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出身市井,雖然不曾讀過書,但性子圓滑,好打聽,對海岱郡的諸多情況頗有了解。
這個見識,對於陳有鳥有着參考價值。畢竟他與王伯已經離開太久,十年光陰,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因此一上午的工夫,都是三兒講,陳有鳥聽,聽得津津有味。
三兒的層次畢竟太低,很多事情屬於道聽途說,真假難辨,陳有鳥也不在意,權宜當聽故事。有言道:空穴來風。故事,總有着某些根據。
最起碼,對海岱郡目前的權力架構,有了初步的認識。
海岱郡的郡守大人姓曹,乃本地大族出身。曹氏與陳氏,都是海岱郡的大族,互相關係盤根錯節,很是微妙。
不過在海岱郡,權力最大的並非郡守,而是督軍,統領海岱郡督軍衙門,其負責本地一切的軍事兵甲,直接向朝廷負責,不受郡守管束,但會受到一定的監察。
兩權分立,是大胤王朝最主要的政令之一。只要掌握了兵權,就等於掌握了所有。
海岱郡的督軍姓“周”,名“仲達”,乃是一員猛將,據說有萬夫不當之勇。
相對於道法體系,武功亦有獨到之處,練得厲害,能飛檐走壁,能破石斬首。
武將霸道,兵甲數以萬計,當軍令如山,氣血沖天,所向披靡。
這是立國之本,便是道庭方面,對此都頗有敬畏之心。道庭第一人的“天師”名分,需要得到皇帝的冊封赦令,纔算名正言順。
陳有鳥要讀書,考科舉,博取功名官身,正是考慮到世俗權柄的作用性。
這不是鬼神高高在上,凡人如螻蟻的那種高維修仙世界。有王朝制度,有律法政令,總體而言,稱得上秩序井然。
當然,天下偌大,在許多山川水脈裡,卻是另外的景象,有大妖盤踞,有邪祟出沒,只是人跡罕至,不爲人知。王朝想要開疆闢土,去征討廝殺,就是另一回事了。
陳有鳥沒去想太多,他已經做了決定,道要修,書要讀,雙管齊下。道法的事,目前按部就班即可,在化氣成功之前,勿做他念;讀書卻成了不好辦的事項。
考科舉,絕非簡單,不是背熟幾本經義就行了,更要大量閱讀各種對於經義的註釋、講解,以及歷屆科舉的諸多優秀文章。
這些,都需要有書才行。
原本想着走族學的路子,但被拒絕了。陳有鳥有個毛病,不喜歡被人拒絕兩次,所以他不願意再去求人。
不求人,只能求己。
他現在多了個憑仗,便是畫符,畫鎮宅平安符。
這樣一道貨真價實的符籙,價值不菲。
不過畫符損耗也厲害,昨晚畫那麼兩道,陳有鳥便身體被掏空,需要慢慢恢復元氣法力,看樣子,想要畫第三道,起碼得養半個月以上。好在兩道符只用了一道,還有一道留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聽三兒講完後,陳有鳥給他起了個新名字,叫“旺財”,完全是惡趣味所然。不過在王伯看來,“旺財”此名富有寓意,琅琅上口,是個相當不錯的名字。至於三兒本身,他對於自己的新名字更不抗拒,反而感恩載德,多謝少爺賜名。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平淡,陳有鳥每天的功課,一則是學習《文心雕龍》,積攢文氣;一則是修煉《嶗山通真素經》,加快煉精的程度,增漲法力。原本想着通過磚牆來驗證《穿牆術》的事,由於畫符虧損法力的緣故,遲遲不好進行,一直在拖延着。
一晃大半個月過去,宅院在王伯和旺財的整拾之下,徹底的改頭換面,嶄然一新。窗明几淨,地板整潔。院子裡也開墾出了兩壟地,種上瓜果蔬菜。王伯又買了一窩小雞回來養,說要養着生蛋。還想買條狗的,但思前想後,覺得狗胃口大,養不起,這才作罷。
是的,現在已經到了養不起一條狗的地步。
主要是陳有鳥太能吃了,遠超常人,頓頓還得有肉。
王伯把全部積蓄所預計能支撐花銷的時間從一年縮短到半年,再從半年,縮到了三個月,而今,估計一個月就山窮水盡。
因此,即使在心目中,少爺已經是高深莫測的高人形象,但老僕人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聲:“少爺,咱們的錢快花光了……”
言下之意,是讓陳有鳥不要再呆在家裡做宅男,是時候出去找錢了。別忘了,外面還有一筆龐大的五千兩債務,屈指一算,期限只剩下十天不到。
這大半個月,對於陳有鳥而言,是休養,也是閉關。他獲得了不少文氣,但又用在了修煉之上,剩下的文氣數量保持在三十根左右。在獲取文氣的過程中,詩詞文本水平相對應提高,字也寫得漂亮多了。與此同時,煉精的程度進步很快,已經到了一個緊要的突破關口,只要再進一步,便化氣成功。
這一步很重要,陳有鳥不介意一直這麼宅着,直到成功爲止,哪怕花光最後一點銀子。
但這一天,有不速之客到來,打斷了陳有鳥的“苟宅”計劃。
宋天富,富公子。
這個大債主口頭上說是路過,但值得懷疑,很可能是特意來的,看陳有鳥是否跑路了,畢竟距離一月的期限,只剩那麼幾天。
債主上門,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要錢。
那邊王伯見着,忐忑不已,暗暗捏了一把汗,雖然說還不到期限,但此事只有借據,沒有其他寬限時日的補充合約,口頭約定而已。要是宋天富翻臉不認人,陳有鳥也是無計可施,鬧將起來,還可能被抓進衙門裡去,那就什麼都完了。
這一下,少爺能如何應付?
但見宋天富左顧右盼:“你,你們住在這兒,沒事?”
相當驚詫的樣子。
陳有鳥淡然一笑:“能有什麼事?富公子,我可是從嶗山下來的人。”
宋天富暗自腹誹:你是被人趕下山的……
但這樣的話自然不宜直說出口。
宅院裡裡外外都收拾翻新過了,可見陳有鳥主僕在此住得相當愜意,安然無事。
這兒可是凶宅!
最好的解釋是,陳有鳥真得有辦法能鎮得住。
其實也不奇怪,陳有鳥畢竟在嶗山上學過十年道法,或許達不到仙家標準,但總有些基礎。又或者,他身上有道家的寶物,可以鎮壓邪祟。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在道場生活十年,認識真正的道士,討人歡心,而或花大價錢,能買到真貨。
綜上所述,也是宋天富上次來,肯再給一個月寬限時間的重要原因,他想弄清楚陳有鳥的底細,而不是貿然得罪。
這個胖公子笑眯眯道:“有鳥兄弟,聽你的語氣,你從山上帶下了寶貝?”
陳有鳥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於是故意壓低聲音:“不錯,我有符籙在身。”
果然如此,富公子頓時激動了,嶗山道場的符籙可是好東西,有價無市,難以買到,趕緊問:“什麼符籙?”
陳有鳥珍而重之地把一道符籙拿了出來。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