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掌珠心裡,蘇家和蘇晏遲是自己和妞妞的恩人,沒有蘇家和蘇晏遲的幫助,當年身無分文十八歲的自己,絕對不可能有勇氣生下妞妞,即便是自己懷着對愛情的信仰,把孩子生下來,妞妞跟着沒有一技之長的自己,日子也會過的非常艱難,非常的不好。
妞妞現在已經十歲了,重新回到這個地方,汪掌珠不能讓蘇家父母和蘇晏遲再當無名的英雄,她要讓妞妞懂得感恩,最重要的是,她要讓妞妞知道蘇晏遲的好,知道最初他們曾經是一家三口,妞妞最初的爸爸是蘇晏遲。
這樣,以後妞妞纔不會排斥自己和蘇晏遲在一起,纔不會像在獅城一樣,表現的那麼憤怒,甚至是對自己厭惡。
指點着照片,汪掌珠小心翼翼的跟妞妞說着從前的事情,蘇晏遲不太明白汪掌珠的意圖,怕刺激到孩子,也不敢太參與她們二人的話題。
倒是妞妞,非常的興奮,對着照片,嘰嘰喳喳的說笑着。
妞妞是個聰明的孩子,記憶力很好,看着小時候跟蘇家爺爺奶奶的一起照的照片,竟然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說的頭頭是道,不由自主的跟蘇晏遲親近了好些。
楚煥東坐在一邊,看着妞妞和蘇晏遲親暱,說笑,既覺得欣慰,又覺得心酸,蘇晏遲和妞妞的關係融洽,孩子以後在這裡自然不會受到委屈,他也就放心了。
心酸的是,自己的孩子,總是叫着別的男人爸爸,而這樣的機會,都是自己間接性的製造的。
汪掌珠跟妞妞說笑了一會兒,拿眼睛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楚煥東,不看不知道,一看竟然嚇了一跳。
楚煥東依然朗眉星目,俊逸非凡,只是一天不見,他的頭頂上竟然出現了很多的白髮,棱角分明的臉彷彿僵硬的石塊,但她還是可以從中看見許多許多的憔悴,頹廢,萎靡,這樣的表情,在從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現在楚煥東身上的。
見汪掌珠轉頭看他,他那如墨般的眼神盛載着滿腔的愛意落在她的的眼裡。
汪掌珠有些不敢在看下去,楚煥東現在無論什麼樣,都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了,現在在這個世界上,跟她息息相關的只有女兒。
看着眼前粉嫩可愛的女兒,汪掌珠默默的嘆了口氣,她多麼希望女兒可以留下來陪陪自己。
昨天晚上,躺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沒有人可以說話,沒有人可以陪伴,寂寞如同潮水一般,好像馬上就要將她溺斃,如果有個孩子在身邊,也能撫慰一點兒心中的惶然孤寂啊。
“妞妞啊,你哪天去上學啊?爸爸說沒說,讓你去哪所學校讀書啊?”汪掌珠摟着女兒,關心的問道,現在不是寒暑假時間,妞妞重新回到這個城市,自然是要重新選擇學校的。
“爸爸說這個要問你。”妞妞擡起漂亮的大眼睛,裡面一片期待的看着汪掌珠,“爸爸說以後我都跟你住了,要看你送我去哪所學校方便。”
“什麼?”汪掌珠彷彿聽錯了,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爸爸說你以後都跟我住了?”她滿懷意外,疑問,不等妞妞回答,把渴求答案的目光投向楚煥東。
楚煥東坐在一邊,時刻留意着汪掌珠和妞妞的談話,見汪掌珠轉頭看向自己,他朝她點點頭,“掌珠,以後孩子都跟着你了。”
“真的啊,太好了!”汪掌珠摟着女兒連親了兩下,轉頭又對楚煥東說了句,“謝謝你啊!”
楚煥東悽然的笑了一下,汪掌珠在那麼艱難困苦的條件下,爲自己生下這個女兒,又忍辱負重的撫養了女兒那麼多年,現在自己將女兒還給她,還要她跟自己說謝謝!!!
