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體漆黑的魔鬼眨着詭異的複眼從天而降,沾着泥水的腳把城堡迷宮頂上的天台花園踏得亂七八糟。
對自己來說完全找不到出口和目的地的迷宮彎路,在這些魔鬼面前就像是被舒展開來一樣,任由他們在其中穿梭……
那些裝飾華美的門和不加修飾的鐵柵欄,在魔鬼的腳下都只是微微一腿的功夫而已。倘若用腳無法讓它們臣服,魔鬼們就會毫不留情地拿出奇形怪狀的器物,讓這些障礙灰飛煙滅。至於那些迷宮裡常人看來全無痕跡的機關,假牆和秘道,也很快被看透一切的魔鬼們拆穿,清繳和破壞……
“快跑!他們追上來了!”
就在某條秘道里,那個壯碩如山的男子正帶着自己和其他女子朝着安全的地下飛快逃竄。城堡迷宮已經被南方的敵人攻打到接近失守,整個港城裡此時也陷入了一片混亂。而那個男人親口告訴大家:只有順着秘道逃出城外,纔有可能保住一條小命。
“站住——”
魔鬼的語言清晰無誤地傳到了自己的耳朵裡,那股原始的恐懼感又回來了。自己拼命地想要向前逃命,這恐懼感卻像是流動的鉛液一樣一點一點地滲進兩根大腿裡,讓自己根本移動不了身體。
“他們是朝着你來的吧?”
不要。她知道這醜陋而肥胖的男人想要說什麼。讓自己被魔鬼抓回地獄,在倒十字的陰影下受刑,這樣所有人都可以得救——除了自己。
但這句話一直噎在喉嚨裡,根本說不出口。
“我去。”那男人少有堅毅地朝着她點了點頭,隨即就扭轉身子朝着來時的方向緩步走去。“你們快跑,我是不會允許他們抓住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就算我死了,我的鬼魂也會拖住他們的腳步……”
“不……要。”淚珠從趙佳音的眼眶滑落,冰涼的觸感劃到脖子上的那一刻才讓她從夢境中甦醒——這一切都是夢,虛幻的夢,此時的她還好端端地城堡迷宮裡某個房間自己的牀上。
夢境在一點一點地消散,而那些未能來得及進入深層記憶的夢境印象在搖頭的一瞬間就開始變得模糊,被冰封,然後又一點點地和冰塊一起碎裂,不在腦海裡留下一點痕跡。
趙佳音呆坐在牀榻上,幾秒鐘之後的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悲傷的夢——至於到底是爲什麼而悲傷,又是什麼值得自己去悲傷呢?趙佳音只能茫然地透過石牆上那並不存在的窗戶看向遠方,希望在那裡找到答案。
在城堡外遠處的城牆上,戴着帽子的韓德尚正拿着望遠鏡朝着遠方不斷搜索敵人的痕跡。從他們進駐以來,南面派出的偵察騎兵那是一天比一天多——自從港城的陸上關卡被嚴格管控,只有城內商人擔保的商隊才能正常進出之後,南面敵軍要想獲得些許情報就只能用上這麼低級的手段了。
而藉助着手裡的望遠鏡,韓德尚能清楚地判斷對方偵察騎兵開始出現的位置,偵察路線和返回路線,從而判斷敵軍可能的進攻位置。
“這已經是今天第五波偵騎了。”王利羣不無擔憂地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南面的傢伙就這麼想打仗?不是情報稱他們的國今年收成不足,連借兵都要思慮再三麼?”
“十波也一樣。”韓德尚用視線給那偵騎的出現位置做了個簡單的標記,“咱們的目標就是用漂亮的手段將他們全部炸飛在城下,除此之外你不需要擔心什麼。”
“不,這很奇怪。”王利羣的腦子裡一直迴響着一股說不上來的雜音,這讓他一直都放不下心去在前線指揮士兵們使用他“發明”的新武器。
冬天進攻,那無疑是用兵之大忌。拿皇在隆冬裡打進了莫斯科,肥皂廠廠長在冰天雪地裡指揮着坦克開進了斯大林格勒,然而他們贏了嗎?
並沒有!當然,要讓他們獲得勝利也很簡單,那就是要保證源源不斷的補充兵和後勤補給。然而他們面對的敵人也處於補給缺乏的狀態,現如今卻還能舉兵北進,和南羅爾盧利-加德羅聯軍剛正面?
