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這樣了還拗什麼!”林岑將他一拍,站了起來,轉身出了門。
凌明遠擡起頭來,眯着眼睛看了林岑的動作一眼,身體重新放鬆下來,眼睛一閉。
他以爲林岑走了,頭疼的感覺再一次襲來,意識都有些不清醒了。
他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脆弱,才一點打擊而已,就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他苦笑了一聲,靠上了牆壁,微涼的觸感讓他稍微緩了神。
咚咚咚咚……
從樓梯口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聲音,有急促的呼吸聲,還有小聲的驚叫……
不止一個人。
林岑的腳步很容易辨認,但是除了她,還有別人
凌明遠心裡一凜,睜開了眼睛。
——果然,林岑皺着眉頭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凌老爺和老夫人……
該死!她怎麼把他們都帶過來了?
不,還不止……凌老爺的身後還跟着家庭醫生,家庭醫生的身後還跟着凌可心,凌可心進來了,老管家的臉就出現在了門後,焦急地往裡面探着。
凌明遠呼吸急促了些,感覺自己頭疼得更厲害了,現在哪裡還管什麼病痛,讓他這麼出糗的樣子給這麼多人看見,凌明遠現在只有一個念頭——跳起來掐死這個女人!
老夫人慌忙走了過來,扶着凌明遠的腦袋,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招呼心理醫生過來,駕輕就熟地處理着凌明遠的傷情。
林岑在他們身後看着,瞳孔一縮——老夫人處理這些事情的速度和反應能力,不像是第一次處理。雖然老夫人確實有凌厲嚴肅的一面,但畢竟是女人,看見自己兒子這個樣子縮在角落,和平常截然不同,第一反應居然不是驚懼而是立刻處理,說明這是舊疾,已經發作過不止一次了……
舊疾?這到底是什麼病?
林岑退到了一邊,看着衆人將凌明遠擡上了牀,再看着那個醫生拿出吊瓶和針頭,熟練地給凌明遠紮了進去。而凌明遠在這個過程中始終冷靜地閉着眼,只是額頭上的汗水昭示了他現在的痛苦有多強烈。
她突然在醫生的臉上掃視一眼——這個醫生似乎不是平常的那個家庭醫生?上次那個醫生給她包紮過,而據她所知,凌家總共就兩個醫生,一個處理外傷,一個則……負責心理。
“怎麼樣?”老夫人問道,眉頭皺了起來,有些心疼地看着凌明遠。
凌明遠點了點頭。
醫生道:“掛完這瓶就可以睡一覺,沒什麼大事,但是凌少已經很久沒有發作了,這次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最好的辦法是解決問題,他這次的發作似乎比上次……嚴重了些。”
老夫人突然轉頭看了林岑一眼,林岑有些愧疚地低下了眼睛,沒有說話。
凌明遠搖了搖頭,聲音有些虛弱,但不乏凌厲:“我沒事。”
衆人無言,都用眼神靜靜地交流着。
過了大概半小時左右,凌明遠的呼吸漸漸平穩了,凌可心見他沒事,便帶着凌老爺下了樓,老夫人轉過了身,
看了看林岑。
“現在有沒有時間?”老夫人問道。
林岑點了點頭。
“跟我來,”老夫人說着,又轉頭囑咐醫生道:“你看着他,有問題叫我們。”
醫生應了,老夫人這才帶着林岑,來到了自己的房間。
林岑進了房間,立刻感覺耳後的喧囂都被一扇門給阻斷了,不禁感慨這裡的隔音效果太好了,難怪好幾次她和凌明遠吵得天翻地覆,老夫人和凌老爺都待在房間裡沒有動靜。
老人倒了杯水,遞給了林岑。
林岑接了過來。
“我得和你道個歉,今天嚇到你了吧?”老夫人憐愛地看了林岑一眼。
林岑連忙搖了搖頭,道:“我沒事。只是太……凌少他爲什麼會這樣?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症狀,像病,又不像。是心理方面的嗎?”
“你坐下來,我慢慢和你說。”老夫人坐在了牀沿,指了指凳子。
林岑坐了下去,拿着水,無意識地喝了一口,緊張地等着老夫人的話。
直覺告訴她,老夫人現在要講的事情必定是非常重要的秘密,她已經隱隱猜到了一點,但是不敢確定,要凌明遠親口和她說是沒什麼可能了,只能等着老夫人來撥開迷霧。
“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有沒有告訴過你?”老夫人問道。
第一任未婚妻?
