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掌珠一聽是宋良玉的聲音,立即有些慌了,楚煥東可要比她鎮定的多,原本站起來的身體又重新坐下,擡手摟住她,示意她不要說話。
宋良玉的聲音繼續傳來,“掌珠,掌珠……”楚煥東凝神細聽,宋良玉的聲音有些含糊,口齒不清,沒有平日裡的果斷,明顯是喝了酒,而且還沒少喝,他一手摸向腰間的槍,一邊緊緊的盯着房門。
喝過酒的宋良玉很可能不是衝着他來的,但酒精作祟,宋良玉破門而入的可能不是沒有。
汪掌珠靠在楚煥東的懷裡,腦子裡的神經緊繃着,她不怕宋良玉,但她怕宋良玉發現楚煥東,她怕楚煥東遇到危險。
黑暗的空間中,汪掌珠大睜着眼睛看着門口,外面的宋良玉突然沒有了動靜,窗外偶爾傳來一兩聲夜鳥的鳴叫,一切都太過安靜,但又潛伏着不安定的因素,未知的不安全感讓她緊張不已。
宋良玉或許是真喝多了,半晌,又敲了兩下門,見屋內的汪掌珠一直沒有動靜,他喃喃的說了兩句話,就腳步踉蹌的走開了,隨着他的腳步慢慢變遠,腳步聲消失後外面又陷入了寂靜。
楚煥東看出汪掌珠的精神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掌珠,你這次得跟我走!”
汪掌珠慢慢的放鬆身體,她覺得危險有點要過去了的意思,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下來,但是楚煥東舊事重提的話,讓她的心裡一沉,咬着嘴脣,半晌沒有開口。
楚煥東轉頭看着窗外,天還很黑,但經常在夜間出入的他還是看出天空的邊緣有了一點朦朧的亮色,他一隻大手伸出,摸在汪掌珠的頭頂,聲音溫柔卻無比堅定,“掌珠,你今天一定要跟我一起離開!”
汪掌珠如同被催眠一般,迷茫地看着面前的這個人——自己最愛的男人,沒錯,只有跟着他走,她纔會有幸福。
“宋良玉明早就會發現妞妞不見了,他會加緊對這裡的防範,也會對你存有更大的戒心,如果你這次不跟我走,我以後很難再找到機會回來見你,或者帶你離開。”楚煥東的聲音有些急切。
他半擁半抱着汪掌珠,動手給她穿衣服,“掌珠,你跟我和妞妞一起離開,咱們一家三口從此可以幸福安寧的生活,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們三個人永遠不分開……”
楚煥東的聲音強勢又具有蠱惑力,汪掌珠身體綿軟,目光茫然,那些美好的憧憬浮現在眼前,她和楚煥東一起帶着女兒生活,妞妞的笑聲清脆,迎着徐徐吹來的清風,甜美可愛……她心裡不由滋生了一個貪婪的念頭,任憑楚煥東爲自己穿上衣服。
她只是普通的小女人,她需要強大的依靠,現在就算是有爸爸在身邊,可是依然無法阻擋她心裡無時無刻不在翻涌的對楚煥東的思念——心理上她需要依附於他,生理上她需要他的安慰。
汪掌珠很清楚,如果這次自己再不肯楚煥東離開,就真的沒有機會了,以後就將二十年、三十年如一日的過着孤寂生活!
她是血肉之軀,也懼怕孤苦寂寞,一個人荒蕪的歲月。
可是,她走來,爸爸怎麼辦?
留下風燭殘年的爸爸和殘忍狡詐的宋良玉對抗,這是種怎樣的殘酷?年輕氣盛的的宋良玉對付高位截癱的爸爸,如同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
還有那麼多林林總總的羈絆,是她無法拋開的。
剛剛熱切起來的心,一下子變冷了,汪掌珠拉着楚煥東的手,手心裡慢慢地浸出細汗,她的身體慢慢變的冰涼,一旦面對現實世界,夢就醒了,她垂下頭,不去看楚煥東的眼睛,聲音不大,但很堅決,“我是不能跟你走的,這裡現在很危險,你自己快點離開吧!”
一種無形的失落,巨大的悲憤籠罩在楚煥東的周身,他彷彿在祈求一件事情,最終遭到了拒絕,“掌珠,你醒醒吧,現在的很多事情已成定居,即使你留下,也改變不了什麼,你爸爸現在是楚天集團的董事長,宋良玉是不敢隨便動他的,你是完全可以跟我和孩子一起離開的。”
汪掌珠的聲音很虛,但很溫柔,“煥東哥,對不起,你快點帶着妞妞走吧……”
楚煥東一直緊緊攥住她的手,絲毫沒有放鬆,兩道濃眉蹙起來,眼睛裡閃爍着陰晴不定的光,“掌珠,你到底清不清楚,宋良玉對你存着什麼樣的心思?”
汪掌珠沉默不語。
楚煥東如同得到了汪掌珠的默認,越發的惱怒,臉色都有些鐵青,“你什麼意思啊?不會是想留在這裡,等着將來你爸爸把你嫁給宋良玉吧!”
