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因爲他知道方舟堡壘的領主與他無關。所以巴不得宋缺黎萬業鬥得兩敗俱傷。”
“齊尋實際上野心，頂上三家裡，就齊尋看起來最爲紈絝，可紈絝是有代價的，不是每個人都能夠由奢入儉。”
句芒沒想到那麼久遠的一些細微的表現，一些面部表情變化，唐景會一直記着。
“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某種意義來說，那場會議改變了世界的走向，動搖了秩序者的根基。也是我作爲監察者的一個轉折點。我雖然沒有參與那場會議，但我是監察者，卻時刻關注那場會議，甚至我的視角，比大多數參與者更爲細緻。”
句芒說道：
“這也太牽強了，要知道有着齊尋這樣類似性格的人很多，真要是按照性格來懷疑，那可是個大工程。”
“是的，但齊尋在動機上也很是符合。我的確留下了很多人的名字，比如二十二堡壘的領主，天守閣堡壘的領主候選，一些大財團的財閥等等，這些人我全部羅列好了姓名和生平，包括我個人對他們的一些看法，全部記錄成冊。”
“你還真是……”
“我最有用的就是我身爲監察者期間的記憶了不是麼？”
“不是，你有用的地方可多了，可以具體到個別器官。”
句芒回憶起喬珊珊教過的，要時不時誇獎一下對方，讓男人有了面子，有一種你對他特殊對待的感覺。
“……”
唐景沉默了一秒，繼續迴歸主題說道：
“我將這些資料給了哥哥看，他重點劃分出了一些人。”
“所以其實你和唐閒早就有了計劃？”
“是的，百川市之後的工程其實有一部分是假的。要騙過齊尋很簡單，但是要瞞過秩序者，那就必須得假戲真做。”
“怎麼個假戲真做。”
“首先是我和阿卡司在平日裡負責盯緊這些人，阿卡司負責給我彙總情報和可疑現象，而我負責處理一些特殊數據。這些事情發生在暴亂之後許久。”
“暴亂那會兒……你不是還沒有回到百川市嗎？”
“是，在你們解決了這些問題之後，哥哥認爲暴亂來得有些不對勁，雖然很快因爲你的能力，查清了源頭，但哥哥的思維方式你是知道的，他不認爲這一切就是源頭，因爲對手是秩序者，是擁有兩百座金字塔觀察了人類數百年的機械之神，他認爲對方的滲透手段應該會選擇一些意想不到的人。
至少秩序者應該會算到我們的能力能夠真測出間諜奸細。所以應該會有對應的手段。”
句芒點點頭，大概明白了。
唐景將監察者的一些重要記憶整理成冊給了唐閒，唐閒則羅列出了幾個重點需要關注的目標。
其中就有齊尋，以及一些其他可疑目標。
但這件事唐閒只對唐景和阿卡司說過。
阿卡司追蹤他人不會留下蹤跡，而唐景則是唐閒離開礦區之後的真正第一智囊。
在幾經排查後，齊尋還是被唐景注意到了。
“但神座就在空中，如果審判騎士們要進攻，早就攻來了，它們現在也都被秩序者約束着，等待着九十天交易結束。秩序者到底想要從我們這裡獲取什麼呢？”
“獲取百川市的後路。”唐景說道。
“後路？”
“我見過神現在的樣子。那是一個女人，與哥哥的生母有七分相似。”
句芒大驚，唐閒的生母？這的確是絕佳的容器。
“所以說我當年在起源和秩序之眼做的那些事情，並沒有起到作用？”
“也不是，你的確延緩了秩序之子的培育計劃，但神的舉動，比我們想象的要複雜很多。她從很早就開始算計這個世界，也因此，我對她復活的時間產生了錯誤的判斷。”
唐景回憶起與神面對面的那一天，至今還有些恐懼：
“我必須假想這是一個與哥哥無異，甚至計算能力還在哥哥之上的存在。因此哥哥會算計秩序者，秩序者也會反過來算計他。她會思考人類是否有退路，會思考哥哥利用這九十天直接截取所有傳承的可能性。”
“而這些手段，就體現在齊尋身上？”句芒沒想到，自己眼皮底下，唐閒和唐景兩兄弟居然已經和秩序者開始對弈了。
“目前看來，是齊尋。”
