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典,居然被殺了……
此刻全場最爲震驚的,當屬樊龍鶴,他看了看丁典那具無頭屍體,又側目看着侯氏兩兄弟,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他跟丁典搭檔了二十多年,對丁典的實力一清二楚,四境大宗師,位列魔頭榜196位,斬過萬劍聖宗前任第三劍子、交手過興南府府尹彭玉虎以及萬劍聖宗第一劍子顧念秋。
即便他與丁典不合,可也不得不承認,無論是修爲名氣,還是江湖閱歷,乃至是戰鬥經驗,丁典都勝過他太多太多。
這也是爲什麼,這些年他在銅陵拉攏了這麼多家入流勢力,才堪堪與丁典形成分庭抗禮之勢,最大的原因,就是兩人的實力差距。
丁典的實力,應該是四境大宗師的天花板,即便對上一般的天級大宗師,恐怕他也能立於不敗之地,此前兩人聯手,跟丁不害鬥了這麼久,說白了,主要靠的還是丁典。
這麼一個人物,死在了……侯氏兄弟的手上。
今年三月,才堪堪晉升三流的侯氏?
侯玉霄的實力的確不錯,可此前露面時,也就罡氣二境聚煞期的修爲,最強的戰績是擊殺丁典的徒弟成嶽;至於侯玉端,那更是名不見經傳,他見過,也是聚煞期的修爲。
眼下,一個宗師二境,一個小儒二境……
“這兩人是一直隱藏了修爲,還是天資真就如此妖孽?”
樊龍鶴看着半空中,已經站在一起的侯玉霄和侯玉端兩兄弟,心中的震驚與難以置信,久久都未能散去。
他尚且如此,更別說此刻與兩兄弟面對面的丁不害了。
丁不害看着兩人,眼神中充滿了震驚,他對兩人的評價,是侯氏的兩條真龍,這句評價儘管摻雜了一些其他因素,但就絕對是出自他個人的閱歷與見識。
侯氏入流,在他眼中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頂多也就是侯玉霄這個家主,在昭陽之亂中的表現,給他留下了一點印象,可也僅止於此了,侯玉霄到銅陵郡運作侯氏入流之事給他大羅宗送了一筆厚禮,他都沒有親自接見,就足見他對侯氏的確是不怎麼上心的。
可此刻,眼前侯玉霄和侯玉端兩人的實力,卻實實在在震驚到他了。
他如果沒記錯的話,眼前這兩個,年紀都還不到三十歲,不到三十歲的宗師和小儒,這份天資…………
“侯家主,正所謂賢臣擇主而事,良禽擇木而棲。
今夜過後,銅陵郡必然易主,雍州大亂在即,你又何必帶着侯氏死忠魔教,貧僧觀你治理昭陽頗具成效,知道你並非心向魔道之人,只要放下屠刀投入我禪宗門下,待下雍州之後,銅陵一郡便是全都劃給你侯氏,也並無不可,如何?”
侯玉霄暴起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經恢復了自己的真身,此刻跟侯玉端一起站在丁典屍體旁邊,聽到丁不害表露招攬侯氏的意願,臉上頓時露出了古怪之色。
可看着下方已經逐漸落入下風,直接開始出現大批量傷亡的叛軍,侯玉霄思索了片刻,很快便反應過來,微微搖了搖頭,直接冷笑了兩聲。
“丁宗主過譽了,叛教的罪名,我侯氏可擔不起,至於今夜過後,銅陵是否易主,還得看頭頂那邊的情況,丁宗主話可別說的太滿了,免得到時候閃了舌頭!”
從心底來說,丁不害的這些話,侯玉霄是同意的。
最起碼,徐州那邊是真的有一尊儒道大能來了,再看羅剎聖教和其他聖地,都沒有大能過來,如果後續沒有什麼變化的話,光看這一點,銅陵今夜肯定是要易主了。
可問題是,他還不知道天上是什麼情況,那尊儒道大能跟紅姑娘的戰況如何,梵音上師還有那五大高手,又都在作什麼打算,他完全就沒有頭緒,這樣的情況下,讓他帶着侯氏叛教,那是不可能的。
再則,雷音寺靠不靠得住,只要看一眼丁典的屍體,就大概能清楚了,侯玉端一個御文二境的小儒,一出現,丁不害就直接放棄了丁典,且不說他有沒有能力救人,光看他直接放棄這一點,就知道他心裡對丁典,也就這麼回事。
當然,還有侯玉霄掌握的一些其他情況,也讓他不可能現在,就做出叛教的行爲。
種種原因促使之下,侯玉霄直接出言拒絕了。
一旁樊龍鶴緊張的臉色,立刻就舒緩了,他生怕侯玉霄也跟丁典一樣叛教,此刻下面那三千叛軍都已經被收拾的差不多了,要是侯氏臨陣叛教,壓力可又到府軍這邊來了。
好在,侯玉霄還是明智的!
