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羽塵一動不動的站在墓碑前,雲秋桐陪着他,墓碑上刻着奈兒的名字,奈兒死了,只留下一枚靈契,靈契是完整的,王羽塵可以締結契約,但他沒有,他選擇了安葬。
雲秋桐雙眼全部變成了紫色,紅寶石已經被污染了,靈胞讓那雙眼睛擁有了無與倫比的力量,但同樣也失去了那種絢麗,紫色也不錯啊,至少還是那麼漂亮,可王羽塵總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麼,他覺得雲秋桐離他越來越遠。
戴眼罩都沒有用了,雲秋桐的靈胞已經不再沉睡,靈機樞很快就會知道她的存在,那眼罩只能壓制一部分的靈壓,但她現在的靈壓已經沒有東西能夠掩蓋氣息了。
“真的不締結契約嗎?奈兒那麼喜歡你,她應該不會排斥成爲你的持有靈的。”風在地上打着旋,雲秋桐低垂着眼簾,儘量的掩飾他那雙與衆不同的眸子。
“不了,奈兒臨死前說過,她最大的夢想就是做一個人類,讓她好好安息吧,跟着我還是會和以前擔驚受怕,那不是她想要的。”王羽塵把自己手中的滿天星放在了墓碑前,那是奈兒生前最喜歡的花,滿天星的花語是純潔美好心靈,就和天真的奈兒一樣,什麼都不懂,純潔的一如白紙。
“嗯。”雲秋桐鼻子有些酸,她挺懷念那個小女孩的,天天嘰嘰喳喳的在她耳邊叫姐姐,她不喜歡和人交流,也不喜歡別人打擾她,但她就是生不起氣來,奈兒是個惹人憐愛的女孩。
“秋桐,讓我和奈兒說會兒話好嗎?”王羽塵眼睛有些模糊,他不想讓雲秋桐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儘管已經被她看到過千百回了,但這一次就是不想讓她看到,這是自己的軟弱造成的。
“好,我在外面等你。”雲秋桐知道他有很多話想說,這段日子經歷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很大,他需要發泄一下,也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雲秋桐路過一排排墓碑,肅穆而哀婉,秋風席過,細沙迷了眼,她轉過轉角,聽到了似有似無的低啜聲,淚水打溼了沙,沙融在了眼裡出不來,她沿着模糊的路走過,天上似有幾滴雨水打在地上,但云又逃走了。
“我們等你很久了。”三個黑衣人不知道從哪出現的,他們攔住了雲秋桐。
雲秋桐驚悚的跳開,這三個神秘人出現的無聲無息,以她現在對靈質的感知力,這是很不合理的情況,這三個人很強,比靈御還強,而且是來找她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麻煩全都都找了上來,一件接一件。
“找我幹什麼,我不認識你們。”雲秋桐警惕的說。
“我們是秘黨專員,這次的任務是帶你回秘黨。”葉明取下禮帽,從懷裡拿出了一枚徽章,那是一座通天塔,通向神座的樓梯,那盡頭就是神的住所,這是秘黨的標誌,秘黨成立的宗旨,通向神的道路,他們爲了成爲神而聚集在一起,無所不用其極。
“我想,葉秋和你提過秘黨對你的合作想法。”
雲秋桐瞳孔一凝,她潛意識的拉開了距離,繞過他們準備離開:“對不起,我拒絕。”
“等等,有些事情恐怕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的了的。”葉明身後的黑衣人攔住了她。
葉明笑了笑:“我只是提個善意的建議而已,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但希望你聽完我們的話。”
雲秋桐迫不得已停下了腳步,但她仍然沒有一個好臉色,她知道秘黨是個什麼德行,沒人願意與狼共舞,就算一時得到了好處,最後還是會被狼吃的連渣都不剩。
但葉明很滿意她現在的態度,他相信自己能夠說服這個女孩,因爲他們手裡有着她想要的條件。
“你知道的,靈機樞對你這種存在很在意,你身上藏着他們迫切需要的東西。”
雲秋桐突然惡狠狠的瞪向他,齜牙咧嘴,像一隻護犢的母狼,被人戳到了最在乎的地方。
“別這樣,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葉明攤了攤手,“靈機樞有時候比我們更不擇手段,你應該深有體會纔對,再過不久,探靈局就會發現你的存在,靈機樞不會放過你的,你想過自己的結局嗎?靈科院的那羣瘋子從來都沒有道德底線,你會做成標本,成爲他們研究的試驗品!就算如此,你還是不願意跟我們走嗎?禁忌之子?”
雲秋桐的臉色陡然蒼白下來,身形搖搖欲墜。
禁忌之子?
