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加西亞變成什麼樣,太陽總是會照常升起。
皮彭斯現在曬着太陽,就覺得這句話特別有道理……啊,有人來了。
“你們特喵的,賣點兒力,三個完整的鉛子給一片面包!七個不完整的換一片!搞得俺沒給你們上開工飯一樣,喵的……”他裝得很隨意地喊完號子,起身眯着眼看向走過來的兩個西征軍士兵。
“你們這是幹啥子咧?”揹着盾牌的士兵也很隨意地指向皮彭斯背後那些身形單薄的男女——他們正在或撿,或摳來對付散落在地上,牆上的鉛彈。
“回長官,俺們這是在掙錢呢。”皮彭斯手一攤,掏出一個袋子——“鉛在加西亞北邊那些個地方能賣出不錯的價錢哦。至於在城裡出手也可以,軍爺們不至於在意這些吧?”
“你們這些人啊,還真是鑽到錢縫裡去了!”爲首的士兵鬍子一抖一抖,“行啦,窮鬼們掙點小錢,咱還是別把他們嚇着了~哈哈哈哈……”
以往埃爾塔大仗小仗打完,都會有士兵驅使着的窮鬼和自發的窮鬼去戰場上擡死人,拿他們身上的財物換點活命錢,還有就是回收戰場上的弓箭刀兵——不管完好的,還是碎裂的。
被擊殺的叛亂魔法師在日出之前就被拖回城堡了賬,而傷亡的魔槍兵,一般兵的裝備也被回收——剩下的就只有鉛彈這種小蝦米而已。
換做是其他商人和他們召來的窮鬼,這些鉛妥妥的只能變成富人屋頂上的包覆層,或是迴流到魔槍隊手中——西征軍魔槍隊確實打出去不少鉛料,但皮彭斯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那區區幾十個銀幣。
最後賣回給西征軍,也不是不可以嘛。皮彭斯看着又一小袋送到手上的鉛子,利索地從中挑出了一個看起來還完好的,用手指夾着拿到陽光下仔細端詳。
他要的,是這個。
多謝作死的魔法師,爲他提供了讓魔槍隊大量射擊的機會。電臺裡明確對他下達了收集發射後彈丸的指令,還有讓他嘗試獲取發射位置和彈丸落地之間的距離。
發射過還完好的錐形彈頭被他揣進了口袋裡。合算着自己繞了兩個戰場就拿到了五顆而已?想當初自己在靶場裡,看到的彈頭多半也只是變形,只有近距離射擊的纔有碎裂啊。
一不小心回味了許久的皮彭斯差點失了神——直到他注意到討要賞錢的小瘦黑孩似乎晃了晃腦袋,用會講話的眸子討要着報酬。
“幹得不錯。”皮彭斯有些尷尬地從包裡掏出另一隻布口袋,“直接給你銀幣吧,哦,別走,這個糖給你。”
纔到他胸口偏下的黑影疑惑地睜着藍色的眼睛。糖?糖不該是用罐子裝着的黃色,紅色顆粒麼?蜂蜜也不是這個模樣啊?
“這麼吃。”皮彭斯這才發現自己的好意有些犯傻。他帶着一臉不明所以的愧疚,從舒展的手心裡變出另一顆糖,緩緩地把糖紙展開,“很甜的。”
少年將信將疑地把剝去糖紙的白色柱狀糖果放在了嘴裡——竟是異常的甜。
帶着奶香腥味的糖果甜得居然黏住了牙。他拼命地鼓動腮幫子,想要把黏住上下牙的元兇剝離牙尖——最後還是失敗了。
真是甜蜜的失敗。人類天生對脂肪,糖,蛋白質就有本能一般的渴求。人類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須要攝取糖分,所以人類的味覺神經和大腦就合計製造了“甜”這種味覺詭計,吸引人主動地去靠近這類食物。
而自少年誕生,來到這個世界一直到今天的十餘年裡從未吃過這麼甜的食物——因爲這個世界的各類製糖手段之低劣導致糖價奇高,質量也差。這初次接觸純淨得比天際還要純的甜,將永遠地刻在少年的腦神經迴路中。
開心得心裡甜出蜜來的少年攥緊了畫着一隻兔子,上面印着異界文字的糖紙。比麪包錢略多的一個銀角子固然好,但是比不上糖紙上的記憶甜徹心扉。
雙月教會商團開具的貨單裡一點都不缺糖和白糖,這些東西流動到加西亞城裡也是理所當然——所以皮彭斯纔敢如此放鬆地用糖去籠絡人心。
皮彭斯看着蹦蹦跳跳,好似童真重現的少年無奈地笑了笑。“解放區”裡的孩子可不會就因爲這樣一顆小糖果高興成這個樣子——區區“大白兔”,可沒有這點神力。“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孩子們,再等上幾天吧!”看着還在地上,牆上摳鉛子的婦孺,皮彭斯握緊了揣在兜裡的拳頭,暗暗對着自己說道。
西征軍,哦不,雙月教會已經藥丸了——他對此堅信不疑。就算是他失敗了,陸軍挺進加西亞頂多就是多付出點代價。全狀態的西征軍都奈何埃爾塔不得,更何況是缺兵少將,纔剛剛內訌過一次的馬戲團?