樊龍鶴開心了,但丁不害可就不舒服了,聽到侯玉霄拒絕了自己,他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了,低聲問道:“這麼說的話,侯家主是打算,跟着魔教繼續危害蒼生了?”
好傢伙,你剛剛還誇我侯氏,治理昭陽頗具成效,我這一拒絕你的招攬,一頂帽子立馬就扣下來了……
“哈哈哈哈,也不怕笑死人,此前你兒子丁鵬入城時,私自關門想坑害那三萬府軍,今夜城中血魔作亂,你雷音寺不思如何斬妖除魔,拯救百姓,反趁火打劫欲奪銅陵,危害蒼生的罪名,我看你雷音寺比我們羅剎聖教更適合!”
侯玉霄還沒開口,旁邊的樊龍鶴就忍不住冷笑了兩聲,他顯然對雷音寺頗有些看不起,語氣帶着一股濃濃的嘲諷。
這番話倒也算合情合理,只可惜,丁不害依舊神色如常的盯着侯玉霄,壓根就當做沒聽見一樣,顯然已經重傷的樊龍鶴,此刻在他心中,並不重要。
“我再問一遍,侯家主,是否真要繼續追隨魔教?”
侯玉霄擡起頭,看着丁不害頗具威脅意味的眼神,沒有開口回答,只是露出了一絲冷笑。
丁不害再也沒有繼續廢話,眉心天關神穴釋放出一股強大的真元氣息,整個人瞬間氣勢大漲,雙手合十,身軀猛然往前,竟是直接打算對兩兄弟動手了。
天級大宗師的威壓,幾乎是壓倒性的,不但讓侯玉霄知道自己剛剛殺了丁典有多麼幸運,同時也讓他意識到,自己和侯玉端聯手偷襲,能殺死丁典,更大程度的原因,還是在丁不害的刻意縱容上。
然而,即便面對丁不害如此強大的威壓,侯玉霄臉上依舊沒有露出任何懼意,只是看着衝過來的丁不害,輕笑着拍了拍巴掌,發出兩道清脆的聲音。
“丁宗主,我們來時路上抓到了一批人,快看看!”
丁不害神色一愣,沒明白侯玉霄是什麼意思,直到一道頗爲陰柔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他才停住對侯玉霄出手,繼而低頭一看下面,臉色頓時變的有些難看。
東城下方,三千叛軍的抵抗已經接近尾聲,在被砍殺了近千人,彭靈被俘之後,明顯有越來越多的人丟下兵器,面若死灰的放棄抵抗了。
而這羣人的後面,也就是城內方向,又走出來烏泱泱一大片約莫有一千多人的隊伍,中間區域的人,身上都只穿着一件單衣,被捆在一起,由外圍兩三百個身着侯氏黑衣的武者押着,爲首的是一個身着暗紅色勁衣的年輕人,手裡正提着一個面如死灰的光頭青年,正是他的兒子……丁鵬。
丁不害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看抓住自己兒子的侯玉傑,而是直接將目光轉移到了侯玉霄的身上,眼神逐漸變得危險了起來。
這一幕,丁不害並沒有多麼意外,此前侯氏武者身上穿着大羅宗門人服飾出現時,他就已經猜到,大羅宗那些弟子,很可能已經出問題了,所以他提前在東門這邊策動了丁典叛教,收穫了彭靈一部的人馬。
猜到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兒子和那一千多人被控制着,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丁不害此刻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眼下彭靈一部的人馬也沒了,大羅宗這批人也沒了,兒子丁鵬還被生擒了,這於他於雷音寺來說,都不是好事。
師門派他潛伏銅陵這麼多年,眼下還沒正式開始奪城,他手上就無人可用了,若是不想辦法補救,雷音寺此行可就是功虧一簣了……
思考了許久,丁不害纔將目光放到侯玉霄的身上,這一次他沒有勸降,也沒有威脅,只是臉色端正的詢問了一句。
“侯家主,你是真想趟這淌渾水?”
侯玉霄原本得意的臉色,也微微收斂了一些,他很清楚丁不害是什麼意思。
銅陵之爭,到現在已經不是簡單的一城一地之爭了,儒道大能現身,浩然聖宗、大禹聖朝、白鹿書院、萬劍聖宗、羅剎聖教,五大聖地再加上雷音寺,六方天底下最強大的勢力都已經齊聚於此。
一個小小的侯氏,稍有不慎可就是萬劫不復,所以丁不害纔有此問,問侯玉霄,真的要摻和進來麼?
