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城,這座西地昔日的最繁華都市,航運節點和商業政治中心,此時在多尼瓦的眼中開始有些礙眼了。
比起他在新城主辦公樓獨享的那一層,帶有入戶冷熱自來水冷暖空調舒適沙發和電梯服務的“行宮”來說,這城堡儘管大,卻屁都不是。
半年前一幫中國工匠來丈量設計之後給他搞了一個很簡陋的用電方案。電燈靠光伏電池,熱水器和抽水塔用柴油發電機……光伏電池陰天不給力也一樣要用柴油發電機。舒服是舒服了,城堡下層平臺那縷縷黑煙和噪音看起來是真不舒服。
在把盾城整個兒翻得底朝天的方案裡,多尼瓦強烈建議把城堡拆除,老子也要住東方明珠塔!
這個主意未免有些滑稽。現任埃爾塔皇帝也算是個妙人,新區乃至長老都擔心他死也不放皇權,到時候還得黑手白手一起上才能壓垮——可是這小子居然提前於任何一個預計時間表就表示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連連表示:朕都決定了,你們來搞君主立憲。三下五除二,痛快得令人咋舌。反倒是留城堡建新地標這種小事,多尼瓦要和新區這邊拉大鋸,真是不可思議。
諸如安全,穩固,玻璃房沒有隱私推屁股全世界拿個望遠鏡就看得清清楚楚這類理由講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在半勸說半忽悠之後多尼瓦總算同意了中間方案,把城堡拆了重修。至於修成什麼樣子?那埃爾塔皇帝就只有看設計圖,沒有改設計圖的份兒了。你又不是上海交大畢業,不專業。這個意見我們不接受。這樣他也就無計可施了。
盾城第一期的翻新工程還輪不到這個城中巨無霸。第一首要任務就是開路,和修築新的碼頭。沒了這倆,建材運不進,卡車開不出,那還玩個球球。其次呢就是各類溝。盾城的明溝自然也不能免俗,滿街都是。最粗的排洪兼污水溝更是直接敞開胸懷擁抱城區,香飄萬里。整座城市既然要翻一遍天,那麼給排水當然也要處理了。
至於城牆,當然是要扒掉的。開放的城市只會被城牆這種永遠不變的褲腰帶憋死,而爲了防禦古典軍隊進城的城牆在炮擊和航空兵器面前不堪一擊。誠然飛龍魔法師可以下降高度威脅守城士兵,但是底下人來一個萬箭齊發……而無論是熱氣球還是飛艇戰機投彈,城牆都是起不到半點作用的。
當然,城牆配合夜間關閉城門還還是能擋住什麼飛賊大盜。然而人口的流動在加劇,只要治安加強,跨城夜生活也完全可以做到。有形的城牆,此時還不如無形的身份和戶籍制度。
扒牆修路拆遷怎麼辦?估計再沒有比這裡拆遷成本低的地方了。住宅承諾等面積償還,店鋪同樣等面積償還店鋪,反正一棟六層居民樓就可以囊括一片老大的平房居民區。當然,小房子給張褐紙,店鋪給張綠紙,遇到大店鋪,談判人員裝作咬咬牙給張紅紙,主人們立刻表示乖乖搬到暫住區去,絕對不給工程
隊添麻煩。
在國內要丈量,要議價,要算風水,地段採光均價環評,從蛋扯到皮再扯成皮蛋,bb來bb去少則幾周多則幾年平媒網媒都要錄個臉的拆遷問題在這裡居然不到兩天就徹底搞定了。解決住戶拆遷問題的速度甚至比掏出紅色油漆噴一個拆字要開得更快。
不過談得快,搬得慢,拆得更慢。等這些住戶徹底把東西搬走之後,拆遷隊就入駐了。而木房能用怪手扒麼?能用大錘拆麼?明顯都不能。怪手開不進來,錘子一下去說不定房子就塌了,順帶連累隔壁一牆之隔的其他房屋,連在哪裡下錘都是問題。
拆房先從沿街的門面店鋪開始。一開始沒有寬闊的路可供車輛進出,就只好一件一件木條木板地拆。拆下來的木板情況好的就丟進傢俱廠和地板廠,鉛筆廠。情況不好就只能丟造紙廠和香菇房了。至於木料上的釘子,那就管拆不管拔啦。哪個單位要拿走木料就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
以不影響原有道路進出的前提,門面店鋪拆除之後車輛總算有了行動的空間。小型木屋被鋸斷地基木樁,直接用吊車垂直拉上卡車運走。新一點的大型木屋有一些建造時整堵木牆便深深埋於地下,甚至是深埋地基的石牆疊上木製結構。到這種時候就只好讓放下支架的吊車把上層結構拉到解體,再來逐一拆卸。