這句話說的極爲保守，句芒意識到，也許秩序者還有其他手段。
“所以你跟唐閒，到底做了什麼？百出市的退路是什麼？”
“沒有退路。”
“……”句芒絕對沒有想到是這麼個結果。
“白霜的確可以帶着城市挪移，但過於巨大的城市，和上千萬的人口也會要透支白霜的能力，這之間的間隔太久，變數太多。秩序者要在這個世界找到百川市，太容易了，哥哥直接否定了這個法子。”
“那他爲什麼還要……”
“爲什麼還要派人去尋找適合挪移的城市？”
“是的。難不成，他是故意的？”
“沒錯，哥哥和我一起做的決策。這也是我們最擅長的事情。有些事情，假着假着就成了真的。秩序者如果想要截掉我們的退路，如果我們真有退路，無論如何她都會查到。但如果我們沒有退路，故意要她找到退路呢？”
句芒這下理解了。
“兩個聰明的人過招，都會事先做好最壞的打算，這樣一來，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會超過心裡預期。齊尋想要尋找到百川市的退路，於是哥哥很早就安排人去其他城市的廢墟考察，這些人並不知道哥哥的真實目的，他們真的以爲會在這些廢墟里開拓新的城市。”唐景說道。
“那你們又怎麼保證齊尋會上鉤呢？”
“我們不能保證，也沒想過保證，只是想着，如果我們放出了一條線索，秩序者一定可以查到這條線索。如果我們刻意留下線索，齊尋和秩序者，都會察覺到刻意的痕跡。”
句芒略微驚訝，沒想到二人的舉動看似小心，實際上也很大膽。
“所以齊尋到底如何發現的？理論上來說，你們如果要掩蓋某件事，齊尋不可能發現。”
“如果齊尋已經被改造爲和我們差不多的存在了呢？”
句芒再次驚訝。
“就像我們看不到彼此的面板需求，如果齊尋的面板需求是假的呢？如果他已經不是普通人類了呢？”唐景的神情無比的認真。
“我確信齊尋能夠感知到周圍人的變化，也就是說，他現在已經能夠在礦區之外的世界裡展現天賦，那麼極有可能，他擁有跟我們一樣的視角，所以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黎小虞和宋缺，只是告訴你，因爲只有你和我，是無法被看透的。”
回憶起齊尋的一些動作，唐景認爲齊尋已經能夠感知周圍的生物。
但好在……自己不是生物，自己是使徒。
句芒終於徹底明白了。
“那我們騙過了她嗎？我是說秩序者。”
“不知道，齊尋被騙過了。可秩序者或許不那麼好騙。”
“那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只是在拖延秩序者的腳步而已。現在的局面反而是最好的。”
“爲什麼？”
“因爲秩序者如果發現了齊尋被騙了，消息是假的，她首先會想到的是，去尋找真的退路。可我們壓根沒有退路，又如何尋找？但通過欺騙齊尋這件事，秩序者會更加確信，哥哥是有後手的。這是一種無中生有的震懾。”
“還真是假着假着就成了真的，你們哥倆以後也別打打殺殺了，專門接單幫人騙人，一騙一個準。”
唐景笑了笑，說道：
“這個消息一定要保密，我們要儘可能的利用齊尋製造更多的假消息。”
“可是我們真的沒有退路，萬一唐閒失敗了呢？”
句芒只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唐景的表情卻是瞬間凝重起來：
“如果真的是那樣……大概，這些人又會回到金字塔裡吧？歷史不是消失過嗎？也許消失的歷史就是這樣的，人們或許想過出來，但是失敗了。如果哥哥他失敗了……
人們會回到金字塔裡，審判騎士會大幅增多，歷史會被再次刪改。人類是否還會存在也不好說，大家或許都會成爲神國裡的一道數據。”
“真可怕……”
“是很可怕，所以他不能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