“雙月教會確實是已經在這裡山窮水盡了。”千里之外的門東市,“精靈聯絡辦事處”,大門緊閉,而四對長耳朵正圍在同一個桌子前神色凝重。“那個想法很多,鬼點子也很多的雙月教會新人居然會想着用驅使人自爆的方法來戰勝西埃爾塔勢力,可笑嗎?”
“嘛,嘛,沒什麼奇怪的啦,”拉瑪赫媞迴應着達薇芙的感慨,眼睛卻盯着達薇芙放在桌上的一對木瓜。“這件事,歐費蒙德里奇的前任瓦塔夫也做過,你沒聽說過結果?”
“沒有誒。”木瓜和平板齊聲回答,然後一齊轉過頭來怒視對方。場面又一次陷入了僵局——連拉瑪赫媞臉上都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也不知道那些個長老是不是惡趣味?是不是故意把她倆分派在一起?
“嘛,大概就是瓦塔夫派來的魔法師想要炸掉門東市——那會兒異界人把這裡叫新城——的糧倉,然後被他們抓起來了。”
好像想知道的人並沒有在聽……拉瑪赫媞和諾諾坦相視苦笑。
“然後異界人就用他們的飛行道具,把罪魁禍首綁在飛行道具下面在高空凍成冰棍丟到了希爾齊,直直
砸在了瓦塔夫那個小教堂的屋頂上。”
剛剛還在發出怒視光線的二人頃刻轉變了態度。這有意思,號稱仁慈心腸的異界人還有這一段秘史,他們都不曾聽說。這招在高空直接把罪魁禍首凍成冰棍,然後再原物奉還——這招是不比直接把教堂直接燒燬來得駭人,但確實新鮮的很。
“啊,所以說幸好達薇芙你剛好在那個點鐘路過加西亞,在那個時候準確地進入了歐費蒙德里奇的房間,不然一旦造成了不可想象的後果,異界人從來都會是以牙還牙,加倍奉還的。天知道到時候這個飛行道具是不是裝上了異界人的武器,直接砸到蘭卡斯諸島咧。那這樣的損失,我們就更不能接受了。”
露米拉娜的臉又開始漲起來,“木瓜去了有什麼用啊?還不是白費勁。以這裡的安保程度,抱着大魔粉罐子的人根本進不來好嗎?”
“傻孩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咱這叫萬無一失,知道嗎?”達薇芙挺着胸,昂着頭,顯出一副無限氣量的樣子——她和露米拉娜的爭鬥當中,胸小的永遠是天生氣短。
拉瑪赫媞伸出手,風錘狠狠敲了達薇芙一下。倒不是說她胸大無腦,而是要提醒她讓着點——這對冤家吵吵了得有上千年,從週日讓她倆開始吵可以徑直吵到週六,還分不出一個高下。
“嗚……痛……”看着達薇芙抱着頭的露米拉娜剛要得意地開懷大笑,拉瑪赫媞的風錘就完成了一次雙殺。
“要吵回去吵去!我這就打報告,讓圓桌會議派另一組過來!”拉瑪赫媞的胸雖然不是最大,但是讓她一旦生氣起來,大姐頭氣概就暴露無遺。
“西征軍如何如何,雙月教會如何如何,他們終究是要退出埃爾塔大陸的。如果歐費蒙德里奇這個聰明人一時腦抽,惹惱了現在溫文爾雅的異界人,這個情形,露米拉娜你也擔不起吧?”
小平板蘿莉頭低得快要埋進了桌子裡。異界人的軍備有着不亞於造物主的破壞力量,這一點她瞥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拉瑪赫媞手一搖,桌上的充氣薄荷糖就晃進了她的嘴裡。嚼了半晌,她才換了一個語氣,環視了一遍新來的三位夥伴——其中的兩個還真是不讓她省心。
“異界人在這裡的衣食住行享用都是全世界找不到第二份的。”拉瑪赫媞指着桌上開了袋子的棉花糖,還有他們身後堆積如山的零食,“譬如這些,從我被造物主創造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嘗過。就連衣服和鞋,頭飾帽子,異界人在這些方面要造詣頗深。別以爲到這裡來面對異界來客是苦差,他們也是人類,甚至比對起我們一直照料了幾千年的人來說,這些他們的同族要比他們聰明得多——”
“咱也要和你一樣漂亮的衣服!”抱頭防禦的達薇芙早就對拉瑪赫媞身上的華服垂涎三尺,一瞬就解除了狀態打斷了拉瑪赫媞,冒着星星眼幾乎要撲上來。“拉瑪赫媞姐姐,快帶咱去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