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人殘忍地奪取你們的父親和兄弟們的生命,現在是不是要讓他們付出代價了?”
昔日的操練場上長槍如林,戰旗在海面上吹來的風吹拂下拉得筆直,上面的貴族紋章清晰可見。
歐費蒙德里奇滿意地看着他最後的底牌,雖然最終加上徒手兵,他能撥出的部隊不過五千餘人——但是前線已經危急到他不得不抄着椅子上陣堵住門板的時候了。
不僅是順風的新式遠洋船帶來了後方對他逼宮的不利消息,在不過十幾天的時間裡前線一瞬間分崩離析。魯恰在告急文書裡幾乎用着哀嚎的語氣:
“先前敗過一陣的魔法師戰團幾乎是聞聲即潰,自知一旦再敗小命難保的幾位指揮官甚至還因彈壓不力被部下劫殺……這實在是前所未有之敗績……魔法師戰團的崩潰在防線上打出了巨大的漏洞。埃爾塔軍也不管還在據點中繼續堅守的我軍,繼續前進分割包圍還在潰逃中的我軍部隊,最終大部分我軍被消滅或是投降,能夠回到加西亞城下的部隊不過十分之一弱……”
歐費蒙德里奇看着面前的五千“大軍”,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魯恰也並非一事無成,現在每天起碼一封的通信裡還有各種他蒐集到的埃爾塔軍情報,與之相比,五千步槍兵在野外能夠幹什麼呢?敵人的槍支不僅能在三百步之外取人首級,而且還有能夠一人擋住數十人一擁而上,一邊發出撕布機一樣的連續響聲一邊把人打成兩截的恐怖武器……
幸好到今天收到的通信里加西亞城還沒有陷落——但是埃爾塔軍已經在集中處理那些堅守的城鎮了。魯恰亦已經下令還在各城市裡堅守的部下“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不知道傳信使魔能否活着把命令下達下去——所有妄圖飛躍戰區的飛龍騎兵都沒有回來。
歐費蒙德里奇部下的鐵匠最後趕製了大量套在槍口上的鐵劍。這是他最後的設想當中最重要的部分——這五千人將作爲核心戰力,投入加西亞城內的防禦戰。一扣扳機就能發射的彈丸在城內中等距離上相比還需要吟唱的魔法有決定性優勢,而訓練過長矛刺擊的步槍手儘管不如專門使用長矛的普通步兵,但兼具魔法師和步兵優點的他們起碼能夠……能夠把敵人拖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天吧。
聽着埃爾塔本地軍官——也是實戰中魔槍隊最大的指揮官,柏丹-瑞普利在臺上對着士兵以近乎狂吼的語氣鼓舞士氣的時候,歐費蒙德里奇是這麼想的。
他實在不想讓這些他的心血投入進城內的拉鋸戰。紅龍首都被破城的時候,城內每個角落都有拿着弓弩的農民,工人,和小商販。前一秒看似無害的婦女,後一秒居然會掏出小刀在迫不及防的魔法師腰上開個眼……這些慘烈的故事他聽得太多。無論是進攻者還是防禦者,他們都是銼刀——最後無非就是比誰更硬而已。
但如果不投入這支部隊,無疑加西亞城內的部隊會是軟弱的那一方。
掙扎無用。歐費蒙德里奇自
己安排的船隻也已經在希爾齊的河口碼頭整裝待發。就連他自己也無法免除這場考驗——遺書並妻子都被他送上了蘭卡斯回程的快船。
如果不能打敗埃爾塔人,他就只能被送上神殿下的審判臺。
“上船吧!”他手猛地一揮。鉛料,包裝好的魔粉紙彈,乃至各種衣甲都已經提前裝船啓運,最終的結果如何,還是要他打一打才知道。
排着整齊的三列縱隊,這支部隊從已經停產的槍械工廠兼訓練場出發,一路穿過希爾齊城中。
重視整齊開火,整齊前進後退的方陣步兵就像長矛盾陣兵一樣,是非常重視紀律的——任何一個步兵的手忙腳亂,跟不上節奏都有可能導致方陣崩潰。魔法師和騎兵可能還會重視個人發揮的作用,而這兩者的最低要求就是“對長官的絕對服從”和“整齊劃一地執行命令”。
事實上歐費蒙德里奇也正是按照長矛盾陣兵的培訓方陣來操練魔槍隊,柏丹原本就是舊埃爾塔軍的長矛兵千夫長,這一點就足夠說明問題。
希爾齊的街道上突然開過這麼一支奇怪且步履整齊的部隊,這自然惹得主婦和孩子們紛紛打開窗戶,房門駐足觀看。這也算是魔槍隊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希爾齊市民面前亮相吧。
碼頭上的裝運更是耗費了大量的時間。木船運載士兵依舊只能靠擡高了的木梯,木梯不能滿足就只能讓士兵攀爬繩梯。
“所有裝卸都已完成,”跨過接舷的木板,柏丹小跑着來到歐費蒙德里奇的面前。“總監,是否啓航?”