“小小侯氏,何德何能,侯某到現在的所作所爲,都是在爲聖教守土而已,丁宗主的話,請恕在下……聽不懂。”
看着侯玉霄裝傻充楞,丁不害的臉色再度陰沉了幾分,可看着下面的兒子丁鵬以及那一千多大羅宗門人,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緩和情緒,道:“只要你放了這些人,帶着你的人離開銅陵,你侯氏之過本宗既往不咎,另外也向你承諾,雷音寺也不會追究罪責,這是我能開出的最大條件!”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剛剛緩和下的語氣,又換上幾分威脅,道:“侯家主可得想清楚了,銅陵一丟,魔教就自顧不暇,可沒有功夫搭理你侯氏,屆時我雷音寺追究,雷霆之怒降下,你侯氏可就沒退路了!”
蘿蔔加大棒,這套說辭,好說不說還真把侯玉霄給震了一下,想到雷音寺準聖地名號,還有最強天級大勢力、禪宗聖地這些稱呼,他心裡,確實是有點忐忑了。
可就在這時,他懷中的新月令突然傳來一陣異動,侯玉霄想都不想,臉色立馬就變得義正言辭,呵斥丁不害道:“小小雷音寺,也敢在我聖教面前大放厥詞,我聖教坐擁一州之地,擁甲百萬,豈是你區區一個雷音寺可以威脅的。
我侯氏雖弱,卻是聖教的忠實擁躉,雷音寺若真敢來犯,聖教豈會置我等於不顧,休要在此妄言,還請丁宗主趕緊退去,否則我四弟脾氣不好,傷了你兒子,可就不好了!”
丁不害頓時臉色一僵,別說是他了,就是跟侯玉霄離得不遠,正在恢復傷勢的樊龍鶴,此刻看着侯玉霄臉上都滿是難以置信,甚至還有些感動。
侯家主,對我聖教,竟如此忠心耿耿,待此次銅陵之亂結束,我定要上表州府,爲侯氏請功……
雷音寺的名頭居然還鎮不住一個三流家族,丁不害的臉已經漲的通紅,明顯有些掛不住了,天級大宗師的氣勢逐漸攀升,強大的威壓,籠罩在侯玉霄和樊龍鶴兩人的身上。
看着丁不害氣勢攀升,侯玉霄心中有些緊張,心中疾呼旁邊那幾個,怎麼還不出來。
生怕丁不害強行出手,甚至準備開口讓侯玉傑先殺幾個大羅宗門人,嚇嚇他了。
可沒想到,就在這時,丁不害突然就收回了身上的全部氣勢,對着他冷笑了兩聲,從懷中掏出一枚銀色令牌,亮給侯玉霄和樊龍鶴兩人看。
看到那令牌,樊龍鶴瞬間臉色一變。
而侯玉霄則是先楞了一下,繼而發現令牌上有無數的紅色光點正在異動,再看到樊龍鶴的神色變化,思忖片刻反應過來,臉色也變了。
這種令牌,他身上也有一枚類似的,昭陽縣的縣尊令,丁不害此前把樊龍鶴身上的郡丞令騙走,侯玉霄是知道的。
這種令牌是用來監控兩州人員異動的,上面有這麼多紅色光點移動,只能代表一件事:
有大批外州人員,正在越界進入雍州境內!
這個時候,大批外州人員越界……
“不瞞侯家主說,兩個時辰前四萬徐州大軍就已經出動,正長驅直入奔銅陵而來。
按他們當前的行軍速度,只怕用不到半個時辰就兵臨城下了,如今城中府軍只剩下不到一萬,再就是我這點大羅宗門人跟你侯氏門人,若是全死在這裡,這銅陵縱是我雷音寺得不到,魔教也保不住。
我聽說,侯氏跟萬陽郡那邊的關係可不好,若是讓徐州入主銅陵,你侯氏可沒什麼好果子吃!
此前之事,丁某一概不追究,你放了我大羅宗門人和彭靈的部曲,咱們冰釋前嫌,先守住銅陵,其他再說,如何?”
侯玉霄此刻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了,不得不承認,丁不害確實抓住了問題的關鍵,他也不想徐州入主銅陵,想靠現有的一萬三千人守住那四萬大軍,就已經很困難了,若是真殺了彭靈那一千多部曲,還有大羅宗的一千多人,就只剩下一萬人不到,守城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叛教亂黨,也敢言活,府軍聽令,殺了叛教餘孽!”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空中的四人神色一愣,繼而聽到下面一道道刀砍劍刺的嘶啦聲響起,所有人,頓時心頭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