這種反常的舉動必然有問題。人要吃飯,馬要吃草,士兵要額外的軍餉才肯開拔作戰,攻城賣力還要獎賞,這都是中古軍隊的客觀需求,不是什麼主觀意志能夠改變的。
心煩意亂的王利羣當然不會想到是有人出面“資助”了他們南面的敵人,用金錢的力量鼓動他們儘快北上作戰,也就更不會想到這個出資人的身份便是他們的祖國,而出資人在鷸蚌相爭中的唯一目標就是要嚴懲他們所在的勢力,將那個被囚禁的女性公民解救出來並帶回國內受審。
“報告前指,錢物已經順利地完成交接,對方也已經承諾將盡快地發起攻勢,就在這幾天。”
有些模糊的電波聲迴響在新生號的指揮所內,在座所有人幾乎都能清晰地看見他們的指揮官忽然握緊了拳頭。
一個連的海軍陸戰隊打不進去,那就多找點友軍來幫忙嘛。雖說埃爾塔和國內方面在一個月的時間之內不可能派出更多的合格援助兵力,但也沒有誰規定援軍必須是中國人,必須是現代軍隊,必須是能夠和這一個連直接合作的部隊——
那麼換個思路,“買”些僱傭兵去給這一個連打打佯攻一樣可行。爲能夠調動這支同樣對加德羅港城流着口水蠢蠢欲動的部隊,新生號上的指揮官們只是交付了價值十幾萬的財物,可它卻能在模擬作戰中吸引掉加德羅城絕大多數的城防力量,實在超值。
“非常好。”前指的沉着聲音讓在座的軍政要員們從思緒中抽身歸來,“所有人都將感謝你們的付出和冒險,也請你們注意安全,儘快返回安全地帶。”
“多謝總指關心。”那邊傳來的嗡嗡聲變得越發濃重,看
來是衛星通信窗口即將到期的樣子。“我們已經在返程路上,預計七到八天之後從海路和你部匯合。”
衛星電話通信的範圍和信號清晰度不僅是由軌道覆蓋範圍影響,還由設備的主動和被動影響。新生號上攜帶的衛星通信設備是主動型,但前往南方進行“骯髒的交易”的分部礙於空間體積重量問題只能選擇攜帶被動設備,也就導致他們無法在衛星過頂的時間之外和解放輪新生號的總部方面取得聯絡。
而這會兒正是衛星離開被動設備範圍的時刻,從擴音器中傳出的聲音就此沉寂。但這並不影響指揮室內的興奮氣氛——他們已經離成功只剩下一步了,也就是那最關鍵的一步。
只要佯攻的“友軍”給力,給力到敵軍指揮官被迫拿城堡附近的守軍調到城防一線上填補兵力不足,戰況吃緊的空缺,那麼這一個海軍陸戰隊連就完全可以通過反覆的機降從城堡迷宮頂部突入,不必再去考慮外圍的防禦。
這樣的戰術在之前幾乎沒有人敢提到實用的層面上,因爲這實在是太過於冒進。城堡周圍的守軍不可能對凌空進場又發出巨大噪音的直十八視而不見,而己方的進出路線在打通城堡迷宮內部的通道之前都只有空中一條可走。
只要城堡內的室內狹窄空間進攻受阻,那麼陸戰隊員就只能選擇在人數,時間和空間都佔劣勢的前提上從空中撤退——即使陸戰隊員未受任何戰損,那麼作戰也已經失敗了。這並不是能夠存檔讀檔的遊戲,所以這一次的行動不能允許失敗。
“這一次我們的目標依舊和上次開會一樣,主要是救出被囚禁,或是被控制的趙佳音。她是我們和埃爾塔人民的罪人,但懲罰她的權利只有我們和我們的人民擁有,她的事情遠沒有到能是這些落後的軍閥,將軍,領主能說了算的地步!”
既然已經滿足了出擊條件,現在就到了爲海軍陸戰隊的戰士佈置任務的時刻了。僅僅在兩天之後,加德羅港城下就已經是旌旗飄揚,決戰的日子迫在眼前。
“其他的目標都是次要目標。只要能救出她,最好的選擇是立刻撤退。”前指指着投影儀上的城堡航空照片厲聲提醒道,“其實就算只是想找到她,都是一件極難的任務。敵人在暗處且清楚城堡的構造,我們對城堡的構造不清楚,而且是從明處突擊。我想強調的是,每個人都要極其慎重。你的受傷可能導致全隊行動的遲緩,而一個小隊的行動遲緩可能就會導致這次行動的失敗——”
中國方面現在的技術水準根本無法提供透過沙石質地外牆的室內情報,所以趙佳音在哪一層樓?沒人知道。她說不定還在地下室,說不定還會被轉移到別的地方。
這依舊是一場軍事冒險。但中方還不知道的是,在加德羅城的城牆上,此時還有他們的另外兩個同胞面臨着和他們相反的挑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