禁忌之子!又是這個詞,她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這個詞語了,那還是她小時候的事情了,已經久遠的都快要忘了具體的時間,那個血色夜晚,那個讓她後悔的夜晚。
“爸爸,爸爸,明天帶我去遊樂場好嗎?”小女孩坐在父親的肩上,歡快的叫着。
“好,明天帶你去。”男人慈愛的抖了抖肩上的女兒,說。
“爸爸,爸爸,我晚上要吃大龍蝦。”
“好!爸爸給你做。”
“爸爸,爸爸,明天帶上媽媽好嗎?”
“好。明天帶上媽媽。”
突然,男人臉上洋溢的笑容僵了下來,他嗅覺敏感,隔着老遠的距離就已經聞到了血腥味,家裡的狗也異常的安靜,往常只要聞到他們的氣味後,那條狗就會歡快的跑出來迎接他們。
四周出現了好幾股不熟悉的靈質波動,那絕對不是潛藏在這附近的“靈”,他們身上有着和他老婆相似的氣息,卻和他老婆給他的感覺完全不同,那很讓他討厭,這種令人噁心的血腥味讓靈質都腐爛的發臭。
那是狩靈師的味道。
他吃過不少狩靈師的“靈魂”,這種味道他再熟悉不過了,他都已經逃到這個地方來了,但這些傢伙還不打算放過他,真該死。
不對!夏淑還在家裡,她不可能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但到現在爲止,她都沒有出來,難道……
男人面色陡變,他抱着女兒瘋一樣衝向了自己家,血腥味越來越濃烈,他的心臟越來越沉。
“爸爸,怎麼了?”小女孩所在男子的懷裡,畏縮的看着父親,她是第一次看到父親露出這樣的表情,她被嚇到了。
“沒事,小桐。”男子勉強的扯出了難看的笑容,“聽着,小桐,爸爸媽媽不在後,一定要快快樂樂的活下去。”
“爸爸,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小女孩還小,她不懂父親的話。
“小桐乖,小桐長大了就會明白了。”男子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他隱約有些預感,自己今天凶多吉少,但他還有女兒,他必須要將女兒安全的帶出去。
終於來到了家門前,院子裡彷彿沒有任何變化,他站定在門口,等了許久都沒能等到家裡的狗出來迎接,也沒有聽到狗的叫聲,他的預感應驗了。他推開門,不遠處自家的狗躺在血泊中,男子捂住了小女孩的眼睛,不讓他看到這一幕,雖然他知道這只是徒勞,就算瞞得了一事,卻瞞不了一時,今天她肯定會見到從來沒有見到過的世界,她將以近乎殘忍的方式推開新世界的大門。
就和身前的這扇門一樣,他有預感,門後的景象足以讓女兒崩潰,但他還是選擇了推開,這是遲早要面對的,他希望自己女兒堅強點,在失去父母之後仍能活下去。
他放下了女兒,輕輕的推開了門,從前令一家人生厭的“嘎吱”響聲彷彿不曾出現過,他屏住了呼吸。
美麗的女人,那是一位人間絕色,怪不得能夠迷住這位活了上百年的殘忍劊子手,女人的長髮遮住了臉頰,她半垂着腦袋,半開半闔的眼睛裡佈滿了灰色,她懷裡着一個布娃娃,和小女孩相似的眼睛、髮型、裝束,那是女兒最喜歡的玩具,也是照着女兒製作的生日禮物。
她靠坐在牆邊,火紅的百褶裙想驕陽一樣耀眼,可是卻讓人心痛,那是被鮮血染紅的,那本應該是一件雪白裙子,是自己送給她的,她說最喜歡這件裙子了,平日裡都捨不得穿,可她今天卻破天荒的把它從衣櫃裡取了出來,她也預料到了吧?男人想,她要讓自己在最美的一刻迎接死亡,讓自己一輩子都不要忘了她最美的容顏。
男人眼淚不爭氣的噴涌,他說好了不會哭的,他和夏淑約定好的,不許哭的,可他還是忍不住。
怎麼忍得住嘛,那可是他最愛的人啊,他們走過了多少的苦難才能走到今天,還創造了一個奇蹟,有了愛情的結晶,有了讓他們緊密聯繫在一起的寶寶。她的笑靨至今仍迴盪在他腦海裡,溫馨的笑容裡是他的家,唯一的家。
不可能忍得住嘛,說好了一起白頭,一起偕老的,丟下自己一個人先走,難道她不知道自己會傷心的嗎?
肯定忍不住的,從遇見她的那一刻起,自己的生命就只剩下她了啊,心都死了,眼淚怎會留得下?心是她的,眼淚也是她的,什麼都是她的,她走了,這些東西都要跟她走,可爲什麼還要把他留在這?應該等他一起攜手同路的啊。
是啊,忍不住的,他失約了,他還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