西征軍總監此時披着他的繁星披風,雙眼空靈,撫着船欄杆着望着午後的希爾齊。這幅場景讓柏丹莫名地有些渾身起毛——他從來沒看到他的“大老闆”有這幅模樣。
“走吧。”
船隻收起了系在岸上石柱的繩索,船與船之間接舷的木板被吊起。悵然若失的歐費蒙德里奇顯然不願意看着希爾齊逐漸遠去,起身下了船艙。
出乎意料地,他和預見外的女人撞了滿懷——不是艾連娜,而是本該已經哭哭啼啼着回到千島附近的娜伊奧。
“你,你怎麼……?”歐費蒙德里奇大吃一驚。“哦哦我明白了,你那天放在船上的是人偶!”
娜伊奧得意地揚起沒擦乾淨的嘴角,“怎麼了,不喜歡我跟來啊?我還怕你跟那個小狐狸精跑了……”
“不敢不敢……”歐費蒙德里奇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倒是你,帶着寶寶這樣跑來跑去不要緊麼?”
娜伊奧拉着歐費蒙德里奇,三步並着兩步就穿過大半個船身,進了龐大的臥室。“才幾個月,這點事情不要緊的。只要你勝了,在哪裡不都一樣嗎?”
進了臥室門,他才發現艾連娜也在這裡,頃刻間他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哎,艾連娜,是不是你幫娜伊奧把她藏起來的?”
“正是如此,親愛的歐菲。”艾連娜的臉上現
出一絲邪魅的笑。
歐費蒙德里奇以手加額,這倆女人半個月前還“勢同水火”,不過半月就合起來“形同一心”,他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皺眉頭。
船隻緩慢地在寬敞平緩的河口裡逆流而上,而千里之外,被埃爾塔軍圍困的河口城市皮耶夏諾無論城內城外都是一副緊張的氣氛。
設在城外原驛站裡指揮部裡更是戒備森嚴,不時有人員持證件進出。在這之外,一個整編營的正規部隊沿着指揮部呈扇面狀佈置,堵住了皮耶夏諾城內守軍向東並突圍和逃向密涅瓦河的出口。而西部則有主持治安任務的乙等步兵部隊鎮守,皮耶夏諾已經是一個被圍困的城市了。
夏爾斯皇帝在位時,這座城市就是直屬地區對西堅實的大門。就從城牆和堡壘防禦而言,質量上是不亞於首都加西亞的。
驛站的馬廄,旅社等設施早就變了樣。小酒館大廳裡擺放的不再是圓形的小酒桌和吧檯,而是巨大的沙盤和地圖。
花花綠綠的沙盤上居然是國產的各種劣質仿製樂高積木。皮耶夏諾城就被這樣清晰的模擬出來,哪裡是制高點,哪裡是相連的建築物,除了室內情況之外,這樣的直觀表現手法使得即將到來的攻城戰無比直觀。
使用塑料積木的原因還有一點。爲了大體完好地奪下這座城市,陸軍需要巧妙地在某些地帶實施爆破,塑料積木現在能夠完好地體現建築和地形,爆破之後也一樣可以——不規則的爆破成果用加熱的鐵條鑿出來就可以了。
“前線總指揮部頗有把這個要塞變成加西亞城攻略預演的樣子。所以請你不要再提什麼‘逐屋爆破’的方針了。這裡不是新德里,更不是東京,對於我們的戰士來說這裡是他們的家園啊。”
“家園就不能重建嘛?”二營的工兵連連長對這樣的理由顯然還是不太滿意——之前他吃了不少雙月教會魔粉雷的虧和驚嚇,現在正想着痛快地把整座皮耶夏諾城開土飛機送上天。
“行了,肥李你也別跟我玩官樣文章和擺臉色。這是命令對吧?”
“對的,你能明白那是最好……”
“什麼方針,一張白紙不是最好改建麼?”留着光頭的工兵連長摸了摸剛長出來的發茬,依舊我行我素地發着牢騷。“按我說,也該多準備點炸藥讓加西亞的城堡坐坐土飛機——”
“那也要看你麾下的戰士願不願意啊。”肥李——也就是從南方轉業的李參謀長半安撫地遞上了一根軟中,“你的團屬工兵連不是也有來自皮耶夏諾城的戰士嘛?加西亞和附近的就更多了,明白這意思吧?”
望着同鄉戰友那一臉茫然的神情,李參謀長的臉微微地抽了一下:“好事辦到底,咱們現在把整座城連同殘餘百姓一起炸飛了,以後你怎麼向返鄉戰士交差?若是西征軍自己點的炸藥捻子,那倒是好辦——可這是咱們點的啊。返鄉戰士這裡能交差,歷史那裡,咱們能交差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