林岑搖了搖頭。確切地說,她只知道他前妻的數量,對其他的一無所知。
“那個女孩叫宋念,曾經是他深愛的人。”老夫人道。
林岑的眼皮一跳——她實在無法將“凌明遠”和“深愛”這個詞聯繫起來,太子爺會懂得什麼是愛嗎?林岑無法想象。
老夫人看了看她的臉色,知道她不太相信,繼續道:“她是小遠第一個愛上的女人,自然很特別。在一起不久,她就說自己懷了孩子,小遠決定和她結婚的時候,宋念愛的男人回來了。”
“等等……”林岑打斷了老夫人的話,有些震驚道:“意思就是那個女人不喜歡太子爺?有另外的男人?”
“對,”老夫人點了點頭:“那個男人拋棄了她。但是小遠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只是不願意相信。婚禮如期舉行,其實,結婚當晚,明遠和衆人就已經發現宋念有些不對了,大家都勸小遠暫時不要和宋念結婚了,可小遠堅持。他考慮到宋念是孕婦,要是不和她結婚,她會多心,這樣對孩子不好……但是不好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林岑屏息聽着,心跳加快。
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宋念沒能守住自己,婚禮當天跑了,和那個男人私奔。”
林岑震驚地握緊了杯子,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幾乎都能想象到太子爺當時的心情,付出了感情,卻又被人丟下……他那麼驕傲,怎麼可能受到了這樣尊嚴踐踏?哪怕不是婚禮當天都會好上許多,偏偏是那麼重要的日子,偏偏是他力排衆議堅定地要娶她爲妻……
她咬了咬牙,開口道:“然後呢?”
“宋念留下了一封信,明遠因爲那場婚禮付出了很多精力,這邊公司也需要他打理,經常熬夜到半夜,那天發生這件事時,他就已經有點不對勁了,快支撐不住,又發現了那封信……”
“信寫了什麼?”
“說宋念從來沒有愛過他,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他的,是那個男人的。她很誠懇地道歉,說利用了明遠的感情,想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家,但是最後,她還是沒有忍住……”
故事說完了。
水溫還未涼,可見這個故事有多短。
不過幾言幾語便可以解釋清楚的事情,她卻能清晰的感受到當年事情發生時的驚心動魄。
“所以他得了心病,是不是?”林岑道。
“他病倒了,創傷後壓力綜合症,看過了無數醫生,一個是他自己也潛意識裡抗拒治療,所以請醫生的事情只能偷偷進行。那段時間他過得太辛苦,整夜整夜地閉不上眼睛,無心任何事情,有一次我半夜,偷偷去他房間裡,看見他盯着天花板。我問他怎麼還不睡……”老夫人有些哽咽了,似乎又聯想到了今天凌明遠的樣子,心疼得很。
林岑咬了咬牙,繼續聽着。
“他說……他不能閉上眼睛,”老夫人輕聲道:“一閉上眼睛,所有痛苦就來了,趕都趕不走。”
林岑心裡某個地方輕輕鬆動了一下。她的腦海裡浮現起了剛纔凌明遠的樣子,痛苦地蜷縮在牆角、所有驕傲都被擊碎的樣子。可能別人無法理解,但是她真的能。她真實地接觸到了太子爺的冷漠和尊嚴,知道什麼對於他來說是最重要的。
可能也就是從那以後,他纔開始背上不近女色的名聲,可能是怕了吧……
她感慨了一陣。
房間裡十分安靜,老夫人給她時間慢慢消化,林岑也在試圖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態。
“咚咚咚!”門突然響了起來,非常急促。
林岑看向門的方向。
老夫人站了起來。
“快開門!”凌可心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嗓音裡的焦急也十分明顯。
林岑和老夫人的心裡都是咯噔一下——難道凌明遠出什麼事了?這纔剛過來……
林岑立刻擡腿,越過了老夫人,走到門邊開了門。
凌可心一見是林岑,立刻開口道:“你快去看看……”
“他怎麼了?”
“誰?”凌可心愣了一秒,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哥!是你媽……”
“我媽?”林岑這多年了,還是沒有熟悉“媽”這個稱呼。她的潛意識裡,自己是沒有母親的。不,甚至沒有雙親吧。
“你媽她在樓下鬧着,說什麼都不肯走,保安都拉不住,礙着身份,你先去看看吧,她一直說你欺騙了凌傢什麼的……”
林岑心裡一凜,立刻從凌可心的身邊越了過去,跑到了樓下。
果然,不遠處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十分不堪。
她走得越近,聲音便越大,林母的聲音也清晰地穿進了衆人的耳朵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