汪掌珠垂着睫毛,眼睛看見牀上楚煥東投下的高大陰影,自己被這個陰影籠罩着,她不想否認,不想辯解,如果她不能跟着楚煥東一起離開,如果她和楚煥東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那還不如現在讓他死心離開,開始他自己新的,美好的人生。
楚煥東在汪掌珠的沉默中,臉色由鐵青變白,他緊緊的攬住汪掌珠的腰,“掌珠,不是這樣的,你說,不是這樣的!”他的動作,他的語氣都帶着蠻橫,帶着霸道,彷彿要證明什麼。
他此時的樣子完全沒有以往對汪掌珠的耐心,體貼,溫柔,只想將她摟進自己懷裡,將她嵌入自己身體裡,這一刻他是如此的急切,彷彿要將她吞到肚子裡,從此永不分離。
汪掌珠擡手推拒着楚煥東,溺聲哀求,“煥東哥,我求你,別這樣,你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楚煥東覺得無盡的苦澀蔓延全身,苦不可擋,他早就知道了汪掌珠的心如鋼鐵,竟然還天真的盼望奇蹟出現,他看着汪掌珠漆黑的睫毛如一小扇子一樣垂着,彷彿帶着水汽,溼漉漉的,柔美的臉龐帶着誘人的梨渦,他不會再逼她,既然她已經做了決定。
柔軟易折,楚煥東身上再次恢復原有的堅硬悍勇,他晶瑩的眸在暈黃的光線下色澤陰冷,他一言不發,轉身往窗子的方向走去,汪掌珠的窗子外面有顆大樹,可以暫時的遮擋住監視器。
汪掌珠站在原地,看着楚煥東快步離去,覺得人都像分裂了一般,身體和心靈;女兒愛人和爸爸……一切,都是一個無形的敵對。
看着楚煥東伸手敏捷的躍出窗外,汪掌珠才猛然驚醒過來,幾步跑到窗前,四下尋找,卻再也不見楚煥東的身影。
窗外還很黑,微微透出的一絲慘白晨曦,讓四下看起來陰森森的,汪掌珠疲倦得好像無法支撐自己,攤靠在窗臺上。
第二天早晨,最先發現妞妞不見的是妞妞的保姆,在去妞妞房間叫孩子起牀上學時,發現孩子並不在兒童房裡,保姆以爲妞妞被小幽帶到樓下晨練了,下樓找了一圈沒有,於是又到汪掌珠的房間來找。
這件事情驚動了習慣於早起的汪達成,機警老辣的他立刻發覺小幽也不見了,他感覺出不對勁,就馬上招呼着保鏢四處查看,結果在一樓妞妞的活動室裡,發現了一條藏匿的很隱蔽的直通外面的暗道。
在汪達成和宋良玉回到這個別墅的最初,曾經趁着小幽和汪掌珠不在的時候,四處尋找過,在小幽的房間和汪掌珠的房間都各自尋找出一條通往外面的暗道,沒想到那兩條暗道都是楚煥東的障眼法,他真正的通道在這裡。
楚煥東的消息沒有錯,宋良玉昨天本是去了外地,但因爲路遇林雨柔,兩人一起乘車回了本市,聚到一起喝了不少的酒,林雨柔再次喝多了酒,借酒裝瘋,邀請宋良玉去她的家裡,宋良玉對已經到手的東西興趣不是那麼濃了,尤其喝醉酒後,一門心思的想着汪掌珠,於是半夜時分趕了回來。
外面來回奔跑到腳步聲和吵鬧聲終於驚醒了宿醉的宋良玉,他穿着一身睡衣急急忙忙的趕了出來,聽說妞妞和小幽都不見了,他的眼睛第一時間看向一邊的汪掌珠。
汪掌珠此時站在沙發旁,臉色清白,身子單薄,神情脆弱,她的樣子看起來搖搖欲墜,無力支撐……在傭人再次向她確認,小幽和妞妞確實不見了的時候,她身體一軟,整個人到了下去。
這次,汪掌珠不是假裝暈倒,她是真的暈倒了。
汪掌珠在經歷了常年的糾結,心理折磨,驚恐焦慮後,身心極度疲憊,尤其在楚煥東離開以後,她只是憑藉着妞妞這個最後的精神支柱硬挺着,現在妞妞走了,楚煥東又負氣離去,她真的覺得生活裡沒有一點兒希望,沒有一點兒陽光了。
她的這一場大病纏綿了近一個月,不斷反覆高燒,退了又燒,燒了又退,整個人都昏昏沉沉,連牀都起不來。
汪達成見寶貝兒女兒病成這個樣子,一籌莫展,公司裡面的事情他也不管了,每天守在汪掌珠的牀前。
他以爲是妞妞的突然失蹤把汪掌珠打擊成這個樣子,心中更加的怨恨楚煥東,派出了無數人手按着楚煥東當日帶着妞妞離去的方向尋找,追蹤。
沒想到,還真讓他得到了楚煥東現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