爲了消防和飲水而遍佈居民區的水井,也用純粘土製成的小球填充封死,檢查沒有滲水之後再用硅酸鹽水泥封上縫隙。原本非主幹道部分石磚鋪滿的街道,也被鑿碎一角之後全部掀起。折騰幾天之後,任誰也看不出這裡曾經有街道和房屋。等到挖了坑回填路基之後,砼車就可以開進來倒水泥了。
可惜,工程到這裡本應一路順風的,現在卻不得不停下腳步了。
那些叱吒風雲,但凡出動必引得全城閒人和孩子在隔離線外駐足觀看的吊車怪手叉車們,現在也只得呆在防水油布和腳手架構成的臨時棚屋裡,對着外面漫天的泥濘默默嘆息。碼頭那邊,疏浚淤泥的船隻也只得暫時靠岸。幸好還沒有開始擴寬岸壁,否則這下可真要吃大虧了。
對的,雨季到了。
不同於撓撓癢癢的春雨,熱力環流把大量的水汽從海洋上一路提升到極西的峰頂,一路往東撒去。一年之中農作物生長得最快的時節就從這裡拉開了序幕。
盾城一期改造工程還未來得及鋪設的水泥路地基被衝得七葷八素。幸好提前給旁邊的石路砌上了不至於讓地基流失的路沿石,否則讓坑裡的泥水一泡,往排洪溝一流,地基被掏空的石路還能不能保持完整都是個問題。
除了開心的農民伯伯之外,自西到東連綿不斷的降水和夾雜其中零星的陽光讓其他人都愁眉苦臉。本來就安靜的西部邊境上,西征軍根本無法從據點當中行進哪怕一步,有時雨幕連飛龍信使都無法跨越。
官兵們縮在乾燥的崗樓
和兵營當中,用魔法和火爐烘乾自己的衣物,呆滯地或賭或飲,等待着下一個飯點或是歸營的號令。
而加西亞這邊,原本選擇住在木屋樓頂“頭等艙”的士兵們此時要開始後悔自己的選擇了。大量的房屋需要補漏,否則必定外面大雨裡面小雨,而住在城西靠近貧民窟和隔離牆一帶的士兵則頂層底層都要同聲罵娘,他們的住所都在低窪地帶,發大水無處抱怨。而原來貧民窟纔是積水重災區,把貧民窟隔離起來的那堵牆此時不僅擋住了貧民窟中的荒涼和腐臭,也擋住了流進臭水窪的洪水,把它們全部送給本該乾燥的外圈建築物。
從東往西在土路上行進的補給車常常囿於泥濘無法前行,泡爛了的路面連馬蹄都難以承載。而與此同時,從水路進發的船隊則要讓縴夫拉行更遠的距離,和更長的時間。水位升高,水流變急,勞動量加大和風吹雨淋使得縴夫隊伍出現了相當程度的減員。
在這個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雨季裡,縴夫的減員顯得十分不正常。但減員的又何止是縴夫?低窪地帶的農田需要人工排水,先進一些的排水手段就是人踩水車,而落後一些的田地就只能差遣農奴用桶排水。一旦電閃雷鳴有下雨的跡象,不管現在是飯點還是周公半日遊,戡亂軍的士兵們總會拿着鞭子警告負責排水的農奴起牀來踩水車或是拿着桶等雨來。
戰後根據倖存者統計,單單整個直屬地帶東部的魔粉種植區,就有上千人倒在了水車上,或是和水桶一起滾進了倒水的河道。更多的人,一聲不響地帶着高燒軟在田野上。
幸好對於西埃爾塔而言,雨季僅僅只是“麻煩的”,還並沒有到達“致命的”這一級別。各廠區分發帶了帶LOGO的雨具,工人照常上班。低窪田排水靠泵,鋼筋水泥屋頂只要做好防水層便滴水不漏,玻璃窗戶可以任意讓雨點拍打,而不像是會漏水的百葉窗和木板窗,若有發燒感冒請立刻按響宿舍區管理員電鈴……埃爾塔人或許是第一次發現,雨季也可以對生活幾乎零影響。
不過雨季對於西埃爾塔的軍隊來說,影響可就大了。
原本在街角撐個陽傘就能開展的徵兵行動變得有氣無力。眼看就要七天了,新兵報道還是稀稀拉拉。弄得軍校首長挨個通知新晉教官們:假期延長。
貝斯隆這廂也還未歸隊,倒是搬着蕾卡的行李和蕾卡先搬進了空空如也的軍屬宿舍。有些人只不過是把家屬安置到這裡,而人不能在平日離開軍營。唯獨調到軍校的十二個土著教官享有每日看望家屬的權利。然而悲傷的是,這十二個土著教官裡頭,只有貝斯隆有這個需求。而沒有家屬的傢伙是不能獨自搬到這裡的,同理貝斯隆也不能帶着他的女朋友——呸,未婚妻搬進以前的宿舍,那麼就算他那間房只有他倆住,每到夜幕降臨上下左右前後斜角十幾間宿舍的住戶一定會用耳朵貼牆,或者敲牆助興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