自己這輩子,偏執,自負,孤傲,眼高於頂,不擇手段,真是辜負了汪掌珠太多太多的深情厚誼,做出了太多對不起汪掌珠的事情。
楚煥東望着汪掌珠,心裡百轉千回,看着面前笑容澄澈的讓他深刻心底的女孩,更加動容,要用多麼隱忍,要有多麼不容易,她才能藏得住那無盡的憂傷和過往。
他在心底輕嘆聲,“掌珠,咱們到外面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楚煥東站起身,神色凝重悲滄。
汪掌珠怔了怔,從剛剛看楚煥東的第一眼,她就覺得他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是他遇到了什麼麻煩,或者得了什麼重病,所以才把妞妞送回到自己這裡。
她急忙叫蘇晏遲照看着妞妞,和楚煥東一起走進花園。
花園裡有習習的涼風,樹影明明暗暗,幽靜的氣氛中讓二人之間泛起某種情感的暗潮。
汪掌珠沒有太走進楚煥東,站在一株粗壯的大樹下,越發顯得她身形瘦削,臨風欲折,楚煥東看着,心傷不已,短短的幾個月,她飽嘗人事的生死離別,世態炎涼。
“掌珠,孩子……孩子的事情,你瞞的我好苦啊!”楚煥東向汪掌珠走進兩步,無比艱難的說出這句話,垂着的手緊握着,因爲太用力,手背上浮出青筋而不自知。
汪掌珠猛然聽了這就句話,不覺又是一怔,睜大眼睛看着楚煥東,卻只一瞬間,便垂下眼幕,隨手擺弄着花園裡種植的花卉,淡淡的說:“說有什麼用,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楚煥東看着汪掌珠無所謂的臉,只覺得心如針扎,“怎麼會沒用呢?那是我的孩子,我有權利知道一切,有義務承擔責任和後果的。”
汪掌珠擡頭看向遠處,不知道是下午的陽光太過炙熱,還是她的眼睛有毛病,只見四處都是白茫茫,看得久了,晃得眼睛發黑。
失去那個孩子,汪掌珠曾經痛苦自責了很長時間,後來需要做的事情太多,發生的事情也太多,她把那些痛慢慢的埋藏到心底了,今天楚煥東的話,如同在她心裡丟進石塊,泛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汪掌珠心中思緒翻涌,面上卻強自不動聲色,“是的,你是有權力知道這件事情的,我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你,是我的不對,對不起了,我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楚煥東聽汪掌珠這樣一說,心如利刃劃過,痛不可言,啞着嗓子說道:“掌珠,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想說,如果你一知道懷孕,就把消息告訴我,而不是嫁給宋良玉,很多事情都會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我又怎麼能告訴你?”汪掌珠慢慢將目光收回,定定的看着楚煥東,“如果你知道了懷孕了,以你的脾氣和手段,自然是要麼會強行把我帶走,要麼是捲土重來,奪回你曾經的一切,但無論哪一個種方式,都會是與我爸爸作對的,都是讓我離開我爸爸。”
說道這裡,她輕輕的笑了一下,“也許最後的結局真會不一樣,那就是我爸爸不是死在宋良玉手裡,而是死在你手裡。”
“掌珠!”楚煥東如同被汪掌珠的話語凌遲着,伸出手想撫上汪掌珠悲慼的臉,他的眼神中有關心,有愛戀,有慚愧,卻沒有了責怪與怨恨。
可是,汪掌珠將頭一偏,輕輕看向一旁,繼續說着:“你們每個人都一樣,都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我是我也有我要得到的。
我是爸爸唯一的女兒,守護他是我的責任,我不能拋下爸爸,又不忍心做掉孩子,宋良玉來跟我假條件,於是我們決定假結婚。
我原來的打算是,這樣可以瞞過爸爸生下那個孩子,汪家所有的家財我都不在乎,等爸爸百年之後,我會把一切留給宋良玉,自己只帶着孩子離開。但誰知道,宋良玉和林雨柔等不及了,他們也有了孩子,並且想要他們的孩子正大光明的活着。”
汪掌珠雙目含淚,神情十分的悲切,又似十分無奈,哽咽着聲音說道:“我是真的想讓我的孩子活下去,真的,我已經盡力了,我竭盡全力的保護那個孩子,爲了保住那個孩子,我願意嫁給宋良玉,爲了保住那個孩子,我不惜開槍打傷了林雨柔,爲了保住那個孩子,我把處於危難的爸爸都扔下了……”
她說到最後,聲音不住的打顫,竟像是無力再說下去一般。
楚煥東萬分難過,他無法想象,當初汪掌珠一個人,帶着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怎麼孤單的和汪達成,宋良玉和林雨柔那三個又精又滑的人周旋的,她又是怎樣爲了孩子,艱險逃生的。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摟住汪掌珠,下巴抵住她的額頭,喃喃的說道:“掌珠,對不起,對不起,我讓你受苦了……”
“我也許是受過一些苦,但卻不是因爲你。”汪掌珠伸手用力的推開楚煥東,擡起頭來,面容因爲太過悲切,表情有種木然的平靜,“那是我的孩子,無論我爲他做什麼,我都願意的,我今天說這些話,只是告訴你,我盡力,我真的盡力的想留住那個孩子,但孩子卻不想留下來陪伴我!”